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手腕上的鈍痛驚醒的。

窗簾拉得不風，房間里只亮著盞琉璃壁燈，暖黃的漫過地毯，在床腳投下片模糊的影。了手指，鐵鏈皮的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清晰——是新換的鎖鏈，比之前那了近一倍，冰冷的金屬著腳踝，墜得骨頭都發沉。

昨晚的記憶像被打碎的玻璃，尖銳地扎進腦海。陸䂙的嘶吼、火鉗燒紅的尖端、李威焦黑的手背、還有他最后埋在頸窩時，發的呼吸。了自己的鎖骨，那粒朱砂痣在布料下發燙，像個被烙上去的印記。

“醒了？”

男人的聲音從沙發那邊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蘇晚轉過頭，看見陸䂙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膝蓋上攤著本翻開的書。晨從窗簾隙里鉆進來，恰好落在他手背上——纏著圈厚厚的紗布，邊緣滲出點暗紅的，是昨晚被火鉗燙傷的地方。

他沒看，指尖無意識地挲著書頁邊緣，指腹的薄繭刮過紙頁，發出沙沙的輕響。在他睫上投下片影，眉骨的疤痕泛著淺淡的，倒比平日里了幾分戾氣。

蘇晚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往被子里了。腳踝上的鐵鏈跟著了，發出叮啷的輕響。這才發現，鎖鏈的末端不是固定在床腳，而是系在一個沉重的鎏金底座上，底座上纏滿了深紅的玫瑰，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像是剛從花園里摘來的。

“喜歡嗎？”陸䂙突然抬起頭，視線落在腳踝的鎖鏈上，角勾著抹淺淡的笑，“特意讓人凌晨去剪的，帶著水，新鮮。”

蘇晚的胃里一陣發。那些玫瑰的刺尖銳而集，有幾甚至已經刺破了花瓣，滲出細小的珠，和冰冷的鐵鏈纏在一起，紅得目驚心。“陸䂙，你又想干什麼？”

“不想干什麼。”他合上書，站起朝床邊走來。腳踩在地毯上，步子很輕，像只蓄勢待發的豹。“只是覺得，之前的鎖鏈太單調了。”他在床邊蹲下，指尖輕輕了那些玫瑰，“你看，這樣是不是好看多了？”

他的指尖被刺了下，冒出個細小的珠。他卻像沒覺到似的，反而用那帶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腳踝上的皮。“會刺出的，”他低聲說，眼神里有種近乎癡迷的溫，“就像我們……總得有點疼，才記得住。”

蘇晚猛地回腳，鎖鏈被拽得繃，玫瑰的刺刮過皮，留下幾道細的紅痕。“你瘋了！”的聲音發，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他眼底那抹悉的瘋狂——和昨晚舉著火鉗時一模一樣。

“瘋？”陸䂙笑了，手想去的臉，卻在半空中停住，轉而了自己手背上的紗布，“或許吧。”他的指尖在紗布上按了按，像是在確認疼痛的存在，“但瘋人才知道怎麼把你留住，不是嗎？”

他站起，轉走向帽間。蘇晚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后頸的皮有塊泛紅的印記，像是被什麼東西勒過。猛地想起昨晚他最后抱時，自己好像死死抓著他的領，指節都泛了白。

陸䂙很快換了服出來，黑的綢襯衫，袖口松松地挽著，出小臂上幾道淺淺的疤痕——是上次用碎鏡片劃的。他走到床邊，手里拿著個小小的銀盒子。“過來。”

蘇晚沒。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樣。

“聽話。”他的聲音沉了沉，帶著不容置疑的迫，“不然，我就把這些玫瑰的刺，一一拔下來，進你的指甲里。”

蘇晚咬著，慢慢挪到床邊。腳踝的鎖鏈跟著移，玫瑰的刺再次刮過皮，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陸䂙蹲下，打開那個銀盒子。里面是只致的銀鐲，鐲上刻著繁復的花紋，看起來像是古董。“上次給你戴的銀戒，被你藏起來了。”他拿起銀鐲，輕輕套在的手腕上，作溫得不像他，“這個摘不掉，就戴著吧。”

銀鐲的側著皮，冰涼刺骨。蘇晚突然發現，鐲上的花紋不是普通的圖案，而是無數個細小的“陸”字，麻麻地纏在一起，像個解不開的結。

“陸䂙，你到底想怎麼樣？”看著他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很累。這場無休止的拉扯，像場沒有盡頭的噩夢。

“不想怎麼樣。”他系好鎖鏈的搭扣，抬頭看著，眼底的瘋狂褪去了些，多了幾分疲憊，“只是想讓你記住，你是我的。”他頓了頓，指尖輕輕著手腕上的銀鐲，“永遠都是。”

他站起，轉走出房間。門被輕輕帶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卻像把鎖，牢牢地鎖在了蘇晚的心上。

房間里再次恢復寂靜，只剩下鎖鏈偶爾撞的輕響。蘇晚低頭看著腳踝上的玫瑰和鎖鏈，突然覺得很可笑。這些玫瑰開得那麼艷，卻像是用鮮澆灌的，而，就是那個被困在花叢里的囚徒。

出手，輕輕了那些玫瑰的刺。尖銳的痛傳來，指尖立刻冒出個珠。看著那點鮮紅，突然想起昨晚陸䂙手背上的燙傷，想起他舉著火鉗時眼底的瘋狂，想起他最后埋在頸窩時發的呼吸。

這個男人，到底是，還是那個被他囚在邊的影子？

蘇晚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腳踝的鎖鏈很長，足夠在房間里走。走到窗邊，想拉開窗簾看看外面的天，卻發現窗簾被釘死了，本拉不。

又走到梳妝臺前，打開屜。里面放著些化妝品和首飾，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但當拿起一把梳子時，卻發現梳子的齒間夾著幾極細的頭發——是昨晚趁陸䂙睡著時，從頭上拔下來的。

的心跳開始加速。昨晚被他折騰到半夜才睡著，迷迷糊糊中，好像真的做過磨鎖鏈的事。難道……

蘇晚走到那個鎏金底座旁，蹲下仔細查看鎖鏈的鎖扣。在玫瑰藤蔓的遮擋下，鎖扣的邊緣果然有幾道細微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反復過。

的心臟猛地一跳。原來不是夢。真的差點就磨斷了鎖鏈。

可是，陸䂙怎麼會知道？他昨晚明明那麼累，睡得很沉……

蘇晚突然想起今早他后頸的紅痕，想起他手背上的燙傷，想起他眼底那抹看似不經意的疲憊。難道，他本就沒睡著？他只是在假裝，在看著徒勞地掙扎？

這個念頭讓蘇晚渾發冷。這個男人，到底藏著多？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陸䂙端著個托盤走進來，上面放著碗粥和一碟小菜。“了吧？”他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語氣自然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我讓張媽熬了你喜歡的蓮子粥。”

蘇晚站起，看著他。他的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眼底的瘋狂被很好地掩飾起來，只剩下一種近乎偏執的溫。“陸䂙，”輕聲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陸䂙舀粥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著，眼神里閃過一驚訝，隨即是了然的笑。“知道什麼？”他明知故問，用勺子舀了口粥，遞到邊，“嘗嘗，溫的。”

蘇晚沒張。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想從里面找到一慌，一愧疚，哪怕是一破綻。“我昨晚磨鎖鏈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陸䂙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把勺子放回碗里，粥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知道又怎麼樣？”他站起，走到面前，指尖輕輕抬起的下，迫使看著他，“知道你想跑，知道你在騙我，知道你心里本就沒有我……”

他的聲音很輕，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蘇晚的心臟。“那又怎麼樣？”他重復道，眼底的溫徹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瘋狂，“你以為你跑得掉嗎？蘇晚，只要我不想讓你走，你就算磨斷十鎖鏈，也跑不出這棟別墅。”

他猛地松開的下，轉走到那個鎏金底座旁，一腳踹在上面。鎖鏈發出劇烈的撞聲，玫瑰的花瓣被震得散落下來，落在地毯上，像一灘灘破碎的。

“你看，”他指著那些散落的花瓣，聲音里帶著種近乎殘忍的得意，“這就是你掙扎的下場。除了讓自己更疼，什麼用都沒有。”

蘇晚看著他瘋狂的樣子，突然覺得很無力。以為自己找到了機會，以為自己可以逃離，卻沒想到，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像個貓捉老鼠的獵人，故意放出餌，看著徒勞地掙扎，以此來滿足他變態的控制。

“陸䂙，你真的無可救藥了。”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絕。

“無可救藥？”陸䂙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突然大笑起來，“是啊，我早就無可救藥了。”他走到面前，猛地抓住的手腕，把拽到自己面前，“從七歲那年被鎖在地下室，從看到那片像你朱砂痣一樣的晚霞開始，我就已經無可救藥了！”

他的呼吸噴在的臉上，帶著粥的甜香和一不易察覺的酒氣。“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痛苦的哽咽，“我只是怕，怕你像我媽一樣，怕你也丟下我，怕我又變那個被鎖在地下室里的孩子……”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挲著鎖骨的朱砂痣，作溫得像在稀世珍寶。“晚晚，別離開我，好不好？”他的聲音發，眼底的瘋狂被一層水汽籠罩，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憐，“我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蘇晚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看著他眼底的脆弱，看著他手背上的燙傷，看著他襯衫袖口下的疤痕，突然覺得嚨發。這個男人，他的偏執，他的瘋狂，他的殘忍，似乎都源于那份深骨髓的恐懼。

可是，這就能為他囚、傷害的理由嗎？

“陸䂙，”輕輕推開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不是這樣的。”

陸䂙的猛地一僵。他看著，眼底的水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瘋狂和憤怒。“不是這樣的？那是哪樣的？”他突然上前一步，再次抓住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像林舟那樣？遠遠地看著你，什麼都給不了你？還是像顧衍那樣？利用你，算計你，把你當棋子？”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底的紅再次蔓延開來。“蘇晚，你告訴我，這世上還有誰能像我一樣對你？還有誰能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他猛地低下頭，靠近的耳邊，聲音里帶著一詭異的溫，“只有我，晚晚。只有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乖乖待在我邊。”

他的輕輕過的耳垂，帶著滾燙的溫度。蘇晚的瞬間僵，一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能覺到他呼吸里的酒氣，混合著玫瑰的香氣，形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放開我。”用力掙扎，卻被他抱得更。

“不放。”陸䂙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一孩子氣的固執，“除非你說你我，說你永遠不離開我。”

蘇晚閉上眼，不再說話。知道，無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他的想法。這個男人，已經被自己的偏執和恐懼徹底吞噬了。

陸䂙見不說話，突然把打橫抱起，走向床邊。蘇晚嚇了一跳，掙扎著想去抓什麼，卻只抓到一把散落的玫瑰花瓣。

“陸䂙！你放開我！”

他沒理，只是把輕輕放在床上，然后俯了下來。他的重量帶著不容抗拒的迫，讓幾乎不過氣。他的著的耳朵，溫熱的呼吸拂過皮，帶來一陣戰栗。

“晚晚，別我。”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危險的警告，“我不想傷害你，真的不想。”

他的手指開始解睡的扣子，作很慢，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蘇晚的越來越僵，能覺到他指尖的抖，能覺到他呼吸的急促，能覺到他眼底那份抑到極致的。

“陸䂙，不要……”的聲音帶著一哀求。

他的作頓了頓，抬起頭看著。眼底的瘋狂被一層朦朧的籠罩，看起來竟有幾分迷離。“為什麼不要？”他的手指輕輕著的臉頰，作溫得不像他，“我們是一的，不是嗎？”

他低下頭，吻住了的。他的吻很兇，帶著一種近乎掠奪的占有，像是要把的呼吸都吸進自己的肺里。蘇晚的掙扎在他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只能任由他帶著自己沉淪。

窗外的天漸漸暗了下來，房間里的琉璃壁燈散發著曖昧的暈。鎖鏈偶爾撞的輕響，混合著玫瑰的香氣和抑的息，形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

蘇晚的意識漸漸模糊。能覺到他手背上的紗布蹭過的皮，帶著糙的質；能覺到他鎖骨的疤痕抵著的頸窩，帶來一陣戰栗；能覺到他眼底那份近乎偏執的意，燙得心口發疼。

這個男人，他用最殘忍的方式表達意，用最瘋狂的手段留住。而，就像那朵被纏在鎖鏈上的玫瑰，明知會被刺傷，卻又在他偶爾流的溫里，不由自主地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䂙終于停了下來。他趴在的上，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吸里帶著濃重的息。他的頭埋在的頸窩，像個滿足的孩子。

“晚晚，”他喃喃地說，聲音里帶著一疲憊，“別離開我，好不好？”

蘇晚沒有回答。的眼睛著天花板，上面的水晶吊燈在朦朧的線下，像碎了無數片的星星。腳踝上的鎖鏈不知何時被解開了，只剩下那些玫瑰散落在床單上，花瓣被得不樣子，紅得像。

知道，這場以為名的囚，還遠遠沒有結束。而和陸䂙之間，就像那些纏在鎖鏈上的玫瑰，注定要在疼痛和糾纏中，一起走向毀滅。

陸䂙似乎察覺到了的沉默，他抬起頭，吻了吻的眼角。“你看，”他輕聲說，指尖輕輕著手腕上的銀鐲，“這個摘不掉的。”

蘇晚閉上眼，任由眼淚落。是啊，摘不掉了。就像他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就像這場沒有盡頭的噩夢。

或許，從七歲那年他在地下室看到那片晚霞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牢牢地綁在了一起，注定要在這場瘋狂的里，互相折磨，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