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疏桐院在院的邊緣，和前院雖然只隔著一道垂花門，但是出管理十分嚴格。

姜若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靜靜等著世子爺接下來的指示。

這邊平靜下來之後，主院那邊卻像是被憑空扔下一個炸彈。

溫氏瞬間站了起來，不可置信道：“真是京城那邊的人？這麽多年上面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麽在這時候要發作？”

“再不殺殺威風，江南百姓都該不知道的……”施意卿閉著眼，嚨裏咕噥著未說出口的話。

溫氏面出憂。

施家也下水了，在這攤渾水當中手裏幹幹淨淨沒沾過一點灰的，在江南都活不下去幾年。施意卿是個不溜秋的人，知道江南這一攤子遲早被清算，貪也沒敢貪大的，至可以問心無愧地說一句自己手上沒沾染過普通百姓的。

可饒是這般，施家現在的産業頗為厚。

溫氏遲疑道：“要不，我現在就去將東西理了？”

“人都來了，做這些無用功又有什麽意義？”施意卿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頭往下仰去，腦子在飛速運轉著，想著現在這攤渾水。

其實最為簡單的方法，就是主將顧淮安的位置暴出來，那些門閥世家中多的是殺人不見的法子。可但凡消息洩一點點，聖上同安王的怒火也不是他所能承得了。

顧淮安在儋州所做的事他是聽聞過的，當初他嗤之以鼻，雖然理解聖上為了穩住朝中局面急需要一把能站出來獨當一面的臣子，可未免給世子爺樹立的這個形象太過。

現在卻覺得當初安王世子在儋州積累的政績也許并不是旁人代為的，畢竟只用住施家這麽輕輕巧巧的舉，就能將他釘死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江南局面，不是誰都敢想想做的。

施意卿反反複複權衡了一遍，猛然抓住溫氏的手，“還是得幹。”

“明日你領著秋菱、秋菀去見姜若，不需要告訴兩個孩子真相，就當是正經親戚，給自己也留上一條退路。”

“姜若那邊若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你便幫著理，也不需要來問過我。”

溫氏同他對視一眼，反手將他的手握住。

他們風風雨雨這麽多年過來，當初年臉上多增加了皺紋，只是向彼此的眼裏一如初見般明亮。

施意卿將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雙手反複著溫氏的手，語氣輕松，“聽我這麽說，是不是被嚇到了？”

“我若是這麽容易就被嚇到，當初就不會隨著你來江南。”溫氏橫了他一眼，笑的時候左邊的臉頰浮現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施意卿也跟著笑出來，“放心，這次我定然是會為你和孩子拼出個前程來。”

施意卿下定主意之後，隔日早晨上衙門，邊就多了個相貌極為普通很容易就讓人忽略過去的小廝。不過衙門裏進進出出不人，還真沒人的注意到他邊侍候的小廝換了人。

而溫氏則是帶著兩個兒去找姜若。

既然就是當正經親戚，溫氏自然同兩個兒說了下姜若的來歷，順便幫破綻都圓了過去。誰知道兩個兒再聽說姜若的經歷之後，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頓時眼淚汪汪。

姜若正在同墨竹清點東西時，就看見溫氏帶著兩個眼眶通紅的姑娘走了進來。

就算是不願來見自己，也不至于要哭出來吧。

正一頭霧水，溫氏只好開口解釋，“們知道你夫家想要搶占你家産的事，現在還在氣頭上。這有什麽好生氣，你表姐既然來了這裏，往後的日子定然是好起來的。”

“先來見過你表姐。”溫氏拉著自己的兩個兒，給姜若介紹，“姐姐做秋菱，妹妹做秋菀，這是你們在泰安的表姐，姜若。”

三個人互相行禮。

姜若將準備好的禮拿出來，分別送給兩個人。幾個人見過面之後才坐下來聊天，因為是年底，溫氏還有不事要去理，只在這裏短暫停留一會，不過多久就離開了。

施秋菀在母親離開後，坐姿就不如先前的規整，靠在椅子上問姜若，“表姐，你們來時，那群壞人可跟在後面追趕？”

“不太清楚，我當時著急離開，請了鏢師連夜趕路，也就沒來得及在意這些。不過就算一直跟著我，見我來了揚州府也不敢鬧出什麽大靜來。”

“他們敢！若是真敢找上門來，姑非要他們瞧瞧厲害。”施秋菀揮著自己的拳頭。

施秋菱咳嗽兩聲，轉過臉橫了一眼。

施秋菀不不願地規矩坐好，咕噥道：“原本我也沒有說錯呀，真要是來了，我們還能由著欺負表姐不。”

“我沒有這個意思。”施秋菱眼皮直跳，當著外人的面還想給妹妹臉面。

施秋菀卻還在嘀嘀咕咕，“就是啊，換做是你，你也會手的。再說了，你打人可比我……唔唔”

的話還沒有說完，施秋菱就直接捂住的，“說什麽。”

姐妹兩個人打打鬧鬧，姜若也看出來了，兩個人之間的很好。施秋菀因為年紀小，活潑笑脾氣直爽，施秋菱作為姐姐，時不時還要為妹妹遮掩上兩句。

姜若靜靜看著，突然就很想自己的妹妹姜眠。不過同施秋菀活潑不一樣的時，姜眠是一位極為乖巧安靜的小姑娘，模樣也生得好。姜若沒有被賣之前，替旁人洗過一段時間裳掙錢。妹妹就安安靜靜跟在自己邊，拿著比自己還高的裳搖搖晃晃走到晾桿下替晾曬服。

姜眠質差，也不知道王家人會將關在哪裏，會不會好好對。

想到這裏，姜若眉間著一憂慮，強撐著和施家姐妹說話。

等施家姐妹離開之後，就直接去垂花門旁，讓墨竹去前院將安管事請來。墨竹從不多問，直接往前院走去，可跟著來垂花門旁的不是顧淮安而是長喜。

長喜這段時間瘦了不，見過姜若就咧著笑：“夫人。”

“安管事呢？怎麽是你過來的？”

“管事出去采買了，現在天冷，有些東西我們也該要準備起來，不能全指施家救濟。”長喜這麽說著話，卻對著墨竹的方向掃了一眼。

墨竹看向姜若，見沒有任何反對，就立刻往旁邊走遠幫忙盯著人。

等沒了外人之後，長喜這才說了實話，“揚州這邊已經派人盯上了，世子爺去了周圍府城看看況。你可是有什麽要去辦的，若不是太過要的，我也可以去。”

“我想知道我娘親和妹妹的下落。”

聽這麽說，長喜的表一下子變得有些許古怪，回答道：“世子爺已經派人去打聽了，若是有消息會立馬送過來。”

姜若這才稍微放心些，叮囑道：“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知我一聲。”

長喜點點頭。

問完事之後，姜若沒有立即離開，站在原地裝了看風景的樣子，其實心裏在糾結，不知道要不要問世子爺究竟什麽時候才會回來，這趟出去會不會有什麽風險。

墨竹們這些後來的人雖然能猜到些苗頭，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可是長喜都知道，怕被旁人看出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長喜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問話就要離開。不過離開之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般，突然從袖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姜若，“世子爺走之前，讓我給你的。”

姜若眸亮了亮，將信件收下之後才回去。

信件上的字不多，顧淮安簡單代一下自己要離開幾日，讓不要擔心在施家安心住著，順便有時間的話，讓施夫人幫忙尋找一住宅買下來。

回去之後，反複盯著信件上的字，思考起來。江南的況怕是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更為棘手，否則他們一行人大可以在施家繼續住下去，而不是在這個時候出去尋宅子。

姜若也不大想在施家繼續住下去，且在路上世子爺就給過不小的一筆銀子，買個宅子再添置東西都綽綽有餘。

所以在第二日，就主找到溫氏，問有沒有什麽買宅子的地契。

“怎麽這麽著急，是不是府上招待得不夠招待。”溫氏心頭劃過一不易捉到的張，聲說：“若是有需要，只管說出來。現在是年底，各個店鋪正好送賬簿過來，我一時不出空來，那些下人怕是懈怠了。你且安心告訴我，我回來理。”

施家的下人都十分規矩，哪怕是對墨竹墨玉都很熱，這點從墨竹墨玉總能在廚房立即領到熱水就可以看出。

“我手上還有些銀錢，也是怕自己胡花出去，想著不如置辦些産業日後也有個依靠。”

溫氏誠心實意挽留，見確實想要買宅子，才風聲，“最近杜家正在變賣家産，你若是真想買宅子，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看有沒有合適的。你可有什麽要求？”

這點世子爺倒是沒說，姜若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說：“清淨一點就。”

溫氏思索片刻，“，我先替你打聽，有消息再來告訴你。”

姜若原本以為還要些時候，誰知道第二日，溫氏就過來要帶出去看宅子。為了安全，想了想還是讓墨竹去前院將長喜也喊來帶上了。

在路上時，姜若從溫氏哪裏知道這次這麽快尋到宅子的緣故。

“杜家這段時間一直在變賣産業，本來宅子這種搶手的東西早就被瓜分得差不多。但是他們家有離開揚州的心思，連現在自己住的房子都要手。”

姜若聽聞，就想要拒絕。

溫氏按著的手，“杜府其實有東西二府，中間用一道圍牆隔著，平日本就不到面。他們想要賣的便是西府，由三間三進的院子并，修建得十分漂亮，價格也十分公道。杜家那邊也派人說，若是想要獨門獨戶，等過完年，他們將東府優先賣給你們。我是覺得合適，才來同你說。”

這幾日相，姜若知道施夫人的子，瞧著溫溫實際上做事是個滴水不的，對也極為厚待，顯示出自己的誠意。

施夫人這麽說，信了幾分，跟著去了杜家。

果然，施夫人并沒有半分誇張，杜家西府修建得極為雅致。府中引了一條小溪進來，又結合江南園林的特點布置假山流水、叢林樹木，幾乎是一步一景。且能從些半新的石桌石凳看出來，西府雖然沒怎麽住過但一直細心修繕著。

前來買賣的是現在杜家的當家人杜老爺杜春，他量很高，穿著湖藍夾襖直綴，面容和善而又儒雅，行舉止讓人舒心。

“原本這宅子要價一萬二千兩，但我們家怕是在東府住上一段時間，年底人來人往怕是會對你們有些影響，只要一萬一千兩，你看如何？”

姜若想要買宅子，自然讓人打聽了一番價格，知道杜家的出價已經算得上厚道，就點頭同意了。

杜春本來還想給幾日思考的時間，見這麽幹脆地點頭，愣住之後就笑了，“不再想想？”

“您給了誠心價，我自然沒太多好想的。”姜若誠懇道。

正好杜家就在旁邊，就在溫氏的陪同下去杜家簽訂買賣的合約，都不用將合約送去府，只要帶回施家讓施大人幫忙蓋個印章就。

過程很是簡單方便。

姜若辦好事，收了地契便準備同溫氏一起離開。

誰知道就在要過垂花門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出來一個瘋瘋癲癲的子。

子上著幹淨，卻不整齊，散的頭發因為跑糾結在一起，卻死死地抓著的手不放，眼神癡迷地著，“歲歲，我的歲歲……”

姜若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接著手腕上傳來巨疼。

長喜上來就要攔人，被杜春攔了下來。杜春聲音平緩，像是哄小孩子那般哄著，“如是，你先松開手，不是歲歲，是我們的客人。”

“就是歲歲，大哥，就是歲歲。”子眼神明亮，高興道：“我記得的，就是我的歲歲。”

姜若疑，這歲歲是誰？

杜春的妻子俞氏從後面追了上來，見到柳如是松了一口氣，“如是，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聽話才可以見歲歲啊。”

“大嫂，就是歲歲。”柳如是見所有人不信，立即要去抱姜若，“歲歲，你還記得娘親嗎？”

猛然沖上一個人要抱自己，姜若被嚇得往後躲，臉發白。

杜家照顧柳如是的婆子也趕了過來，拿著厚厚的披風將面前的瘋人鉗制住，要將往裏面帶。瘋人見要被人帶走，瘋狂地掙紮起來。

被拖走時，看著姜若的方向眼眶突然就紅了，熱淚翻湧，聲聲嘶喊著：

“歲歲，我是娘親啊，歲歲……”

那種絕和悲哀從眼眶中瘋狂溢出，任由誰看了都心裏一酸。

俞氏面不自然地笑著：“讓你們見笑了。”

姜若其實想問那個瘋瘋癲癲的子是誰，就覺到溫氏在背地裏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就沒再出聲。

杜春同們一直道歉，還送上了賠罪禮。俞氏一直放心不大，同們略微說了幾句話就匆匆趕回去，想來是回去照顧那個子去了。

回去路上，溫氏才同說：“是杜家的二夫人柳如是，早些年帶孩子出去，不小心將孩子弄丟了。不了這個打擊，一下子就瘋了。杜老爺和他夫人是個心善人，將留在府中一直照顧。不過杜夫人知道二夫人不適，不讓二夫人在人前面，今日也不知是什麽了？”

姜若疑了，“那的夫君呢？是……沒了？”

“也算是沒了。”溫氏這麽說了一句。

也算是沒了，那到底是活著還是沒活著？姜若好奇，見溫氏不準備繼續說下去，就沒提這件事，想著過後問問世子爺。

可一連十來天，世子爺都沒有出現過，姜若只從長喜那邊聽到世子爺還平安的消息。

現在已經是臘月十八，再拖上幾日年底就沒了日子，非親非故，總不能真的留在施家過年。想了想，還是準備先搬進買下來的宅子，簡單添置些東西住下來。

溫氏年底忙沒能出空來幫盯著，施秋菱和施秋菀便主請纓，帶了婆子幫們搬家。

來的時候只有簡簡單單一車東西，可搬走時卻零零散散堆積了不東西。

姜若請施家姐妹過兩日來做客，送走們之後才有時間口氣，坐下來吃點東西。

而就在這時，來了揚州就不曾面的顧淮安突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