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別枝能閑雲樓，也是得……

時值深夜, 百定樓燈火通明，往來客人絡繹不絕。

百定樓別院二樓，淩峰佇立于窗牖前, 眺著滿城燈火，眸底落煙霧繚繞茶盞, 他側看了眼也隨著自己等候近半個時辰的青杉, 接過茶盞。

青杉拂去茶水上的浮沫，呷了口：“襲擊景清的那批人, 確定是別枝在城外遇到的？”

“猜測而已。”淩峰也不敢斷定，“前些時日別枝給我來了信，信中也言明了事經過, 以箭為號，殺手不尚用劍，適才景清清醒時, 給我所說的細節，與別枝提及的相差無幾。”

“相差無幾, 便是有差。”青杉拍拍他的肩膀, 回走向茶案落下手中的茶盞。

淩峰聞言, 皺眉循著他影看去，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尚用劍卻能傷及到他的要害, 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

“別枝尚用劍, 是可以抵擋。”青杉對上他的目，靜默頃，問：“可景清也不是什麽廢，他選擇進幽虛閣，難道是因為其他方面遜于別人？”

淩峰聽出他話裏話外對兩人的口供皆有懷疑的心態，眉眼皺得漸深, “什麽意思？”

青杉笑了下：“正常通而已，你也不要如臨大敵。”

“他們倆自跟在我邊，為人我甚是了解。”淩峰重重地落下茶盞，道：“你若是有證據就給證據，沒有證據的事就不要平白猜測。”

青杉挑眉，不置可否。

其他人若是如此言說，淩峰只會當作沒有聽聞過此事，可青杉不同，他常年跟在王爺側，就算王爺初初聽聞時不落在上，可疑心若是起來，對他們倆也只會有害無益。

且他無法確定，此疑心到底是青杉自己所起，還是王爺本就有這個疑心，青杉只是提醒自己。

思及此，他眼瞳沉下幾分。

耳畔傳來微許步伐聲，淩峰回過神，不過剎那門扉被人從外推開，看到來人的影，他彎拱手。

站在他後的青杉拱手退下，帶上了門。

已經褪去易容的傅淮卿走到桌案前，睇了道眼神給到淩峰，示意他坐下言說，拂擺落座：“已經說過很多次，沒有人在的時候，淩叔不必和我如此客氣。”

他已多次免去淩峰的行禮，而淩峰也多次尋由頭回絕，淩峰回絕的理由也曾與他提過。

一來是自己與貴妃娘娘雖相識多年師出同門，卻也不想破了例，其他人有樣學樣，二來則是自貴妃娘娘宮後，師兄妹兩人多年未見，再見早已是人非之景，能得以喚他一聲淩叔也是承了。

傅淮卿說不他，就由他去了。

淩峰上前拎過茶壺，倒了盞茶水遞過去：“我今日過來，也是有求于王爺，不得不客氣一二。”

傅淮卿圈著茶盞的指腹停了瞬，若有所思地擡起眼瞼看向佇立于對面神稍顯肅穆的男子，了然于地嗯了聲：“我知道，淩叔今日是為了別枝和景清的事前來。”

“是。”淩峰也不含糊，道：“他們倆接連遇刺，我實在難以安心。”

“我已傳令下去，其餘閣中也會將此事落在心上。”傅淮卿道。

此事淩峰自然是早已聽聞，可如今到底遇害的只有他手下的兩人，又是他帶大的徒弟，怎的能安心等待結果。

他看著神難辨的男子，嘆息道：“王爺也知我年歲漸長，他們倆之後我已有多年不曾親自帶過徒弟，算起來他們倆意義上也是我的關門弟子。”

當年他帶他們倆前年歲也不似其他人般年輕，早早就想過就此不再親自帶徒，後來也是為了兩人而破了例。

“已經沒有人為他們著想，我為他們的師父，自然要擔起這個責任。”淩峰靜默須臾，著對面的男子道：“我自知王爺不打算過多的摻和其他的事，拋開景清不談，且論別枝。”

傅淮卿叩著桌案的指節停下，不語看他。

淩峰到他眸中忽而升起的諱莫難辨氣息，靜了靜，迎上他的目：“別枝閑雲樓，也是得王爺先看中，方才命我前去查探一二帶樓中，的安危，王爺該負大半的責任才是。”

同理，的人生大事也當如此。

不過這點，淩峰也只是想想，咽下了即將道出的話。

傅淮卿背倚著圈椅，邃暗如墨的瞳孔閃過難以捕捉的影。

淩峰所言不假，閑雲樓上下百來號人中，第一個遇見別枝的，是當時尚未被冊封為王仍是皇子的自己，前往老師宅邸途中的自己被從天而降的砸倒在地。

侍衛忙趕來將倒在他上的小姑娘拎起來，揣住的子夾在腰側。

彼時的傅淮卿剛起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見一撇，頃刻之間放聲大哭，豆大淚珠一道一道地砸落在地，哭得稀裏嘩啦，聲音響徹雲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己怎麽了。

他第一次見人哭這樣，頗有鬼哭狼嚎之狀，半分形象也不要。

揣著小姑娘的侍衛目瞪口呆，連忙上手捂住的，結果哭得更兇了，哭得傅淮卿頭疼，他示意侍衛將放下。

誰知侍衛剛剛將放在地上，小姑娘霎時間就止住了哭聲，一頭撞上他的肚子，不過半點兒大的丫頭片子，卻將功底足夠深厚的侍衛撞的站不住腳，踉蹌過後徑直倒在地上。

而撞了人的小姑娘，一溜煙兒地跑了。

也是那時，傅淮卿意識到似乎與常人有異，這才讓淩峰前去查探，若是可以，也可收閑雲樓中。

不出半日，淩峰就給他傳來了消息。

自那以後閑雲樓，多了個年歲最小的姑娘。

再後來，也都由淩峰帶著。

傅淮卿再次聽聞別枝的消息時是及笄前夕，淩峰前來為求取前往李家村的時日，他方才意識到，當年那個哭得鬼見愁的小姑娘如今也快到及笄的年歲，可就算如此，他們之間的往來也沒有因此而變化。

就連在他裝扮寂然的模樣前，任務安排也都是通過青杉傳達。

不過傅淮卿沒有想到的是，就算如此，對自己的怨念也頗深。

淩峰目著半響不語的男子，他面平靜，揣測不清他到底在想著些什麽，斟酌著道：“當然，淩叔我也沒有要求王爺必須要待視如己出，只是希王爺能稍稍為考慮一番，我百年後也無憾于。”

“淩叔言重了。”傅淮卿思緒回籠。

淩峰一聽，心知他已經是往心中落了，也怕他忽而想到旁的事反悔，當即道，“如此，我就替別枝謝過王爺了。”

視線再次掃過他的面，淩峰察覺到他今夜心似乎甚佳，趁熱打鐵，問出了始終得不到答複的問題，“徐聞澈此行京危機四起，清音閣手高于別枝的也不是沒有，為何非不可？”

他始終不太相信前些時日給出的答複，就算徐聞澈只喜歡與樣貌上佳的男結好友，清音閣也不乏有其他樣貌上乘且手極佳的殺手，為何偏偏就落在了別枝的上。

且不久前青杉所言，他確實猜不其中的深意。

閑雲樓近段時日與荷州有所往來的，也就只有別枝一人，難不，王爺是懷疑……？

別枝接到此項任務在前，荷州懸賞令在後，除非王爺早已收到消息，行守株待兔之舉，要一網打盡。

淩峰不經意地皺了皺眉，不免地揣度著他的想法：“王爺是懷疑，荷州懸賞令一事與有關？”

傅淮卿眼眸微垂，落在了淩峰叉于桌案上的雙手，他指腹無意識地挲著手背，心的不安溢于言表。

“自然不是。”

他手拎過茶壺，細長茶溢出的水流不不慢地墜淩峰面前的茶盞，茶水將將溢出之際方才收了手，“淩叔不是希我能待好些，秦家就是我給的最佳選擇。”

自然，傅淮卿當初做出這道決定時，也是存了彌補的心思在的。

自己以為餌引他人出山，于于理都要給相應報酬，萬兩白銀不過是外之，一個不錯的份，也能便于日後。

不過眼下看來，不是個好的抉擇。

傅淮卿凝著漂浮不定的茶沫，面沉了沉。

一旁的淩峰霎時明白他所言，怔住。

以肅王的權勢自是能以假真，就算再多人懷揣狐疑的心思，也定然能做實別枝就是秦家二姑娘，秦家二姑娘這道份能夠給別枝帶來的，自然是閑雲樓給不了的。

只是……

淩峰想起前些時日別枝所言，若是往後做實了就是秦家二姑娘，以秦家的家世，又是否能夠接個聾子作為秦家的婿。

他抿了抿，略帶試探地問：“不知我前幾日和王爺通的事，王爺可有什麽想法？”

當時淩峰向他提及別枝與寂然親事時，只得到了個再議的答複，如今也該到再議的時候了，再不議往後就更加難議了。

傅淮卿佯裝不明：“淩叔指的是什麽。”

淩峰沒想到他已經忘記了這件事，鄭重其事地重新道：“別枝有個心儀的男子，名喚寂然，我想著為他們做主完婚，王爺看如何？”

聞言，傅淮卿心中冷冷地笑了聲。

心儀的男子。

寂然。

明知別枝口中的寂然指的是自己，心中仍是不爽利。

天底下名喚寂然的男子自然多如牛，而自己，與這兩個字半個都不沾邊。

他淡淡道：“不如何。”

淩峰：“……”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此前當是沒有說清楚，只道寂然是個聾子，聽不見音也不懂得說話，適才又尋思著讓王爺多多為別枝所考慮，王爺若是考慮，想來也是打算尋得更好的男子。

“其實我覺得為別枝考慮，自然而然是要以的喜好為主。”淩峰邊說邊觀察著對面傅淮卿的神，見他神稍顯平和，似乎是認可了自己的言詞，道：“是以好不容易遇到個上心的男子，我們作為長輩的，也當尊重的想法。”

聽到他最後所言，傅淮卿恣意倚著圈椅的背脊僵了瞬，面難言地看著淩峰，“我作為的長輩？”

淩峰見狀微微失神，不明白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雖說按年歲而言，別枝與王爺之間只差了六歲，但若是按照閑雲樓的排例，他的份遠遠高于衆人，說是長輩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淩峰想了想，道：“別枝自就將主子當作長輩來看待，以表尊敬。”

傅淮卿：“……”

他并不是很想要這份尊敬。

若是秦驍和景清願意，他甘願讓給他們倆。

傅淮卿結微滾，靜靜地凝了他半響，道：“既然如此，就自己來我這位長輩這兒，好好言說。”

男子清冽嗓音似冬日寒潭，重音著重地落在了‘長輩’二字上，淩峰仔細聽下，還品出了些許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確實沒有想到，傅淮卿會如此在意年歲。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確實沒有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甘願有個相差只有六歲的晚輩，在意也是正常。

思忖頃的淩峰對上他稍顯幽暗的目，替別枝回絕道：“王爺不是安排執行任務去了，近些時日自然是難以前來的。”

“是嗎？”傅淮卿慢條斯理地反問。

淩峰頷首：“確實。”

傅淮卿目越過他的影，看向他後的門扉，不冷不熱地道：“我怎麽聽說，今日去看過景清了。”

有時間見景清，沒有時間見自己？

淩峰皺了皺眉，按理來說別枝任務在，確實不該離開徐聞澈側，可平日裏若是其他人離開目標不超一個時辰，傅淮卿都不會過多的在意，不知道他今日為何如此難說話，明明可以聽得出是道借口，放在平日也就這般過去了，今日怎的揪著不放。

“就來了一小會，坐了不到半盞茶就走了。”

傅淮卿自是知道。

他掠下著相的面，道：“如此，我也是該去看看他。”

去看看他們的鬼，是如何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