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秋意漸濃，離中秋佳節，也不過幾日的景了。

京城里，家家戶戶都開始采買節禮，街面上也比往日更添了幾分熱鬧。

晉國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近幾日，府里流水般地往各送節禮，也收了不回禮。

這日午后，丁二捧著一個描金的食盒進屋。

“爺。”

丁二將食盒放在小幾上，打開蓋子，一子甜香便彌漫開來。

“爺，這是福滿齋新送來的月餅，說是……說是崔大姑娘一早便預定下的，特意囑咐了，中秋前務必送到咱們府上。”

這福滿齋的月餅，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金貴難求。

他家的月餅，餡料考究，做工細，口味更是繁多新巧。

更要的是，福滿齋的月餅，產量極，非得提前一年預定，方能得著。

尋常人家，便是有銀子，也未必能買到。

趙文靖轉過頭，目落在食盒里的幾月餅上。

月餅做得小巧玲瓏，餅皮烙得金黃油潤，上面細細描繪出“福”、“祿”、“壽”、“喜”等吉祥字樣，瞧著便十分喜慶。

丁二見他看著月餅出神，便又湊趣道：“爺，這福滿齋的月餅，崔大姑娘可是連續三年都給您備下的。”

“但凡有什麼新鮮的好東西，崔大姑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

“這京城里，要論對小公爺您的這份心思，怕是沒人能比得上崔大姑娘了。”

丁二這話，倒也不全是奉承。

崔寶珠追著他家小公爺跑的時候，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便是小公爺對再冷淡，再不假辭，也依舊樂此不疲。

趙文靖聽著丁二的話，角不自覺地咧起。

他拿起一塊刻著“福”字的玫瑰松仁月餅，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呵。”

“前些日子，還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說便是嫁不出去，也不會再肖想進我晉國公府的大門？”

“如今，倒又地送什麼月餅來。”

丁二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爺，這福滿齋的月餅，滋味可是一絕！奴才從前也只聞其名，未曾嘗過呢。”

“您若是不想用，不如……就賞給奴才們嘗嘗鮮？”

趙文靖聞言，抬手便在丁二的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

“你小子，倒是會替你主子我做主！”

丁二捂著腦門，也不惱，依舊笑嘻嘻的：“奴才不敢，奴才這不是怕這好東西放壞了，糟蹋了崔大姑娘的一片心意嘛！”

趙文靖輕哼一聲，倒也沒真生氣。

他將那塊玫瑰松仁月餅送到邊，咬了一口。

餅皮，餡甜而不膩，滋味果然不俗。

崔寶珠的口味，倒是和他有幾分相似。

總是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牛香芋的，是他素來偏的。

還有那蓮蓉蛋黃的，是他母親最喜歡的。

竟連他母親的喜好，都一并記下了。

趙文靖的心頭，涌上一暖意。

前些日子那般氣，頂撞他，忤逆他，還敢說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話。

如今又送來這些東西，是想服了？

鬧了那麼一出，見他真的生氣了，便又來哄他？

趙文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他崔寶珠，還能翻出他的手掌心不？

他看著那塊被自己咬了一口的月餅，角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帶了幾分自得，也帶了幾分施舍般的寬容。

“嗯，這月餅的味道，倒還算過得去。”

他慢條斯理地將剩下的月餅吃完，又端起丁二方才沏好的茶，呷了一口。

“罷了。”

“看在如今學乖了，知道服的份上……”

“讓當個貴妾，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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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崔寶珠兒就沒想起來，去年秋日里，自己曾在福滿齋替趙文靖訂下過一盒頂頂難得的月餅。

今日穿了一件淺碧窄袖襦衫，袖子高高挽起，正在小廚房里忙活著。

臉上幾都沾了面，還渾然不覺。

文娘看著自家姑娘這副興致的模樣，眼底滿是笑意。

“姑娘，您慢著些，別燙著了。”

“知道啦，文娘！”

將一個填滿了餡料的面團按進雕著玉兔搗藥圖案的模子里，用力實，再輕輕一磕。

一個圓滾滾、圖案清晰的小月餅，便落在了撒了干的案板上。

“了！”崔寶珠歡呼一聲。

這已經是今日做的第三爐月餅了。

從和面、炒餡，到包餅、模，每一步，都親力親為，樂在其中。

“姑娘，這玫瑰松仁餡兒的聞著可真香。”文娘湊過來，深吸了一口氣。

崔寶珠得意地揚了揚下：“那是自然！這玫瑰醬，可是我去年親手腌漬的，糖桂花也是新做的！”

文娘笑著點頭：“姑娘如今這手藝，便是拿到福滿齋去，也能當大師傅了。”

烤好的月餅一盤盤從爐子里端出來，金黃油潤，散發著人的香氣。

有玫瑰松仁的，有棗泥核桃的，有五仁火的，還有特意做的牛香芋餡兒的。

這個牛香芋餡兒的，是新琢磨出來的。

想著，那個人……口味是偏清淡些的。

這牛的醇厚，配上香芋的糯，甜度也恰到好，他應該會喜歡吧？

崔寶珠的心，沒來由地跳快了幾分。

仔細地從烤好的月餅里，挑揀出品相最好，花紋最清晰的。

每種口味都選了兩個，湊八個，取個團圓吉利的好意頭。

又尋來一個致的食盒，是那種雅致的竹編的，里頭鋪了干凈的素錦緞。

將挑好的八塊月餅，小心翼翼地碼放進去。

擺放停當，又跑到院子里，折了幾枝帶著桂花。

將桂花細細地拆下來，取那些金黃飽滿的花蕊，撒在月餅的間隙里。

又挑了幾朵開得最完整的，用細線束一小束，輕輕放在食盒的一角。

那食盒里不僅有月餅的甜香，更添了幾分桂花的清雅芬芳。

“姑娘，您這心思，可真是巧。”文娘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贊道。

崔寶珠抿著笑，臉頰有些微微發燙。

又取來早就備好的紙箋和筆墨。

那紙箋是淡金的，帶著淺淺的暗紋。

提筆蘸墨，略一思忖，便在紙箋上寫下：“時維仲秋，明月千里。奉上薄禮，聊表寸心。愿君佳節安康，事事順遂。崔寶珠敬上。”

寫完，將紙箋吹干，折好，也一并放食盒中。

又給楊妙蓮那丫頭包裝好一盒。

“文娘，你讓個腳麻利的小廝，把這些都送到安遠伯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