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過蕾窗簾在地板上織出斑駁的網，蘇晚盯著床頭柜上那瓶安眠藥，指腹反復挲著冰冷的玻璃瓶。瓶的白藥片看似與往常無異，但在其中幾片的裂里，藏著用老虎鉗從晾繩上截下的細鋼 —— 那些被陸䂙用來捆綁林舟的鋼，此刻正閃著的寒。

床頭柜的屜里，還躺著半枚生銹的鐵釘。那是上周打掃地下室時藏的，原本想用來撬開鎖鏈，現在卻了備用的武。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雪松味，是陸䂙慣用的須后水味道，此刻卻像某種催命符，讓胃里一陣翻涌。

陸䂙已經睡了半個鐘頭，呼吸均勻得像湖面的漣漪。蘇晚借著月打量他的睡，高的鼻梁在臉頰上投下狹長的影，線抿冷的弧度。這個男人即使在睡夢中，眉骨間那道陳年疤痕也著生人勿近的戾氣 —— 那是高中時為了搶回被混混搶走的的素描本，被啤酒瓶砸中的痕跡。

那時的他還不是現在這副模樣。那時他會笨拙地把溫熱的牛塞進手里，會在暴雨天撐著傘默默跟在后，會在日記本里畫滿的側影。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是從他父親把他鎖進地下室開始，還是從考上大學準備離開這座城市開始？

蘇晚的指尖無意識地過無名指上的倒刺戒指，結痂的皮與金屬產生細微的痛。林舟斷指時的慘仿佛還在耳邊回響，那截斷指落在水泥地上的悶響，了這幾天揮之不去的噩夢。

不能再等了。

悄悄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地毯上，像只警惕的貓。腳踝上的鐵鏈早已被用凡士林潤過，拖時只發出極輕的 "沙沙" 聲。走到床尾時，特意停頓了幾秒，余瞥見陸䂙的睫了，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

直到他翻了個繼續沉睡，蘇晚才敢挪腳步。藥瓶放在離床三步遠的矮柜上，屏住呼吸出手，指尖剛到冰涼的瓶，后突然傳來陸䂙的夢囈："晚晚... 別跑..."

蘇晚的手猛地僵住，冷汗瞬間浸了后背。維持著手的姿勢僵在原地，聽著后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才敢繼續作。擰開瓶蓋時，玻璃的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般震得耳發疼。

倒出三粒藥片在掌心，借著月仔細辨認 —— 其中兩粒的側面有細微的裂痕，那是藏著鋼的標記。把藥片放回瓶，又重新倒出三粒，確保其中混著那兩粒 "特殊" 的藥片，才將瓶蓋擰放回原位。

接下來要做的，是等陸䂙喝下摻了藥的水。

蘇晚回到床上時，陸䂙突然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瞳孔亮得像蓄滿寒星的深潭，毫沒有剛睡醒的迷蒙。蘇晚的心臟驟然，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去哪了？"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指尖卻準地抓住了的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掙的掌控力。

"起夜。" 蘇晚的聲音盡量保持平穩，指尖卻因為張而微微抖。能覺到他的目在自己臉上逡巡，像探照燈般審視著每一個細微的表。

陸䂙沒有說話，只是拽著的手腕將拉進懷里。他的溫過薄薄的睡滲過來，燙得皮發疼。下抵在的發頂，呼吸帶著淡淡的酒氣 —— 他今晚在書房喝了些威士忌，這也是選擇今晚手的原因之一。

"做噩夢了？" 他的指尖順著的脊椎緩緩下，帶著安的意味，"夢到林舟了？"

蘇晚的猛地一僵。他總是這樣，能輕易看穿的心思，卻又用最殘忍的方式揭開的傷疤。沒有回答，只是將臉埋得更深，假裝在他懷里尋求安。

陸䂙低低地笑了起來，腔的震過相的傳過來，像某種危險的預警。"別怕，" 他的在的耳廓，溫熱的氣息讓一陣戰栗，"他還活著。我讓人去看過，在垃圾場被流浪漢救了，就是以后彈不了鋼琴了。"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倒刺戒指嵌進皮的痛讓保持清醒。蘇晚能想象出林舟此刻的慘狀 —— 斷了手指，折了手臂，可能還伴隨著終殘疾。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抱著，用最溫的語氣訴說著最殘忍的事實。

"你恨我？" 陸䂙的指尖突然停在的尾椎骨，輕輕按著，"恨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

蘇晚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那里沒有愧疚，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近乎病態的期待，仿佛的恨意對他而言是某種嘉獎。

"我累了。" 蘇晚別過頭，避開他的目，聲音里帶著刻意營造的疲憊，"想睡覺。"

陸䂙沒有再追問，只是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完全蜷在自己懷里。"睡吧。" 他的聲音變得輕，指尖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的頭發，"我在。"

蘇晚閉上眼睛，卻毫無睡意。能清晰地覺到他的心跳，強勁而有力，像節拍般敲打著的耳。黑暗中，那些被抑的畫面爭先恐后地涌出來 —— 陳默的骨灰盒，林薇墜樓的新聞，林舟模糊的手指...

這些畫面像淬了毒的針，麻麻地扎進心臟，疼得幾乎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懷里的人呼吸漸漸變得綿長。蘇晚悄悄睜開眼，借著窗簾隙進來的月，確認陸䂙已經睡著。他的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麼不愉快的夢，角卻帶著一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夢到了什麼滿意的事。

蘇晚小心翼翼地從他懷里掙出來，作輕得像一片羽。落地時，腳踝上的鐵鏈不小心撞到床腳，發出清脆的 "叮" 聲。陸䂙的睫了，蘇晚立刻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幾秒后，他翻了個，繼續沉睡。

冷汗浸了后背的睡，蘇晚扶著墻緩了好一會兒，才敢繼續作。走到矮柜前，拿起那瓶安眠藥，又倒了杯溫水。指尖抖得厲害，好幾次差點把藥片灑出來。

當三粒白藥片落在掌心時，的目在那兩粒有裂痕的藥片上停頓了片刻。只要陸䂙吞下它們，只要他睡著，就能用鋼勒住他的脖子，就能...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陣劇烈的惡心打斷。蘇晚捂住沖進衛生間，趴在馬桶邊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些酸水，嚨里卻像火燒般疼。

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憔悴的臉，眼底布滿了，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這就是想要的嗎？為了自由，變和陸䂙一樣的劊子手？

可是不這樣做，永遠也逃不出這座囚籠。林舟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下一個可能是的父母，是任何試圖幫助的人。

蘇晚用冷水潑了把臉，看著鏡中倒映出的決絕眼神，深吸一口氣。

必須這麼做。

回到臥室時，陸䂙依然睡得很沉。蘇晚走到床邊，將藥片放在他邊，又端起水杯。指尖剛到他的，陸䂙突然張開了，含住了的指尖。

溫熱的像電流般竄過全，蘇晚嚇得差點把水杯打翻。他的舌尖輕輕舐著的指腹，帶著的熱度，眼神卻清明得像從未睡著過。

"在喂我什麼？" 他的聲音帶著戲謔的笑意，牙齒輕輕咬了咬的指尖，力道不重卻帶著警告的意味。

蘇晚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沖破膛。強裝鎮定地舉起水杯："看你睡得不安穩，給你吃片安眠藥。"

陸䂙挑了挑眉，沒有立刻吞下藥片，只是用牙齒叼著，目在臉上逡巡："你就這麼想讓我睡著？"

"我只是不想被你吵醒。" 蘇晚的聲音盡量保持平靜，手卻控制不住地發抖。能覺到掌心的藥片在融化，黏糊糊地在皮上，像某種不祥的預兆。

陸䂙低低地笑了起來，終于松開的指尖，將藥片吞了下去。"水。" 他張開，像個等待喂食的孩子。

蘇晚連忙遞過水杯，看著他將水一飲而盡。心臟在腔里瘋狂跳，幾乎要蹦出來。功了？他真的吃下去了？

陸䂙將空杯放在床頭柜上，突然抓住的手腕，將拉倒在床上。他的重完全在上，呼吸帶著酒氣和薄荷牙膏的清涼味，噴灑在的頸窩。

"晚晚，" 他的指尖輕輕著鎖骨的朱砂痣，作溫得不像他，"你是不是想趁我睡著做什麼？"

蘇晚的瞬間僵，仿佛都凝固了。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底那抹了然的笑意，突然意識到 —— 他什麼都知道。

他早就醒了，他一直在看著演戲。

"我沒有..." 蘇晚的聲音帶著抖，徒勞地想要辯解。

陸䂙沒有說話，只是從枕頭下出一樣東西，攤開在面前。

三粒白藥片靜靜躺在他的掌心，其中兩粒的裂里，細鋼閃著冰冷的。

蘇晚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像被走了所有。看著那三粒藥片，又看向陸䂙，抖著說不出話來。

"想殺我？" 陸䂙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興。他拿起那粒藏著鋼的藥片，用指尖捻碎，細鋼纏繞在他的指腹上，像枚詭異的戒指，"用這個？"

蘇晚閉上眼睛，絕像水般將淹沒。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陸䂙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低沉而危險，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他抓起蘇晚的手，將那截細鋼放在的掌心，然后引導著的手，將鋼纏上自己的脖子。

"用力點。" 他的聲音著的耳廓響起，帶著蠱的意味，"這樣就能永遠留在你邊了，不好嗎？"

冰冷的鋼勒得他的皮微微發紅，陸䂙的呼吸漸漸變得重。他看著蘇晚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眼底卻閃爍著近乎癡迷的芒，像在某種極致的快。

"怎麼不敢了？" 他輕笑著，握住蘇晚的手加大了力道，"還是說，你舍不得殺我？"

鋼深深陷進皮，滲出細的珠。蘇晚能覺到他的頸脈在指尖下跳，強勁而有力，像在嘲笑的懦弱。拼命想收回手，卻被他牢牢按住，彈不得。

"放開我！" 蘇晚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不控制地涌出，"陸䂙，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瘋？" 陸䂙低低地笑了起來，猛地松開手。鋼失去力道彈開，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紅痕，滲著珠，像條詭異的項鏈。"我早就瘋了，從七歲那年被鎖進地下室開始，從看到你鎖骨上的痣開始！"

他突然俯吻住的，帶著腥氣和薄荷味，暴而瘋狂。蘇晚拼命掙扎，卻被他牢牢按住后腦勺，只能被迫承這個充滿占有的吻。鋼掉落在床單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像個無聲的嘲諷。

直到蘇晚快要窒息，陸䂙才猛地松開。他看著紅腫的，看著眼角的淚痕，突然抓起的手，將那截帶的鋼塞進的掌心。

"拿著。" 他的聲音沙啞而堅定，"下次換刀，我教你捅心臟最準的地方。"

蘇晚看著掌心那截沾著他跡的鋼，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猛地將鋼扔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想逃離，卻被陸䂙一把拽回懷里。

"跑什麼？" 他的笑聲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像個了委屈的孩子，"你想殺我，我很高興。"

蘇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他的脖子上還留著鋼的勒痕，滲著，眼神卻亮得像星星，充滿了扭曲的喜悅。

"至這樣，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他的指尖輕輕著的臉頰，作溫得與剛才的瘋狂判若兩人，"哪怕是恨，也好過冷漠。"

這個英文單詞像針一樣刺進蘇晚的心臟。看著他眼底的偏執和脆弱，突然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這個男人已經病膏肓，無藥可救了。

陸䂙沒有再提鋼的事，也沒有懲罰。他只是抱著，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下抵在的發頂，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蘇晚卻再也睡不著了，能清晰地覺到他脖子上的傷口蹭過的額頭，帶著溫熱的度。

天亮時，蘇晚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再次醒來時，陸䂙已經不在床上。過窗簾的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斑，鐵鏈拖過地板的聲響從客廳傳來。

蘇晚走到臥室門口，看到陸䂙正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打電話。他的聲音很平靜，討論著公司的事務，仿佛昨晚的一切從未發生過。脖子上的紅痕被襯衫領口遮住，只出一小截，提醒著那驚心魄的一夜。

掛了電話，陸䂙轉過，正好對上蘇晚的目。他笑了笑，招手讓過去。

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拖著鐵鏈走了過去。腳踝上的皮已經磨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陸䂙拿起桌上的草莓糖，剝開糖紙遞到邊："吃顆糖。"

蘇晚偏頭躲開，抿一條直線。

陸䂙的眼神暗了暗，卻沒有強迫。他將糖放在自己里，慢慢咀嚼著，目一直落在的臉上，帶著探究的意味。

"在想什麼？" 他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張，"在想下次用什麼殺我？"

蘇晚的猛地一僵，沒有回答。

陸䂙低低地笑了起來，手著的頭發："沒關系，我等你。"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的耳垂，帶著溫的，"但在那之前，你得好好活著，為我活著。"

蘇晚看著他眼底的偏執，突然覺得一陣無力。這個男人已經徹底無可救藥了，他的世界里只有扭曲的占有和瘋狂的意，任何道理都講不通。

也許，真的永遠也逃不出這座囚籠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強行了下去。想起林舟痛苦的臉，想起父母擔憂的眼神，想起那些因而苦的人。

不，不能放棄。

蘇晚抬起頭，迎上陸䂙的目，突然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那是被囚以來，第一個發自心的笑容，卻帶著冰冷的決絕。

"好啊。" 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等你教我。"

陸䂙的瞳孔驟然收，像是沒料到會這樣回答。隨即，狂喜像水般淹沒了他的眼底，他猛地將蘇晚抱在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進骨里。

"晚晚，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永遠。"

蘇晚靠在他懷里，聞著他上淡淡的雪松味和若有若無的腥味，角的笑容漸漸變得冰冷。

陸䂙，你錯了。

我不是不會離開你，我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你徹底毀滅的機會。

到那時，我會親手送你下地獄。

窗外的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斑。鐵鏈拖過地板的聲響，草莓糖的甜膩氣味，還有陸䂙強勁的心跳聲，織在一起，像首詭異的催眠曲。

蘇晚閉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倒數。

游戲，才剛剛開始。

會活下去，會等待，會積蓄力量。

直到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