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蝶 “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一周後, 商澤淵終于回國。

他沒第一時間告訴程舒妍，這消息還是自己看到的。

那會剛到工作室，幾個助理正熱絡地聊八卦, 說之前合作過的網紅發朋友圈涵他們創意總監，邊討論還邊攛掇程舒妍也去看看。

程舒妍應付著隨手點開朋友圈, 這一刷，恰好看到商澤淵的態。

一張橙紅相間的日出圖, 沒配文字，發布時間是今早五點，地點定位在江灣城, 他家。

商澤淵這人幾乎不發朋友圈，那麽這條發給誰看，又表達什麽意思, 答案可想而知。

這時, 丁助理湊過來問，“程老師，你覺得呢？這是不是在涵啊？”

程舒妍隨手點了個贊，而後不聲退出微信, 撂下手機, 說, “不太清楚。”

不出一小時，商澤淵果然打來了電話。

程舒妍正開會，點了拒接, 他又打, 再拒，然後順手點了條快捷短信回複給他：【抱歉，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待會回給您。】

商澤淵：【？】

商澤淵：【您？】

程舒妍沒理，等到會議結束後，才回撥過去。

鈴聲響了三秒便被接起，但起初對面并沒說話，程舒妍率先開口，“我剛在開會。”

他這才應了聲，“哦。”

腔調懶懶的，聲音似乎帶點啞，頓了頓，問他，“嗓子怎麽了？”

他笑，“關心我？”

“不說掛了，我還有事。”

手機剛準備從耳邊撤離，便聽他道，“我冒了。”為了證實這話的可信度，甚至還咳了兩聲。

也難怪回國後沒直接來家。

問，“吃藥了沒？”

“沒吃。”

“沒吃就去吃。”

的語氣就像對不同事的寒暄，公事公辦，重在解決問題，不含個人。

商澤淵嘆了聲氣。

程舒妍：“幹嘛？”

“你不來看看我嗎？”

嗓音又沉又啞，搭配起他這話，乍一聽還可憐。

當下程舒妍確實猶豫了，只不過猶豫過後，還是淡淡道，“你該看的是醫生。”

商澤淵那邊默了默，隔了會，無奈低笑，“可我想見你。”

從發定位等著聯絡，再到打電話來求關心，最後清清楚楚說出自己的機——我想見你。

循序漸進這招他倒是玩得好。

辦公室裏只有程舒妍一人，靠在辦公椅上，面朝落地窗，邊思考邊擡起右腳腳尖，用後跟踮著地，片刻後，說，“行吧，但不一定有時間，等我忙完。”

他認真地應著，“好，等你。”

掛斷電話，程舒妍點開外賣件，在藥房買了冒藥和消炎藥，過後便去忙了。

等外賣送到，手上的事也差不多做完，稍微跟虞助理待幾句後，程舒妍拎包下樓。

抵達江灣城，不過下午兩點。

車牌號被錄，可以直接開進去。程舒妍駕輕就找到八幢，停車，進門，上樓。率先去了主臥，卻沒看到商澤淵。

別墅太大，也懶得一間間找，索直接打電話給他，問，“在哪？”

“你到了？”他明顯有些驚訝，但又沒等回答，立刻道，“我在一樓泳池，你來吧。”語氣裏有不住的輕快。

“昂。”程舒妍沒多想，應聲後直接找了過去。

泳池在室，從樓梯下來直奔後門，眼便看到兩扇偌大的拱形落地窗，視野明亮。下午正好，過窗映澄澈湛藍的池水中。

商澤淵就在泳池旁的黑沙發上坐著，面前的方形茶幾上擺著明酒杯，淡黃的酒喝得只剩個底。而他手肘撐著膝蓋，一只手挲著酒杯的邊沿，垂著眼，像在思索什麽。

程舒妍走過去，把一袋子藥丟給他，“生病還喝酒？”

商澤淵先是看藥，隨後視線上移，看向。目撞上，他勾起笑，滿臉都寫著“你果然關心我”這樣的字眼，但態度倒是端正，明明程舒妍也沒說什麽，他直接道，“我錯了，沒喝太多。”

程舒妍“切”了聲，“誰管你。”

商澤淵還是笑，跟尋寶似的，低著頭在藥袋子裏翻了翻，找到盒可以酒後吃的，拆包裝，摁出兩粒塞裏，然後就這麽就著酒咽了進去。

程舒妍蹙眉，發出一聲——“嘖。”

他聞聲轉頭，沖慢悠悠揚了下眉梢，說，“這不是在管嗎？”

“……”

又開始了。

要不是看他可憐，也不會來，結果這麽久沒見，上來就跟拉扯這些。

程舒妍沒搭茬，白了他一眼，問，“藥吃完了是吧？”

“吃完了。”

“吃完我走了，還有事。”

撂下這句話，一點都沒猶豫，轉便走。商澤淵立刻起，想去拽，也確實是狀態不佳，剛握上人胳膊，自己先踉蹌了一下。

那麽高的個子在眼前打晃，程舒妍下意識扶了把。

商澤淵堪堪站穩，手還牢牢攥著，說，“先別走，我們聊聊。”

手心的溫度過料傳遞，滾燙。

程舒妍擡眼，這會湊得近，才注意到他臉頰紅著，眉眼垂著，沒什麽氣神。

他還發著燒。

平日裏閑雲野鶴的大爺，游刃有餘的大總裁，現在卻一副脆弱相，很反差，讓人想也想憐惜。

見不語，他補了句，“好不好？”

好商好量的語氣，姿態低又有說不出的溫。

程舒妍承認，在他這裏，無論是來的還是來的，都吃的。

“行吧。”松口，“最多一小時。”

“好。”他應。

兩人并排坐到沙發上，商澤淵問想吃點什麽，說不吃，轉而問他，“你想聊什麽？”

商澤淵有片刻的沉默。

手肘重新撐上膝蓋，他的視線也轉向泳池，隔了會，他開口，“你知道我這次裝修，為什麽選擇把泳池裝在室嗎？”

這問題很沒由來，但程舒妍還是回答說，“北城氣候冷的。”單純覺得他喜歡游泳，如果裝在室外，冬天沒法游。可話說完，又立刻想到泳池有調溫系統，只要把溫度調高點，好像也沒什麽病。

他自然不清楚心裏的彎彎繞，搖了下頭，平靜給出答案，“室外太不私了，在看不見的時候，總會落點什麽或東西進來。”

“你有潔癖。”

他還是搖頭，“我只是不喜歡我的地方跟別人共用。”

程舒妍了然地“哦”了聲。

想起來了。

商澤淵是有這麽個習慣。

以前住商家時，保姆和他本人都曾跟說過，他是個特別有領地意識的人。只要是他正在用的東西，別人就不可以，尤其泳池，屬于他的私人地盤，就更不給別人進了，程舒妍算是特例。

“劃領域，這不還是潔癖嗎？”

商澤淵笑了笑，看，“你現在就在我的私人領域裏。”

程舒妍是真的在認真思考問題，沒想他丟出這樣一句。怔了怔，也轉頭看向他。

雖不明所以，但約能覺到他在憋著什麽壞，好像還有點意思？

程舒妍環抱起了手臂，問他，“所以呢？”

他說，“一直以來，我都在進行一個實驗。”或者可以說是試探，試探的，試探對他是否在意。可程舒妍實在太聰明，他那些拉扯的伎倆在這幾乎不生效，冷靜、克制，讓他很難找到一個明顯的突破口。

原本他覺得是先甩了他，所以和好這種事理應由來說，可惜人家沒那個意思，那好，他有這個意思，他來提。結果他提完了，卻咬牙關不松口。

他給考慮的時間，不考慮，他去試探，又變一堵不風的牆。

包括在國外那幾天，他每天都等的消息，但偏偏一條不發。所以他也賭氣，只不過沒多久，他發現沒一點用，拉扯也沒用，溫水煮太慢了，他們都不是有耐心的人，有時候還是需要利落幹脆一點。

商澤淵擡手，松了松領結，而後扯下，遞給。

程舒妍挑了下眉，問他，“幹嘛？”

“這個實驗得你跟我一起完，”他兩只手腕合并，到眼前，說，“捆起來。”

“玩什麽啊你？”笑。

“乖，”他低聲哄，“照做就行。”

一般來說，在兩人獨時，往往很難招架他這個字，而對他所謂的“實驗”，也確實好奇。于是接過領帶，在他手腕上繞了幾圈，打了個結。

“一點。”他說。

用力拉了一下。

“再一點。”

再用力。

他說什麽，就做什麽，不含糊也不矯。

最終，他兩只手腕被系在一起，沒半點空餘。他向展示，是完全解不開的程度。隨後站起，一言不發地朝泳池走。

程舒妍視線隨著他而，直到看見他站定在池邊，眉心不由一跳，忍不住問，“你到底準備幹嘛啊？”

商澤淵這才轉向，說，“你來之前，我量過溫了，三十九度二。”

“那吃退燒藥啊。”

他不應，反而說，“我沒什麽力氣，頭也暈的。”

至此，程舒妍沒再開口。

因為似乎已經猜測到他的意圖。

“這池子帶你游過，水深兩米五。”他說，“我雖然擅長游泳，但如果放任自己沉水，有一定溺水的概率。”

說話時，他的視線鎖著，語調不急不緩，卻如同敲在心上的鼓。

眉頭越蹙越，後背不自覺繃著，心跳也隨著他的話，持續飆升。

他每說一句，心就跳得越是劇烈。

仍舊明亮，窗外樹影搖曳，而他們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

看到他彎笑了下，眉眼深邃，狂妄自信，帶著某種必勝的心思，完全是孤注一擲，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他將手舉在前，說，“人是你捆的，你決定向我靠近之前，我不會掙紮。”

那會整個人的神經都已經繃直，手心滲著汗，呼吸也屏著，想他別沖，別玩別鬧，可線就這麽抿在一起，張不開。

“程舒妍。”他的名字，而後著的眼，低聲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想你在意我。”

話說完，人就這麽當著的面，向後倒去。

“嘩”的一聲，水花如沸騰般濺起，漾了一地。的臉上、都被打，水是溫的，卻覺被狠狠燙了一下。

腦海裏像有什麽炸開，連同心髒一起，隨著強大而劇烈的沖擊一起被拋到天上。那一刻，什麽理智清醒思慮都已不作數，滿心滿腦只剩一句——“瘋了。”

真是瘋了。

完全瘋了。

但，這就是商澤淵。

一旦確定目標，便會發起猛烈的攻擊，找準時機，一擊斃命。

但程舒妍嚴防死守，如果不開那道口子，他永遠無法真正擁有。

所以，他選擇了最直白也最直接的方式。

他明明可以逃，也本不會出事。

他只是在以祈求的姿態向他邁出那一步。

知道，全都知道。

而真的邁出那一步了。

無奈、認輸，伴隨著一頭昏腦熱的沖。

好似那年夏天，他將環在書桌前，盯著著引著，問，“我想要你，你不想要我嗎？”

用行反饋。

站起，毫不猶豫地走到池邊，蹲下，垂眸看向池水，他的名字，“喂，商澤淵。”

下一秒，他從水中浮出，手腕上的領帶果然早已解開，他勾著笑，隨手捋一把發，深邃的臉上掛著水珠，那抹勝券在握的笑意就這麽一閃而過，還未來得及反應，程舒妍手腕已經被拉住，他稍一用力，直接把拽了進去。

又一陣水花四濺，驚呼聲還含在口中，三秒不到，甚至水還沒浸過脖子，人就已經被抱起。

他雙手環著的腰，托著，很用力很用力。

背池邊，頭發了，海藻般纏著他同樣被浸的胳膊。池水還在起伏、漾著，他們隨著水無規則地波，子卻靠在一起，能到劇烈的心跳，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腦海中仍舊嗡鳴，而在雜的聲響中，聽到他說，“我說過了，這裏是我的私人領域。”

心跳劇烈、輕，帶著似有若無的。

不應，雙手直接環上他的脖子，收。

商澤淵低笑一聲，“是你自己闖進來的。”

選擇來到他家，又選擇留下，再選擇落他為布好的池水中。

“程舒妍，”漉漉的吻落在脖頸，下，角，最終他靠上的肩頭，側過臉，蹭著的耳畔，低喃，“我不會再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