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蝶 今晚可以在這住。

放下手機, 程舒妍猶豫了會。

倒不是因為商澤淵讓去他家這件事猶豫，畢竟去了無非也就兩件事，工作或上床。

他們早在重逢第一晚就把該做的事都做了, 沒必要裝矜持，況且他技好, 再來一次也不吃虧。退一萬步來講，要是真不願意, 他也不會強求。

不過以上思慮都是多餘的，因為來例假了，還是第一天, 腰酸肚子墜還偏頭痛，這也是真正讓猶豫的原因。

今天下班早，本想回家休息來著。

手撐著下又糾結片刻, 程舒妍還是決定去一趟。明天是周五, 商澤淵要開會，今天不去又不知道要拖幾天，還不如徹底弄完，早早結束。

程舒妍起下樓, 路過藥房時, 買了盒布芬。

江灣城在北城的餘南區, 也就是傳聞中的富人區。

公司裏有酷娛樂八卦的小夥子，時常分一些從他經紀人朋友那裏聽來的傳聞，什麽一線男被總裁看好, 連夜洗好送到豪宅, 天沒亮再送出來。什麽某星是商圈大佬的金雀，時常在豪宅附近出沒，這裏的豪宅, 都是指江灣城。

四十分鐘後，程舒妍抵達，門口保安詢問其份，又輕車路將帶到八幢。

路上大致瞥了眼，別人的別墅都裝得富麗堂皇，唯獨商澤淵這幢是全黑，但設計很強，從一層到頂層通都做棱角分明的正方形或菱形，鋒利且張揚，符合他的審。

門鈴摁響，沒一會便被接通，裏面的人沒說話，直接開了門鎖。

“程小姐，請。”

“謝謝。”

程舒妍在安保人員的目送下進了門。

彼時商澤淵剛洗完澡，頭發吹得半幹，見來了，撂了句，“隨便坐。”而後不不慢走到酒櫃旁調酒。

程舒妍拎著電腦，走到會客廳，本想坐去沙發，垂眼卻看到黑的皮質沙發上擺著一排留著彩炸頭的小玩偶。

這套房子和他在江城那套海景大平層裝修風格幾乎一樣，以黑灰白調為主的冷淡風，所以襯得這排小玩意尤其的紮眼。商澤淵不是可人設，不喜歡娃娃，多半是別人送他的。

這也很正常。

他長得帥，又會玩，像他這樣的男人，邊不會缺人。

程舒妍換到中島臺旁的吧臺上。

開了電腦，坐那等商澤淵忙完。

從的位置剛好能看到他調酒，依舊極觀賞，依舊是他喜歡的Grand Marnier，今天混了點荔枝力酒，切兩片檸檬，再加冰球，慢條斯理地晃了晃。

程舒妍能認得這些酒，全都是跟他在一起那年練的，分開之後，也就隨便喝喝，沒那麽多講究。

酒被他隨手擺過來，程舒妍下意識以為是給的，手接過，正舉杯要喝，卻聽他道，“沒說是你的。”

作一頓，“哦。”

自作多了，也怪之前養習慣，以往他調出來的第一杯都是給的。

程舒妍原封不還了回去，與此同時，一杯溫水放眼前，他說，“你喝這個。”

又是一聲，“哦。”

程舒妍拿手裏抿了口，說，“簽到我找了幾個參考圖，你看下？”

“可以。”商澤淵應了聲。

正準備把電腦轉過去，人已經站到了邊，一手撐著椅背，一手搭在酒杯上，俯看屏幕。

兩人距離很近，聞到他上帶著的沐浴混合著木質調香水，像雨後的檀香，存在極強。

溫熱的鼻息在頭頂，餘稍稍一側，恰好是他清晰的下頜線。

商澤淵看得專注，邊看邊擡起食指和中指，輕輕挲帶著豎條紋的玻璃酒杯，杯壁掛著的水珠隨著作滾落。他手指修長好看，手背上青筋明顯，明明是個正常的作，落眼中莫名帶了幾分|。

畢竟他時常用這只手，也是這兩手指……

“這個就行，再簡單一點，用黃藍調。”

他驀地開口，將思緒拉回。

視線再度回到屏幕上，指，“這個？”

“對。”

應，“好，知道了。”

“做吧。”說完，商澤淵直起，握起酒杯走了。

人一走，程舒妍暗自蹙了下眉。

這對嗎？來之前覺得他目的不純，結果自己先起了歹心，大姨媽真是害人。

晃了晃頭，程舒妍正式投進去。

商澤淵就坐在不遠，面朝，也開了電腦理工作。

兩人互不打擾，偌大的客廳只剩鍵盤和鼠標的敲擊聲。

這讓想起先前幾次，去他的辦公室，他們就是這樣辦公。

坐沙發，他坐辦公椅，背靠落地窗。

商澤淵工作的時候很認真，大部分時間裏都在查合同，看資料，簽字。在公司時，他西裝革履，左手邊放杯水，右手邊是一支磨砂黑的鋼筆。

思考時仍會下意識，又輕輕咬住，而後鋼筆在手裏轉幾圈，單手拔開筆蓋，刷刷幾筆簽字。

偶爾累了，會蹙著眉扯松領帶，仰過頭，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看著斯文敗類的。

這會在家明顯要松弛許多。

他穿著棕綠的寬松長袖，領口開得大，能看到他脖頸側的枝蔓紋。此刻懶散地靠坐在沙發上，隨意點了幾封郵件，又拿過酒杯喝酒，略微仰頭時，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到這邊。

在目相撞之前，程舒妍垂下了眼。

事實證明狀況不行還是不該逞強，注意力明顯比平常渙散，容易溜號，瞄。人乏力，作也變得遲緩。

但仍堅持做著。

只不過一開始是坐著做，隔了會撐著下做，然後又趴桌上做，再過一會，眼睛就不知不覺閉上了。

客廳的鐘表滴滴答答走著，酒杯裏的酒早已喝空。

商澤淵回完最後一封郵件，再度看過去，程舒妍已經睡著了。

整個人在桌上伏著，頭被屏幕擋住，只了半個子。

商澤淵起，走過去，發現右手還擱在鼠標上，而左手枕在頭下，手指無意識摁著鍵盤，在的設計稿上摁出了滿屏的vvv……

他無聲輕笑。

輕輕將手指挪開，又將設計頁面恢複原樣。

做完這些，他垂眼看向。

程舒妍睡相很安靜，睫纖長，鼻尖翹。平日裏倔強又要強的人，這會呼吸平穩，長發乖順地垂落在後背，側著的半張臉上掛了幾縷發。

沒記錯的話，分開後應該打了耳？兩人見面這幾次，他見戴過耳環。

這樣想著，他緩慢撥開那幾縷發，瞥見白皙的脖頸與耳朵。果然看見了耳，耳垂上一個，耳骨上一個。

不知道打的時候有沒有喊痛。

法國是個浪漫又時尚的國家，他讀書時去過幾次，但沒去過的學校，也沒跟小碗了解過的況。他不想知道大學怎麽過，不去好奇談過幾段。那幾年除了怨恨，他是真想把忘了，但在嘗試了那麽久之後，他發現忘記這事還真難的。

也許是因為不甘心，也許是因為傷害太大，總之這個人就是盤踞在那，了未了結的心事。所以這次重逢，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報複，要讓吃苦頭，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只不過目前的發展好像和他預想的不同，他似乎是……不太忍心。

商澤淵知道，不應該這樣。

回過神，他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下意識想幫把頭發挽起，但也只是想，片刻後，又落了回去。

……

程舒妍本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睜開眼，發現眼前并不是自己家，一時間有些迷茫。

脖子僵，錘著脖子瞇著眼，慢吞吞坐起，視線掃過眼前的人時，不由愣了愣。

商澤淵仍坐在沙發上，姿態閑散地刷著平板，手邊擺了聽啤酒。

察覺到的視線，他轉眼看過來，“醒了。”

程舒妍反應了一會，說，“嗯。”隨後又問，“我睡著了你怎麽不我？”

他喝了口啤酒，輕描淡寫道，“你睡得像塊小熊餅幹，我沒忍心。”

“……”

這句話好耳，好像是以前對他說過的。

沒記錯的話，那時候他聽見這個形容還高興，抱著笑了好一會。

程舒妍晃了晃頭，保持頭腦清醒。

此時已經淩晨一點，一邊懊惱自己的貪睡，一邊慶幸已經完百分之九十。趁著還沒走，連忙直了直子，開始做收尾工作。

鼠標“噠噠噠”響起，商澤淵瞥了一眼，提議，“時間不早，明天再做也行。”

卻道，“不，馬上做完我要回家睡覺了。”

“一點了還準備回家？”

“不回家幹嘛？”

“今晚可以在這住。”他說。

程舒妍點鼠標的手指稍頓，又繼續。

來時這裏還開著冷氣，不知什麽時候停了，溫度升高，人就容易犯困，本就迷迷糊糊，注意力還都在工作上，也就沒把他那話當回事。

程舒妍輕笑一聲，隨口調侃，“幹嘛？甲方是準備要乙方提供|服務嗎？”

話說出去，才意識到不妥。商澤淵卻不甚在意，也笑了聲，反問，“你來著例假我怎麽讓你提供|服務？”

程舒妍作再度停頓，這次是真頓住了，擡眼朝他看過去，“你怎麽知道？”

兩人分開這麽久，日子早就變了，記日期是不可能的，只能記習慣。程舒妍生理期時容易偏頭痛，哪怕吃了止痛藥，也會無意識去用食指太xue。

從今晚坐那起，他便注意到了好幾次。

但商澤淵沒回答，就只揚了下眉梢。

難怪給喝熱水，難怪冷氣關了。

程舒妍發現商澤淵這人總這樣，端著冷淡的態度，說著難聽的話，遛、為難，但又時不時會流出對的關照。像是習慣使然，又像是他與生俱來的紳士風度。

他仍記得的口味，走路也會放慢腳步等。

程舒妍想起，以前因為他走得快吐槽過他。那會做兼職遇上下雨，他去接。但他長，步子邁得大，穿著高跟鞋跟不上，差點因此崴了腳。當時就沖他發了火，罵他直男，而那次之後他便改了，再也沒犯過。不沒犯，還總會在後備箱裏為備雙平底鞋。

想來，應該就是從那時保留的習慣。

不得不說，還人的，比他明目張膽人更人心裏發。

程舒妍扯了下，收回視線，又改了會，說，“行了，你看下。”

“嗯。”商澤淵應著，起時，順手將喝空的啤酒罐拋進垃圾。走到邊，他大致掃了眼，說，“可以。”

“那就結束。”

終于大功告，松了口氣。

而他轉，去冰箱裏又拿了聽啤酒，“噗嗤”一聲拉開拉環，他頭也沒回地問，“你怎麽說？”

程舒妍想都沒想，“當然回我自己家。”

他們現在扮演的角是甲方乙方，沒聽說過乙方要住甲方家的，況且項目結束最好也就別來往了。很忙，真沒空陪他折騰了。

商澤淵也不強求，淡淡道，“隨你。”

程舒妍收好電腦，轉頭與他對視，公事公辦道，“明天策劃案會提，我們合作愉快。”

“嗯。”

“那項目就這樣結束，承蒙商總最近照顧了。”

商澤淵見一副“收工，馬上關不住要飛出去了”的模樣，略微勾了下，說，“不客氣。”

他將喝了一半的啤酒撂桌上，與此同時，恰好手機屏幕亮起，有人發了微信給。

周嘉也：【你還沒回家嗎？】

程舒妍完全是條件反般，將手機倒扣。

而他也只是掃了眼，不聲地收回視線，再次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說，“程小姐，路上注意安全。”

*

隔天，程舒妍將策劃案發給對接人，對接人提後，當天便順利通過了。

總算解決了心頭大患，公司裏的人激地擊掌歡呼。程舒妍也開心，為了慶祝，特地給大家點了下午茶。

但這愉快的氛圍并沒能持續太久。

以為已經結束了，結果又悄悄開始了。

仍然是商澤淵的手筆，同樣的伎倆，他對使用了第二次。

公司項目陸續被卡，四壁，求人無。

程舒妍陷焦頭爛額的狀態，是真的忙，不要管一個公司，設計那邊的工作也必須跟上。

臨近換季，合作品牌方的新款發布會在即，本就要抓設計底稿，更別說後面還有好幾場展覽活要參加。

都已經這麽忙了，他還接連給使絆子。稍微使點手段，就讓再度為了新項目的乙方。

這次玩得更高級，是品牌方通知，讓親自給敬的商總設計服裝，用來參加不久後的奢品珠寶晚宴。

當然，程舒妍親自設計的價格非常昂貴，對方也毫不吝嗇，在的價值上增加了三倍，收可觀，換做以往也就答應了。

可知道這是商澤淵想折騰，用權力和地位著，讓被，讓不得不聽他的，這就很不爽。

知道他有怨，所以第一次也就忍了，放任了，結果呢？一次還不夠，難道他準備這麽玩一輩子嗎？

沒完沒了！

程舒妍這邊始終不確定，品牌方接連催促。忍無可忍，給商澤淵發消息：【商澤淵，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商澤淵隔了三個小時才回：【抱歉，但我覺得有意思。】

程舒妍恨得牙，用力著屏幕：【別太過分。】

商澤淵沒回應這句，反而道：【剛好，你今天可以來量尺寸。】

不用親耳去聽，就知道他是以怎樣的姿態，怎樣閑散的語氣去說這句話。

程舒妍：【我今天不去！】

商澤淵：【隨你。】

程舒妍：【我明天也不去，後天也不去。】

程舒妍：【你怎麽弄就怎麽弄吧，反正我絕不見你。】

發完就把他屏蔽了。

之所以沒拉黑，是因為尚存了一理智，萬一他真格的，真把事業玩壞了，萬一呢。

可能這就人在權力下，不得不低頭。

程舒妍把手機倒扣在桌上，造型師看終于停下，問道，“什麽事這麽生氣？”

剛剛打字用力到整個人都在，造型師不得已還跟著轉了好幾個方向。

程舒妍說，“沒什麽。”擡了擡眼，恰好注意到頭發已經做好，問，“結束了？”

造型師說，“是哦，超的。”

程舒妍笑了笑。

晚上六點，準時參加了一場會展。

是周嘉也所在的集團舉辦的，屬于特邀嘉賓。

當年到法國，程舒妍沒多久便換了號碼和聯系方式，所以也幾乎跟之前的人斷了聯系，包括周嘉也。

再次遇到是個偶然，兩人都選擇在藝上繼續深造，又在兩年前的一場研討會上重逢。

他仍然溫和禮貌，也仍對他抱有欣賞。

可心，卻沒再有了。

由于在工作上有了集，他們經常一起討論畫作與工作，一來二往的，為了朋友。

上次他聯系，是因為他發了這次會展的作品給，讓幫忙提提意見。程舒妍說還在加班，等回家幫他看。結果就在商澤淵家做到淩晨一點，他才發消息問了。

不過第二天就看過了，按的評價是：“非常完。”

周嘉也藝造詣很高，這次會展上的大部分作品，他都有參與。程舒妍很給面子，邊欣賞邊拍了照片，還發了朋友圈。

會展結束後，他們和品牌方一起吃了飯。有人敬酒，程舒妍喝了點，沒法開車。本來準備代駕，周嘉也提出要送，順便跟討論下當季新品的設計方向，程舒妍也就沒拒絕。

到樓下已經是晚上十點。

兩人起初在車上，開著車窗，就著路上沒說完的話，又聊了會。後來見時間確實不早，才互相道了別，說下次再聊。

程舒妍率先下了車，周嘉也隨其後。

“不用送。”說，然後沖他擺手，“你早點回。”

周嘉也笑著說，“好。”

應是應了，人卻長久地立在車前，目送向單元樓走。

小區裏亮著微弱的路燈，今夜月明星稀，線不算明亮。

程舒妍踩著高跟鞋，背對著周嘉也，朝單元樓走去。

到門前，錄指紋，正要拉開門，忽地聽見後傳來關車門的聲音，很用力，聲響很大，在靜謐的夜裏格外明顯。

甚至能知到車窗在巨大的力道下震著。

程舒妍下意識朝發源去，還未看清，便聽到有人的名字。

“程舒妍。”

聲線很沉，很悉。

整個人一頓。

是商澤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