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過紗簾織出一張蒼白的網，將蘇晚困在中央。坐在梳妝臺前，指尖穿過垂到腰際的長發，發尾還帶著去年在厘島染的糖挑染 —— 那是林薇陪去的，當時們笑著說要一起留到三十歲，做紀念相冊里最顯眼的裝飾。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跳 00:00，鐵鏈在腳踝上烙出的紅痕又開始發燙。陸䂙今晚沒回臥室，樓下書房的燈亮到剛才才熄滅，約傳來鑰匙串撞的輕響，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蘇晚將梳子放回檀木盒，鏡中突然映出陸䂙的影。他穿著黑綢睡袍，領口松垮地敞開，出鎖骨淡的舊疤 —— 那是去年用碎玻璃劃的，當時他也是這樣悄無聲息地站在后。

“在想什麼？” 他的呼吸落在耳后，帶著威士忌的醇香，指尖輕輕拂過的發頂，像在某種珍稀皮，“頭發該打理了。”

蘇晚猛地合上鏡盒，金屬搭扣撞出刺耳的響聲。“不用你管。” 起時帶倒了椅子，鐵鏈拽得床腳發出，“我要睡覺了。”

陸䂙沒攔，只是彎腰扶起椅子。月在他側臉投下鋒利的影，下頜線繃得像即將斷裂的弦。“張媽說你今天沒吃晚餐。”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一縷頭發，對著端詳，“是不合胃口，還是又想絕食？”

提到絕食，蘇晚的胃里泛起悉的痙攣。上次被骨科醫生威脅的記憶像冰錐，猝不及防地刺進太。背對著他站在床邊，手指摳進床單的褶皺里：“我不。”

“不也得吃。” 陸䂙的聲音從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強，“明天讓張媽燉燕窩粥，加你喜歡的蓮子。”

蘇晚沒應聲。掀開被子躺下，將自己裹嚴實的繭，長發散在枕頭上，像道脆弱的屏障。門鎖咔嗒輕響，以為他要離開，卻聽到梳妝臺屜被拉開的聲音，接著是金屬的銳響。

“你在干什麼？” 猛地坐起，看見陸䂙手里拿著把銀質剪刀 —— 那是用來修剪劉海的，刀刃鋒利得能剪斷最的發辮。

陸䂙轉過，剪刀在月下閃著冷。“幫你剪頭發。” 他走到床邊，影將完全籠罩，“太長了，礙事。”

“放下！” 蘇晚的聲音陡然拔高，脊背抵著冰冷的墻壁，“這是我的頭發，不用你！”

“你的？” 陸䂙笑了，笑聲里淬著冰碴，“蘇晚，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這頭發。” 他蹲下，指尖纏繞住垂在前的發，力道大得幾乎要扯掉頭皮，“留這麼長給誰看？給林薇？還是給那個只敢躲在暗的林舟？”

提到林薇的名字，蘇晚像被點燃的炮仗。抓起枕頭砸過去，卻被他輕易按住手腕。剪刀冰涼的刃口上的發梢，甚至能聞到金屬特有的腥氣。

“放開我！陸䂙你這個瘋子！” 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手臂，珠順著指滲出來，“這頭發我留了十年！你敢一下試試！”

“十年又怎樣？” 陸䂙的眼神突然變得鷙，像七歲那年盯著地下室鐵欄的野，“只要我不想讓它留，一秒鐘就能毀掉。”

話音未落，銀刃閃過一道寒。

蘇晚只覺得后頸一輕，接著是漫天飛舞的發。糖的挑染在月里劃出弧線，像被折斷的蝴蝶翅膀，紛紛揚揚落在床單上、地板上，還有因震驚而大張的里。

“不 ——！”

的尖被哽咽堵在嚨里。陸䂙抓著的后頸迫使抬頭，另一只手拿著剪刀，正一下一下地剪著的長發。他的作毫無章法，鋒利的刀刃時而扯住發，時而劃破耳垂，溫熱的珠滴在他手背上，他卻像沒察覺似的，眼神專注得近乎虔誠。

“住手…… 求求你……” 蘇晚的掙扎漸漸無力，眼淚糊住了視線。看著自己珍的長發像垃圾一樣被丟棄，十年的時隨著落發碎齏。那不是頭發，是在畫室里對著畫布的專注，是林薇在畢業典禮上幫編的麻花辮，是十七歲那年夏天，第一次收到書時慌地絞著發梢的 —— 那些屬于自由的記憶，正被陸䂙親手剪廢墟。

剪刀終于停了。陸䂙松開手，蘇晚像斷了線的木偶癱在床上，到后頸參差不齊的發茬，指尖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看看。” 陸䂙著的下轉向梳妝鏡，鏡面里映出個陌生的影子 —— 頭發被剪得長短不一，最短的地方幾乎著頭皮，最長的幾縷垂在臉頰邊，像某種拙劣的嘲諷。

蘇晚猛地別過頭，撞在陸䂙的下上。腥味在兩人齒間彌漫開來，卻像覺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著他手里的剪刀，眼神里燃起瘋狂的火焰。

“你滿意了？” 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突然搶過剪刀就往自己脖子上劃，“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陸䂙眼疾手快地奪過剪刀，金屬撞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他將按在下，膝蓋頂著的腰，讓彈不得。“想死？” 他的呼吸滾燙地噴在臉上，眼底翻涌著黑的浪，“我偏不讓你死。我要你活著，每天看著這頭頭發，記住誰才是你的主人！”

蘇晚的牙齒咬進他的肩膀，嘗到羊絨混著腥味的惡心味道。陸䂙悶哼一聲，卻沒推開，只是手被剪得七八糟的頭發，作竟帶著一詭異的溫。

“這樣多好。” 他低聲說，過的耳垂，“沒人會再夸你的頭發漂亮，沒人會因為這個多看你一眼。你完完全全是我的了，晚晚，只屬于我一個人。”

他的指尖順著發到領口，輕輕鎖骨的朱砂痣，那里的皮因為激而發燙。“就像這里，”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蠱的意味，“只有我能看，只有我能。”

蘇晚突然停止了掙扎。看著陸䂙眼底瘋狂的占有，突然意識到反抗只會讓他更興。就像第七章里，用花瓶砸他，他卻跪下來腳背的 —— 這個男人的快樂建立在的痛苦之上，的每一次反抗，都是在給他注興劑。

慢慢松開咬著他肩膀的牙，任由他解開睡袍的腰帶。綢落在地的聲音像某種嘆息，的僵得像塊石頭，卻不再有任何反抗的作。

陸䂙的作頓了頓，似乎有些意外。他抬起的下，眼神里閃過一探究：“不鬧了？”

蘇晚閉上眼睛，長長的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鬧有用嗎？” 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想做什麼就做吧，反正我的頭發已經沒了，尊嚴也被你踩碎了，不在乎再多一次。”

陸䂙的呼吸驟然變。他猛地吻住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吞噬。這個吻里沒有溫，只有憤怒、占有，還有一被中心事的狼狽。他恨的順從，更恨自己在的順從里到的失控。

蘇晚任由他吻著，牙關咬不讓他深。眼淚無聲地落，滴在他的口，像融化的冰。能覺到他的手在抖，后背的作帶著某種不自知的糙，仿佛在確認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別這樣……” 陸䂙突然松開，額頭抵著的額頭，呼吸紊，“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蘇晚睜開眼，直視著他眼底翻涌的黑暗。“哪種眼神？” 輕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疲憊的嘲諷，“像看瘋子的眼神？還是像看一個毀掉我一切的兇手？”

陸䂙的瞳孔驟然收。他猛地翻下床，抓起散落在地上的長發，轉沖出臥室。門被甩上的巨響震得墻上的油畫都在晃，接著是樓下傳來的、重被砸碎的聲音。

蘇晚蜷在床上，聽著樓下的混 —— 瓷碎裂聲、家倒地聲、還有陸䂙抑的嘶吼，像頭傷的野。慢慢抬起手，著被剪得七八糟的頭發，指尖到耳垂上的傷口，那里還在滲。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的聲音漸漸平息。蘇晚裹著被子走到窗邊，看見陸䂙正站在花園里，手里拿著個黑的保險箱。月照亮他蒼白的側臉，他正將的長發一點點塞進保險箱，作虔誠得像在進行某種祭祀。

保險箱被鎖好，埋進了玫瑰花叢最深。他蹲在那里，肩膀微微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蘇晚拉上窗簾，將那副詭異的畫面隔絕在外。走到梳妝臺前，撿起那把銀質剪刀，刀刃上還沾著幾糖的發。

對著鏡子，舉起剪刀，對準了剩下的那幾縷長發。

咔嚓。

最后一縷頭發落下時，沒有哭。鏡中的孩眼神空，像個被剝奪了靈魂的娃娃，但那雙眼睛深，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凝聚 —— 不是絕，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陸䂙想剪掉的過去？想讓變只屬于他的木偶？

那就讓他看看，沒有了長發的束縛，會變什麼樣子。

臥室門被推開時，正坐在床邊，用紗布包扎耳垂的傷口。陸䂙站在門口，黑睡袍上沾著泥土和跡，眼神復雜地看著禿禿的后頸。

“剪得真干凈。” 他走過來，指尖想又收回，最終落在包扎傷口的手上，“疼嗎？”

蘇晚回手，將剪刀藏進枕頭下。“不疼。” 淡淡地說，“反正已經被你剪得像狗啃了，索剪干凈點。”

陸䂙的結滾了一下，轉從屜里拿出醫藥箱。“我幫你理。” 他蹲下，作笨拙地解開的紗布，碘伏棉簽到傷口時，蘇晚沒躲。

“明天讓張媽給你買頂帽子。” 他低聲說，視線不敢看的眼睛，“天氣涼了，別冒。”

蘇晚沒應聲。看著他低垂的眼睫，那里還沾著點泥土，像只狼狽的蝶。這個男人，前一秒能殘忍地剪掉十年的長發，后一秒又能笨拙地為理一個小小的傷口。

“為什麼？” 突然問，聲音很輕，“陸䂙，為什麼非要這樣？”

陸䂙的作頓了頓。碘伏棉簽停在傷口上方，他的聲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只有這樣，你才不會離開我。”

“誰說剪掉頭發我就不會離開了？” 蘇晚笑了，笑聲里帶著一荒涼，“陸䂙，你鎖得住我的人，鎖得住我的頭發，可你鎖不住我的心。”

“我不管！” 陸䂙突然提高聲音，眼底的瘋狂再次浮現，“心在不在沒關系，只要人在就好！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愿留下來的那一天！”

他猛地抓住的手腕，將拽進懷里。他的懷抱滾燙，帶著泥土和腥氣，還有一若有似無的、屬于他的雪松香水味。“別離開我，晚晚。” 他的聲音哽咽，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我只有你了。”

蘇晚沒有掙扎。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劇烈的心跳，像擂鼓一樣敲在的耳上。能覺到他的恐懼，那是種深骨髓的、對被拋棄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也纏繞著。

但不會同他。就像他不會因為的痛苦而放手一樣。

“我累了。” 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刻意的疲憊，“想睡覺。”

陸䂙的僵了僵，慢慢松開了。他幫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著，眼神復雜得像片深不見底的海。“睡吧。” 他低聲說，“我在這里陪著你。”

蘇晚閉上眼睛，卻沒有睡意。能覺到陸䂙的視線，像張無形的網，將牢牢罩住。知道他沒走，就坐在那里，像個忠誠的守衛，也像個偏執的獄卒。

不知過了多久，邊的床鋪微微下陷。陸䂙躺下了，離很遠，卻能清晰地聞到他上的氣息。黑暗中，他的手試探著過來，輕輕了的手背。

蘇晚沒。

他的手慢慢收，握住了的手。他的掌心很燙，帶著薄繭，微微抖。

“晚晚，” 他在黑暗中低語，聲音輕得像夢囈，“別恨我。”

蘇晚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躺著，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直到窗外的月漸漸淡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清晨的第一縷照進房間時，蘇晚睜開了眼。陸䂙還在睡，眉頭鎖，像是在做什麼噩夢。他的手還握著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輕輕回手，起走到窗邊。花園里，玫瑰花叢被踩得一片狼藉，那個埋著保險箱的地方，泥土是新翻的，上面還著塊小小的木牌，沒有字。

蘇晚的目落在木牌上，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陸䂙以為剪掉的頭發，就能剪掉的過去，就能把困在這座金的牢籠里。

他錯了。

有些東西，比頭發更頑固，比記憶更堅韌。它們藏在骨里，藏在靈魂深，只要一息尚存，就永遠不會被磨滅。

轉走到梳妝臺前，拿起一支口紅 —— 那是陸䂙上個月送的，號是他最喜歡的正紅，像極了鎖骨上的朱砂痣。

對著鏡子，在蒼白的臉上，畫上了一個鮮紅的。

鏡中的孩，短發凌，眼神卻異常明亮。像一朵在廢墟上悄然綻放的花，帶著刺，也帶著不死的希。

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不會輸的。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