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寶珠從小就不是個安分的子。

別的閨閣兒家喜歡描花樣子，作詩填詞，卻偏舞刀弄槍，上樹掏鳥窩。

那些弓箭彈弓，都學過，還玩得有模有樣。

七八歲的時候，那些高頭大馬，別的孩子見了都害怕，卻一點也不怵。

文娘拗不過，便尋了一匹最溫順的小母馬讓試。

結果，一上馬背，竟是無師自通，很快便能策馬小跑起來，高興得咯咯直笑。

只是后來……

后來漸漸大了，知道了男有別，也知道了閨閣兒家該有的儀態。

尤其是開始傾慕趙文靖之后。

趙文靖那樣清高孤傲的人，喜歡的自然是那種溫婉嫻靜，滿腹詩書的才。

于是，便努力收斂起自己那份好的天，學著描花樣子，學著詩作對。

將那些刀槍棒都藏了起來，也將那份策馬奔馳的快意深深埋在了心底。

努力想把自己塑造趙文靖會喜歡的樣子。

結果，卻把自己弄得不倫不類，還壁，惹人笑話。

崔寶珠看著手中的木劍，心中百集。

原來，并不是一無是。

原來，也有自己真正擅長，并且熱的東西。

這種覺，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不是為了討好誰，也不是為了迎合誰。

只是因為喜歡，只是因為熱。

握了手中的木劍，眼底閃爍著前所未有的芒。

院子里，秋葉簌簌。

崔寶珠手持木劍，一招一式，練得有板有眼。

劈、刺、、掃、點、崩、攪、……

這些基礎劍招，每日都要反復練習上百遍。

從一開始的生笨拙，到如今的漸漸流暢，付出了不汗水。

那日從安遠伯府回來，便將那把木劍當了寶貝，日日帶在邊。

每日晨起，用過早膳，便會到院子里練上一個時辰。

午后小憩片刻，又會接著練。

便是晚飯后，月上中天，也會在月下比劃幾招，直到文娘催促著去歇息，才不舍地放下。

短短幾日功夫，手心便磨出了薄繭，手臂也有些酸痛。

可卻一點也不覺得苦，反而樂在其中。

每當將一套劍法使得行云流水，便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與滿足。

“呼——”

崔寶珠收了劍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落，隨手用袖子了。

“姑娘，先歇會兒吧，喝口茶潤潤嗓子。”

文娘端著一個托盤，笑著從游廊下走了過來。

托盤上放著一壺新沏的花茶，還有一碟子崔寶珠平日里吃的松仁糯米糕。

“文娘！”

崔寶珠歡快地應了一聲，將木劍小心地靠在廊柱上，幾步便跑了過去。

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只覺得一清甜滋潤了干的嚨，說不出的舒坦。

“慢點喝，仔細嗆著。”

文娘嗔怪地看了一眼，眼底卻滿是寵溺。

“姑娘這幾日練劍，可真是了迷了。”文娘替理了理有些散的鬢發，“瞧瞧這小臉兒，都累得紅撲撲的。”

崔寶珠嘿嘿一笑，拿起一塊松仁糯米糕，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玄之哥哥說我天資聰穎，悟極高，若自習武，假以時日，必一代高手呢！”

語氣里帶著幾分小小的得意與驕傲。

文娘聽著，也跟著笑：“是是是，你玄之哥哥說得都對。咱們姑娘本就是個聰慧的，學什麼都快。”

“不過啊，這習武之事，也非一日之功，姑娘可不要之過急，累壞了子。”

“知道啦！”

“我這不是……這不是想早點練好嘛！”崔寶珠小聲嘟囔道。

“姑娘如今這劍法，使得是越發有模有樣了。”

“奴婢瞧著，比那些戲臺子上耍槍弄棒的武生，還要好看呢！”

崔寶珠被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文娘，你又哄我！戲臺子上那些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玄之哥哥教我的，可是真功夫！”

“是是是，真功夫！”文娘笑著點頭，“那姑娘可要好好練，將來了俠，也好保護奴婢。”

“那是自然！”崔寶珠得意地揚了揚下，拍著脯保證道，“文娘你放心，將來誰敢欺負你，我就拿劍揍他！”

主仆二人說笑了一陣，崔寶珠又拿起木劍，準備接著練習。

“姑娘，這天兒也漸漸涼了，您練劍出了汗，可仔細別著涼了。”文娘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

“不礙事的，我活活，上熱乎著呢！”崔寶珠說著，又比劃起一個劍招。

想起李玄之教時的模樣。

他每一個作，都那般舒展流暢。

他的聲音，清朗溫和。

“玄之哥哥……”

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那個總是帶著淺淺笑意，眼眸深邃如星空的男子。

從未想過，自己會這般……依賴一個人，信任一個人。

也從未想過，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是這般輕松愉悅，讓人充滿力量的覺。

不像從前，喜歡趙文靖的時候，總是患得患失，卑微到塵埃里。

如今，只覺得，每一次想到李玄之，心里都是甜的，暖的。

那種被他人在意，被他人認可的覺，讓覺得無比的歡喜。

的影，在影中騰挪閃轉，手中的木劍，劃出一道道優的弧線。

雖然依舊有些青，卻已初雛形。

崔寶珠練得投，渾然不覺時流逝。

直到日頭漸漸西斜，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際，才收了劍。

“呼……今日便練到這里吧。”

將木劍拭干凈，小心翼翼地放回屋里。

文娘已經備好了熱水和干凈的衫。

崔寶珠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一清爽的藕荷襦，只覺得通舒泰，連日來的疲憊都消散了不。

用過晚膳，又拿出李玄之送來的那些江湖話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看到彩，還會忍不住拍案絕，想象著自己若是書中的俠，會如何行事。

“姑娘，夜深了，該歇息了。”文娘輕聲提醒道。

崔寶珠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書卷，打了個哈欠。

“知道了，文娘。”

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一皎潔的明月，高懸在墨藍的夜空中。

清冷的月，灑在庭院里，給萬都鍍上了一層銀霜。

想，玄之哥哥此刻，是不是也在看著這明月呢？

他會不會……也偶爾想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