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䂙的溫像燒紅的烙鐵，燙得蘇晚皮發疼。他小腹的傷口還在滲，染紅了的衫，那鐵銹味混著他上慣有的雪松香氣，形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

“疼……” 他突然低哼一聲，下擱在的發頂，呼吸帶著不穩的抖，“晚晚，我疼……”

蘇晚的僵得像塊石頭。能覺到他按在后背的手漸漸收，仿佛要將嵌進自己的骨里。地下室的霉味和腥味纏繞著，讓幾乎窒息。

“放開我，我幫你理傷口。” 的聲音干得像砂紙，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

陸䂙沉默了很久，久到蘇晚以為他睡著了，才聽見他悶悶地說：“你不會跑？”

“不跑。” 蘇晚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兩個字像燒紅的針，刺得嚨發疼。

陸䂙終于松開了。他扶著墻站起來，小腹的傷口被牽扯，疼得他倒一口冷氣，臉蒼白如紙，眼底卻亮得驚人。“扶我上去。” 他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指尖卻在微微發。

蘇晚沒有。

“你答應過不跑的。” 他的聲音瞬間冷了下去，像結了冰的湖面，“還是說，你又在騙我？”

蘇晚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他的繃著，像拉滿的弓弦，隨時可能斷裂。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指尖到他汗的襯衫，黏膩的讓胃里一陣翻涌。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別墅里一片死寂，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像敲在棺材板上的悶響。走到臥室門口時，陸䂙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盯著：“你要是敢趁我理傷口的時候跑……”

“我不會跑。” 蘇晚打斷他，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恐懼，也沒有波瀾，“我累了。”

陸䂙的瞳孔了，似乎想從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最終卻只是扯了扯角，出一抹詭異的笑：“最好是這樣。”

臥室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陸䂙坐在床邊，背對著解開襯衫扣子。他的后背線條流暢，卻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疤痕，有舊傷，也有新添的 —— 大多是他自己弄出來的。

蘇晚拿著醫藥箱走過去，酒棉剛到他小腹的傷口，他就猛地一，倒吸冷氣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疼？” 蘇晚的作頓了頓。

“不疼。” 陸䂙的聲音邦邦的，卻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你弄吧，用力點也沒關系。”

蘇晚沒說話，只是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傷口很深，邊緣的皮翻卷著，約能看到里面的。的作很輕，指尖卻控制不住地發抖 ——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這個瘋子，為了留住，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在想什麼？” 陸䂙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從腔里滾出來的，“在想怎麼殺了我？”

蘇晚的手猛地一頓，酒棉過傷口，陸䂙疼得悶哼一聲。“沒有。” 低聲說。

“我知道你在想。” 陸䂙輕笑一聲，轉過頭看，眼底的猩紅還未褪去，“但你舍不得，對不對？”

蘇晚避開他的目，專心致志地給他包扎。紗布一圈圈纏上他的小腹，像一道新的枷鎖，將他和都困在里面。

“好了。” 站起，想把醫藥箱收起來，手腕卻被陸䂙抓住了。

他的掌心滾燙，帶著傷口的溫度，地攥著，仿佛一松手就會消失。“陪我躺會兒。”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疲憊的脆弱，和平時那個瘋狂偏執的樣子判若兩人。

蘇晚想拒絕，卻在看到他眼底的紅時，把話咽了回去。累了，真的累了。和這個瘋子周旋，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在他邊躺下，僵地著床沿，盡量和他保持距離。陸䂙卻不滿意，手一撈，就把拽進了懷里。他的膛寬闊而溫暖，心跳得又快又重，隔著薄薄的衫傳過來，像擂鼓一樣敲在蘇晚的心上。

“別我。” 蘇晚掙扎了一下。

“別。” 陸䂙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手臂卻收了，“就讓我抱會兒，像以前一樣。”

以前？蘇晚的心猛地一。以前是什麼時候？是他還沒把鎖起來，假裝溫的時候？還是他第一次把關在地下室，卻在發燒時笨拙地照顧的時候？

那些所謂的 “以前”，不過是他心編織的牢籠，而像個傻子一樣，差點就信了。

陸䂙似乎真的累了，抱著的手臂漸漸放松，呼吸也變得平穩。蘇晚卻毫無睡意。能清晰地聞到他上的腥味和消毒水味，到他的溫度和心跳。這個男人，是的噩夢，卻也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漸漸亮了。晨曦過厚重的窗簾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帶，像一道傷疤。

陸䂙醒了。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蘇晚，眼神復雜難辨。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長長的睫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影，竟有了一近乎溫的錯覺。

“跟我來。” 他突然開口，掀開被子下床。小腹的傷口被牽扯，他疼得皺了皺眉，卻沒吭聲。

蘇晚跟著他走出臥室，穿過客廳，來到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這扇門平時總是鎖著的，蘇晚從來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陸䂙掏出鑰匙打開門，一淡淡的灰塵味撲面而來。他按下墻上的開關，頭頂的吊燈驟然亮起，刺眼的線讓蘇晚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

等適應了線，看清房間里的景象時，一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讓渾僵。

這是一間不算大的房間，四面墻上滿了照片，麻麻，沒有一點空隙。而照片上的人，全都是。

有高中時穿著校服的樣子，扎著馬尾，笑容青；有大學時在圖書館看書的樣子，灑在的側臉，安靜好；還有工作后穿著職業裝的樣子，眼神干練，氣場全開…… 甚至還有被他關在別墅里，睡夢中皺眉的樣子，被他強迫著吃飯的樣子，甚至是第一次試圖逃跑被抓回來，狼狽不堪的樣子。

這些照片，有的是知道的，有的是不知道的。它們像一張巨大的網，將的過去和現在牢牢地網在里面，無可逃。

“喜歡嗎？” 陸䂙的聲音在后響起，帶著一邀功般的興，“這些都是我為你準備的。”

蘇晚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那些照片，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能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又快又重，像要從嚨里跳出來。這個瘋子，他到底監視了多久？

“你看，” 陸䂙走到邊，指著墻上的照片，一一給介紹，“這張是你高三畢業那天拍的，你穿著白子，站在學校門口笑，我在馬路對面看了你好久。”

“這張是你第一次去公司面試，張得手心冒汗，我就在你后面排隊，假裝也是來面試的。”

“還有這張，” 他指著一張蘇晚睡的照片，眼底閃過一癡迷，“你睡得真乖，像只小貓。我守了你一整夜，就為了拍這張照片。”

蘇晚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看著那些照片，仿佛看到了一個形的幽靈，在不知道的角落，默默地注視著，記錄著的一舉一。這種覺讓骨悚然，比被他囚還要可怕。

“你真惡心。” 蘇晚的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厭惡。

陸䂙的笑容僵在臉上，眼底的興瞬間被鷙取代。“惡心？” 他重復著這兩個字，語氣里帶著一傷的憤怒，“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說我惡心？”

他突然抓住蘇晚的手腕，將拽到房間中央，指著墻上唯一的一塊空白 —— 那是一個和周圍照片大小差不多的矩形空位。“看到了嗎？”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偏執，“這里，是留給我們的合照的。”

蘇晚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塊空白突兀地嵌在麻麻的照片中間，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

“等我們拍了合照，掛在這里，就完了。” 陸䂙的眼神里閃爍著瘋狂的芒，“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我的。”

“我不會和你拍什麼合照。” 蘇晚用力地想掙他的手，卻被他攥得更。

“你會的。” 陸䂙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你答應過不跑了，你會乖乖地陪著我，我們會像正常一樣，拍很多很多合照，掛滿這里，掛滿整個別墅。”

他突然松開蘇晚的手，轉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相機 —— 那是一臺老式的膠片相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來，我們現在就拍。” 他舉起相機，鏡頭對準蘇晚，眼神里帶著一種狂熱的期待，“笑一個，晚晚。”

蘇晚站在原地，一不。看著鏡頭后面陸䂙那張偏執的臉，看著墻上麻麻的照片，只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這個男人，已經徹底瘋了。

“笑一個。” 陸䂙又說了一遍，語氣里帶上了一不耐煩，“不然，我就把你昨天在地下室哭的樣子洗出來，在這里。”

他的威脅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著蘇晚的神經。知道，他說到做到。如果不配合，他會做出更瘋狂的事。

蘇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扯角，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對。” 陸䂙皺起眉頭，搖了搖頭，“要笑得開心一點，像你高中時那樣。”

蘇晚的笑容僵在臉上。開心？被一個瘋子囚，看著滿墻自己的照片，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

“我數到三，” 陸䂙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如果你還笑不出來，我就去找林舟，讓他來教你怎麼笑。”

提到林舟，蘇晚的猛地一僵。不能讓林舟再因為到傷害。

“一……”

陸䂙的聲音像催命符一樣在房間里回。

“二……”

蘇晚的心臟狂跳不止，指尖冰涼。

“三……”

就在陸䂙即將數到三的瞬間，蘇晚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輕，帶著一無奈，一悲涼，卻意外地有了幾分真實的暖意。過窗簾隙照在的臉上，給蒼白的臉頰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竟有了幾分驚心魄的。

陸䂙愣住了。他舉著相機，忘了按下快門，眼神癡迷地看著蘇晚的笑容，仿佛被蠱了一般。

這是蘇晚被他囚以來，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雖然那笑容里藏著太多的苦，卻像一道，瞬間照亮了他偏執而黑暗的世界。

“晚晚……” 他喃喃地著的名字，聲音里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

蘇晚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像從未出現過一樣。看著陸䂙，眼神里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和疏離。“可以了嗎？”

陸䂙這才回過神來，猛地按下快門。“咔嚓” 一聲輕響，將蘇晚此刻的樣子永遠地定格在了膠片里。

他放下相機，走到蘇晚面前，手想的臉頰，卻被偏頭躲開了。

“沒關系。” 陸䂙并不生氣，只是笑了笑，眼底的偏執又深了幾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讓你真心實意地對我笑的。”

他轉走到墻邊，看著那塊空白的位置，像是在想象著掛上合照的樣子。“等這張洗出來，就先掛在這里。”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種病態的滿足，“以后，我們每個月都拍一張，填滿這里，填滿整個房間，填滿……”

“夠了！” 蘇晚猛地打斷他，聲音里帶著一歇斯底里的憤怒，“陸䂙，你到底想怎麼樣？把我關起來，用照片監視我，強迫我對你笑，這就是你所謂的嗎？”

“不然呢？” 陸䂙轉過，眼神里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瘋狂，“我你，所以我要擁有你的一切，你的過去，你的現在，你的未來，你的笑容，你的眼淚……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屬于我一個人！”

“你這不是，是占有！是囚！” 蘇晚的聲音因為激而發，“你本就不懂什麼是！”

“我不懂？” 陸䂙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絕，“我怎麼不懂？我為你做了這麼多，為你放棄了這麼多，為你……” 他指著自己小腹的傷口，“為你把鑰匙吞進肚子里，為你傷害我自己，這還不夠嗎？”

“這不是！” 蘇晚搖著頭，眼淚不控制地掉了下來，“不是這樣的！不是把一個人鎖起來，不是傷害，不是……”

“那是什麼？” 陸䂙猛地抓住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困，“你告訴我，是什麼？是像你一樣，一次次地想逃跑？是像我媽一樣，丟下我不管？還是像……”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蘇晚猛地推開了。的力氣不大，卻讓陸䂙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撞在墻上，震得墻上的照片一陣晃。

“我不知道是什麼！” 蘇晚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但我知道，絕不是你這個樣子！你這個瘋子！你本就不配得到！”

陸䂙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被走了所有的力氣。他看著蘇晚淚流滿面的樣子，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和絕。“不配……” 他喃喃地重復著這兩個字，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啊，我不配……”

他突然轉，抓起桌上的相機，瘋狂地砸在地上！

“哐當” 一聲巨響，相機被砸得碎，零件散落一地。

“不配得到你的，那我就毀掉！”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毀滅般的瘋狂，“我毀掉所有的照片，毀掉你，毀掉我自己，我們一起下地獄！”

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瘋狂地撕扯著墻上的照片。那些記錄著蘇晚過去和現在的照片，被他一張張地扯下來，撕得碎。房間里到都是照片的碎片，像一場盛大的葬禮。

蘇晚嚇得連連后退，撞在墻上，看著眼前這個徹底瘋狂的男人，渾止不住地發抖。后悔了，后悔剛才說了那些話。不該激怒他的，這個瘋子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陸䂙撕扯了一陣，似乎累了。他著氣，看著滿地的碎片，突然蹲下，像個孩子一樣抱頭痛哭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你就是不我……” 他的哭聲里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只是想你啊……”

蘇晚看著他蜷在地上哭泣的樣子，心里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幾乎不過氣。這個男人，他的瘋狂，他的偏執，他的痛苦，像一張巨大的網，將牢牢地困在里面，讓無可逃。

慢慢地走過去，蹲在他面前，出手，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輕輕放在了他的背上。

陸䂙的猛地一僵，哭聲也停了。他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晚，眼神里充滿了困和不敢置信。

蘇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復雜的緒。恨他，怕他，卻又在看到他這副樣子時，心底某突然了下來。

也許，他也只是一個可憐人。一個被年影困住，不知道如何去，只能用極端方式來留住想要的東西的可憐人。

可是，可憐，不代表可以被原諒。

蘇晚慢慢地收回手，站起。“別鬧了。” 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陸䂙沒有，只是坐在地上，看著蘇晚的背影，眼神復雜難辨。

蘇晚走出房間，反手關上了門，將那些破碎的照片和那個哭泣的男人都關在了里面。走廊里的線很暗，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覺口更悶了。

這場以為名的囚，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不知道。

但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要逃出去，逃離這個瘋子，逃離這個地獄。

蘇晚轉向臥室走去，腳步緩慢卻堅定。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在后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像一道不屈的脊梁。

而在那間閉的房間里，陸䂙慢慢地站起，走到墻邊，看著那塊唯一完好的空白位置，角緩緩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沒關系。

碎了可以再，壞了可以再買。

只要還在他邊，一切都可以重來。

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心，讓心甘愿地留在他邊，讓對著他笑，讓…… 上他。

哪怕，要用一輩子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