第32章 棉花糖 人間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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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碗清湯長壽面見了底, 今宵才後知後覺問了一句：“好吃嗎？”

沈修齊放下筷子看向，被眸中纏繞一團的疑逗得想笑。

實話說，還不錯, 可是往誇張了說肯定不信, 他只好回答：“清淡適口, 我很喜歡。”

今宵狐疑將他盯著，那目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看穿, 可仔細一想，又覺得沒什麽追究的必要，畢竟那廚藝心裏有數, 打個及格分都夠嗆, 也就沈修齊給面子。

關老師洗漱完睡下已經十一點多了，要不是時間太晚, 今宵都想再和關老師說說話，可南書房裏還坐著個人, 不得不去看看他。

心裏惦記著禮的事，一出門就往南書房小跑過去，沈修齊聽見匆匆跑來的腳步聲，立馬起了迎。

今宵沒想到沈修齊會開門出來, 一時沒能停住腳步, “咚”一下就撞他口上。

疼得“哎呀”一聲, 子剛有往後退的趨勢，腰後就環過來一雙臂, 被沈修齊帶著一提, 跟拎小仔似的被拎進了書房。

沈修齊放開轉關門，一回就瞧見眼前的小姑娘氣鼓鼓地盯著他，那兩腮的看著白飽滿得很, 他沒忍住曲起手指了一下。

“怎麽跑這麽急做什麽？我又不走。”

今宵擡手捂著臉，想怨不能怨。

轉過，往前走兩步，隨手拿起花幾上的小剪刀把玩，心不在焉地問：“你怎麽還不回家？”

“這就要趕我走嗎？”

沈修齊跟過來，擡手越過肩膀，從手中將那把小剪刀拿走。

“當心傷了手。”

他環過來的作太像擁抱，今宵突然渾僵滯，遲鈍著沒有回話。

沈修齊將小剪刀重新放回花幾，也順勢繞到了面前。

今宵心慌地偏開視線，從肩頭垂落的長發恰好遮住半張臉，看不見他表，只聽他輕輕一哼：“今宵，你可真是個沒良心的。”

今宵將他的幽怨聽得清清楚楚，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別扭，便又將視線轉回，小小仰起臉看他。

眼前人雙手抱居高臨下將睨著，乍看像是生氣得，細細一瞧，又能從他那雙溫潤的眸子裏看到眼波流，如山間煙雲，繞林而轉，纏綿得令人著迷。

有些日子沒見，他好像瘦了一點。

也不知是公務繁忙，還是心緒不佳。

沒有哄他的打算，還倒打一耙：“誰讓你告訴關老師你是我男朋友的？”

沈修齊一聽，更郁悶了：“我要不這麽說，你覺得關老師會跟我走？”

今宵一時語塞，他好像......說得......也有點道理？

“那......”

放輕了聲音，往語調裏悄悄添點兒哄：“那你能跟我說說是在哪兒找到關老師的嗎？當時正在做什麽？”

沈修齊不理，轉往方才坐過的圈椅走過去，悠哉游哉坐下，再懶懶擡眸瞧，將這上位者的架子端得很穩。

他故意嘆氣：“你這時候才想起來有求于人是不是有點兒晚？”

今宵眉心往一收，幽幽怨怨看過去：“那你要如何？”

沈修齊不知何時解了西服的扣子，這時候隨意將手肘擱在圈椅扶手上，既有貴公子的雅，又有浪子的。

今宵又想起那套失蹤的Saint Laurent，花了六萬多，就這麽沒了，有點心疼。

“過來。”

一聽聲，今宵匆匆回神，不知沈修齊何意，便像只小白兔單純地朝他走近，誰料剛一走進他的“勢力範圍”，就被他手往前一拽，重心不穩，驚呼著跌進了他懷裏。

“你流氓啊沈修齊？”

沈修齊用雙臂將鎖住，視線往門外一遞：“你再喊大點兒聲，好讓關老師起來看看咱倆是怎麽‘談’的。”

“誰跟你談了？你這人真是——”

這話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沈修齊反倒好奇：“我這人真是什麽？”

今宵想罵他無賴，可又不能因他無賴抹去他今日的功勞。

今日若非有他幫忙，警方不會這麽快調監控找人，北城這麽大，僅憑自己和療養院那幾個保安也不知該往何去尋。

心裏是無比激的，上卻說不出來任何一句激的話。

不說話，抱著的人便以為默認，雙臂自然往回一收攏，猛地朝他近，差一點就要撞上他下。

心跳突然加速，用雙手推拒著，磕磕地說：“你，你別，別抱那麽。”

“好，那我輕點兒。”

環在腰間的手臂有一瞬的放松，可今宵依舊渾繃，毫不見松弛的跡象。

這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迅速摒除腦子裏的雜念，堅決不會承認自己想歪。

可沈修齊將的反應看在眼裏，也一點兒沒打算放過。

“是暖氣太足了嗎？怎麽臉紅了？”

今宵一時惱怒，了拳頭就朝他砸過去，“啪”一聲，他幹燥的手掌將拳頭溫包裹，溫由表及裏，燙得往後一。

想掙起，卻又聽他換了很輕的聲音詢問：“好久沒見你，讓我抱抱好不好？”

今宵登時一愣，錯愕著忘記了掙紮。

鬢邊垂落的長發被他用手勾到耳後別住，視線開闊些許，跟著一轉。

眼前人迎著書房的，眼波如水，就這麽靜靜與他對視時，那些可見的溫便見針地往心頭鑽，鑽得心難耐。

停在耳畔的那只手并沒有收回去，一點影覆上眼睫，他疼惜地過曾流淚的眼睛，輕輕問：“今天哭了多久？眼睛疼不疼？”

搖搖頭，沉默不語，沒有抗拒他的。

很突然地，想要脆弱一點，不必僞裝自己很堅強，也不必顧著此刻是否面。

想要他的擁抱，想要依靠，可就在心沖上湧的瞬間，又像被什麽魔法定了，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作。

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他，直到撚住邊緣的手被他握進掌心，指一點點被分開，才遲滯著回神。

指間的在這時候突然變得很敏，不過是挲而過，卻不控制一，像過了電般，渾麻。

不知自己此刻模樣，也不知沈修齊有多心疼這樣。

一見眼底盈淚，他連呼吸都不敢重，生怕一點靜就清淚漣漣，到那時候他又該如何去哄？

這一整日的擔驚怕到這裏，已經足夠了。

他記著關老師的叮囑，向雙眼告訴：“我是在雲潭公園找到關老師的。”

“雲潭公園？”

今宵的記憶一下被拽回到曾經那些蟬鳴不絕的長夏，小時候早起跟著爺爺看花看鳥，就是在雲潭公園。

心頭猛然一酸，知道，關老師這是想今教授了。

萬幸，關老師還不知道父親的事，可思念的人，也永遠回不來。

一想到這裏，眼底的淚就開始往上湧。

沈修齊方才這話已經說得盡量輕盡量，可他仍舊像是敲開了結冰的湖面，冰面力裂，冰到覺燙手的湖水就這麽源源不斷往上湧，止都止不住。

他忙不疊替拭淚，指腹剛剛及潤，便迅速錯開朝他肩膀而來。

沈修齊沒想到今宵會主來抱他，方才不知道該怎麽去哄，現在也只能算是略得其法。

懷中小姑娘哭得一一的，一手就抓住了他襟，他還是第一次從今宵這裏到牽扯的力量，果然是比他抓著不放要輕松許多。

他的心跟著今宵懸了一整日，這會兒好似被生生扯斷牽引線往下墜，本以為深淵無盡，卻不想落進一團蓬松的棉花糖裏，輕盈綿得不真實。

是有想多抱一會兒的私心，可又怕真把眼睛哭腫哭痛了，到最後還是他心疼。

他擡手輕輕拍著背脊，哄小朋友似的開口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

懷中人噎噎的，毫無停止的跡象。

沈修齊無奈，只好拿出殺手锏：“再哭我就親你了。”

今宵一聽這話，立馬就噤了聲，這反應太迅速，沈修齊啞然失笑。

他低頭去攫視線，今宵百般回避著，手一擡便胡著臉上的淚痕，順帶把視線也遮擋。

沈修齊住一雙腕放下，又佯裝怨氣沉沉：“我要親你這件事有這麽可怕嗎？嚇得你都不哭了？”

今宵極力偏開臉，紅著眼罵他：“流氓！”

剛哭過的聲音黏黏的，無論用多麽過分的字眼罵人都毫無震懾力，反倒讓耍無賴的人拿住把柄質問：“你就是這麽對你恩人的？”一說他還委屈得很，“我在你這兒是不是討不著一句好話啊今宵？”

今宵的緒就這麽戛然止住了。

淚眼地看過去，卻因朦朧不清的視線無法辨認他眸中幽怨究竟是真是假。

到底是承恩惠，不能因他調戲就不認真謝他今日付出，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委屈，也不想罵他的，是他非得招惹。

那雙潤的瓣張了張，小小聲應他：“我說了好話的。”

“什麽好話？”沈修齊懷疑自己失憶了，“我怎麽沒印象？”

“我......”今宵眼睫抖了抖，細數今日與他僅有的幾句對話，心虛地應，“我說了‘謝謝你，湛兮’。”

“就這樣？”沈修齊蹙著眉，“這好話？”

“......我還給你準備了生日禮。”

說這話的時候面頰還有潤淚痕，表更是一本正經，像經驗老道的釣魚人，扔個假餌下水就有魚上鈎，等魚反應過來被釣的時候已經只剩一口氣。

沈修齊甚至沒來得及詢問是什麽禮，今宵就接著說：“但是被我弄丟了。”

他被這話鬧得哭笑不得。

思緒百轉千回，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句：“什麽禮？在哪兒丟的？”

今宵如實告知，是在江澈家三公裏外的商場，在一樓的咖啡店，是一套西服。

還解釋：“當時是因為聽到關老師走丟的消息我一下慌了，所以才顧不上這麽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人都到小溪山了，那還是我心挑選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撿走。”

沈修齊被那句“是我心挑選的”取悅到了，可他面上不顯，甚至還因無意失禮將眉心深蹙。

而今宵單純，就這麽被他輕易騙到了。

驟疚，無意識手拽住了他袖口，幾分憂心地問：“你不開心了嗎湛兮？”

沈修齊將手腕一轉，輕易將手捉住。

他坦承認：“是，我一想到你為我心挑選的禮有可能被人拿走，甚至還有可能穿在別人上，我這心髒就疼得直。”

他的表太認真，讓今宵思緒有片刻的停滯，怕他心髒真得疼，也好想說，那我重新給你買一套，可挑的禮實在是太貴了，沒辦法再為他買一模一樣的禮。

沮喪地低下頭，失落地開口：“對不起，湛兮，毀了你的生日。”

沈修齊一下提高了聲音：“欸，我不許你這麽說。”

今宵茫然擡眸，第一次聽他對自己說“不許”，覺很奇妙。

是用那種寵溺的語氣下嚴肅的命令，嚴肅被寵溺沖淡，有些許如釋重負之。

為毀了他生日宴而疚，也為他丟下一家人來找而憂慮。

還沒見到他家裏人就先留下一個不太好的印象，為此倍力。

沈修齊這時候是真後悔，他明明很心疼今日備煎熬，又偏偏說些不著調的話故意惹疚。

罪大惡極。

他收懷抱，重新帶靠在肩膀，掌心過單薄背脊，也認真地告訴：“生日年年有，今宵不常有，若是將我這二十九年的生日放在一起看，只有今宵最盡興。”

拿名字大作文章，今宵聽懂了，卻還說：“聽不懂，你這人講話太繞，我都被你繞暈了。”

沈修齊這便撐著腰肢與對視：“那我說點兒直白的。”

今宵還懵懵的，卻已經聽他說：“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今宵，你有想我嗎？”

今宵覺得自己有時候很遲鈍，有時候又很敏銳。

就像現在，能敏銳知沈修齊說這話的緒，卻又遲鈍到不知該作何回應。

好似他今夜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這句話，只要將思念準確傳達，為多累都值得。

忽然想起那天在臥室接他電話，北國風雪聲呼嘯，覺得自己對他沒有思念，就算有，也只是一點點。

這時候想來，原是挾著思念的風雪得要花些時間才能南下至此，得要花些時間才能將徹底席卷。

有想他嗎？

真要回答，應該會說：“有且不止一點點。”

可沒有說。

將視線垂落，瞧見他腕表上的指針就快轉到十二點。

突然想起廚房還放著個紙杯蛋糕，答非所問地開口：“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

沈修齊有一瞬遲疑，他怕這時候將放開就再也抱不到，他舍不得松手，可到最後也沒拒絕。

今宵怕過了時間，一得了自由就立馬起開門朝廚房小跑過去。

沈修齊本想跟過去看看，又怕打擾到做自己的事，只好獨坐在原等回來。

廚房的燈開了又關，的腳步聲漸近，伴一縷搖晃的燭火，照亮院中枯敗的落葉。

沈修齊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匆忙起了迎到門口。

直到確認是捧著蛋糕與燭走來，他才手滅掉書房燈走出去迎。

吹了一整天的風在這時候突然變得很安靜，像是老天也不願與為難，只能平平穩穩走過這段昏暗的路。

邁進書房，著急地問：“還沒過時間吧？”

沈修齊將門關上，擡腕遞到燭下，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分半鐘。

又心急如焚地開口：“你快許個願吧。”

在蛋糕上的銀蠟燭只照亮他們面對面的狹小空間，燭火在眸中跳躍，一簇變三簇，凝神對時，他又到那種突然跌進棉花糖的虛幻，輕盈到讓人忘乎其形，會錯以為這是什麽人間天堂。

他突然不想順勢而為。

他說：“我不想許願。”

今宵問他為什麽。

答案并不難想象。

“因為從未被實現。”

說萬一呢？只要許下了願就總有實現的機會。

他仍搖頭。

似乎是從未見過像他這般難纏的人，興致大減地問：“那你要如何？”

這是今夜第二次發問。

同樣的一個問題，早在第一次問的時候他就想這麽回答：“我要挾恩圖報。”

話音落，燭滅，腕表指針剛好重疊在十二點，紙杯蛋糕上的銀蠟燭往一側歪斜。

還保持著仰頭看他的作，剛好方便他將吻往下落。

瓣相的那瞬間，被握在手中的紙杯蛋糕忽然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