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的晨霧還沒散盡時，許梔就攥著那只描金梔子花紋的瓷瓶站在門口了。瓶細頸寬腹，里面盛著半瓶明，湊近能聞到若有似無的梔子香，混著一極淡的苦杏仁味——那是托黑市醫生買的“淺眠劑”，劑量控制在讓人心跳放緩、意識模糊，卻不會留下任何檢測痕跡的程度。

昨天跪在鹽線上熬到后半夜，赤足被鹽磨出的珠滲進地毯纖維，此刻每走一步，腳踝都像被細針反復扎刺。可沒管這些，只是盯著臥室的方向，那里約傳來陸䂙低的說話聲，混著蘇晚偶爾的應答——是昨夜蘇晚點頭妥協后，陸䂙非要抱著講年的事，說七歲那年在地下室撿到一只斷翅的白鴿，他用草莓糖喂了它三天，最后卻因為怕它飛走，把它鎖進了鐵盒。

“陸先生應該醒了。”許梔理了理擺上的褶皺，將瓷瓶藏進寬大的袖口，指尖到瓶的冰涼，才勉強下心底的抖。不是沒想過后果，若是被陸䂙發現，以他的子，絕不會只是讓跪鹽線那麼簡單；可一想到陸䂙抱著蘇晚時眼底的溫，想到他看自己時永遠帶著的審視與冷漠，就覺得哪怕是同歸于盡，也要讓陸䂙知道——這世上不止蘇晚一個人愿意為他瘋。

臥室門“咔嗒”一聲開了。陸䂙穿著銀灰真睡袍，領口松垮地敞著，出鎖骨一道淺疤——是上次蘇晚用花瓶砸他時留下的。他手里端著一個白瓷杯，杯沿沾著圈淡的痕跡，顯然是剛喂蘇晚喝過草莓味的牛。看到許梔站在門口，他眼底的溫瞬間褪去，只剩下慣有的冰冷，像結了層薄霜。

“誰讓你進來的？”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迫，目掃過許梔的赤足，看到腳腕上未愈的傷口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側擋住了臥室里的景象，“昨天的懲罰沒記住？”

許梔連忙低下頭，手指攥了袖口的瓷瓶，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陸先生，我……我是來送咖啡的。”故意讓聲音帶著點抖，像是還在怕昨天的事，“知道您早上喜歡喝手沖的藍山，我特意在廚房磨了咖啡豆，還加了點您喜歡的梔子糖漿。”

陸䂙的目落在空空的手上，顯然不信。許梔見狀，連忙從后拎過一個銀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只骨瓷咖啡杯，杯碟邊緣印著細小的“陸”字紋，旁邊還擺著一小碟方糖——都是陸䂙慣用的件，是昨天趁沒人時從廚房拿的。

“您看，還熱著。”將托盤遞到陸䂙面前，手腕微傾，故意讓他看到自己手背上因為跪鹽線留下的紅痕，“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靠近蘇小姐了，只是想給您賠個罪……”

陸䂙沒接托盤，只是盯著咖啡杯里的。深褐的咖啡表面浮著一層細的泡沫，邊緣沾著幾點淡黃的梔子糖漿，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他沉默了幾秒，突然手住許梔的下，強迫抬頭，眼底的紅像蛛網般蔓延開——昨夜他抱著蘇晚幾乎沒睡，一方面是怕蘇晚趁他睡著逃跑，另一方面，蘇晚偶爾無意識的翻和輕，都讓他繃著神經。

“你以為我會信？”他的拇指挲著許梔的下，作帶著種近乎殘忍的審視，“上次你假意幫解腳鐐，這次又來送咖啡，許梔，你到底想干什麼？”

許梔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卻強忍著沒掉下來。知道陸䂙最吃“示弱”這一套，就像蘇晚偶爾低頭認錯時，他再暴怒也會下心來。“陸先生，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的聲音帶著哽咽，指尖輕輕了陸䂙的手腕，“我只是……只是太您了。看到您和蘇小姐在一起，我既羨慕又難過，可我不敢奢求什麼，只求能留在您邊，哪怕只是給您端杯咖啡也好。”

說著，故意將袖口的瓷瓶往下了，讓瓶的描金花紋出來一點。陸䂙的目果然被吸引過去，眉頭皺得更：“那是什麼？”

許梔心里一，連忙將瓷瓶又往上藏了藏，臉上卻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沒什麼，只是一瓶梔子香，我怕咖啡的梔子味不夠濃，想著要是您不喜歡，就再加一點……”

陸䂙沒說話，只是松開著下的手，接過了托盤上的咖啡杯。他低頭聞了聞，咖啡的醇厚味混著梔子的清香，確實是他平時喜歡的味道。他抬眼看向許梔，眼底的懷疑淡了些，卻還是帶著警惕：“你先喝一口。”

許梔的心臟猛地一沉。沒料到陸䂙會讓先試喝，那“淺眠劑”雖然劑量不致命，可喝下去也會頭暈惡心，一旦出破綻，之前的鋪墊就全白費了。的指尖微微抖，接過咖啡杯時，杯沿的溫度燙得指尖發麻，卻只能強裝鎮定地將杯子湊到邊。

就在這時，臥室里突然傳來蘇晚的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陸䂙，誰啊？”

陸䂙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回頭看向臥室的方向，語氣不自覺地放：“沒什麼，許梔來送咖啡，我讓走。”他說著，沒再管許梔手里的咖啡，轉就想回臥室。

許梔見狀，連忙抓住這個機會，快步上前一步，將咖啡杯遞到陸䂙面前：“陸先生，您還是喝一口吧，涼了就不好喝了。”的聲音帶著點急切，手指故意在陸䂙的手背上了一下，將瓷瓶里的悄悄倒了幾滴進咖啡杯里——明的混進深褐的咖啡里，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一極淡的梔子香。

陸䂙皺了皺眉，卻還是接過了咖啡杯。他沒多想，仰頭就喝了一大口，咖啡的苦味混著梔子的甜味在里散開，還帶著點異樣的清涼——他以為是梔子糖漿的緣故，沒太在意，只是將杯子遞還給許梔，語氣冷淡：“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別再來打擾我們。”

許梔接過杯子，強忍著心底的狂喜，低頭應了聲“是”，轉就想離開。可剛走兩步，就聽到后傳來陸䂙的悶哼聲，回頭一看，只見陸䂙扶著門框，臉蒼白，手捂著口，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陸先生，您怎麼了？”許梔連忙跑回去，臉上故意出驚慌的表，手想去扶他，“是不是咖啡有問題？我去找醫生……”

陸䂙一把揮開的手，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死死地盯著：“咖啡里……你加了什麼？”他的聲音帶著抖，心跳越來越快，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卻還是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他不能在蘇晚面前示弱，更不能讓許梔看出他的脆弱。

許梔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激。看著陸䂙蒼白的臉，看著他眼底的掙扎，突然覺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陸先生，我……我只是想讓您好好睡一覺。”的聲音帶著哽咽，手抱住陸䂙的腰，將臉在他的口，聽著他越來越慢的心跳，“您太累了，每天都在擔心蘇小姐離開，擔心有人傷害，您該休息了……”

陸䂙想推開，卻發現渾無力，只能任由抱著。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開始出現幻覺，一會兒看到蘇晚七歲時的樣子，扎著羊角辮，手里拿著一顆草莓糖對他笑；一會兒又看到他母親轉離開的背影，鎖骨的朱砂痣在夕下閃著。

“別……別離開我……”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手抓住許梔的手，把當了蘇晚，“晚晚，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鎖著你了，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許梔聽到“晚晚”兩個字，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卻還是強忍著委屈，拍了拍陸䂙的背，聲音溫得像在哄孩子：“我不走，我永遠陪著你，陸先生。”知道陸䂙現在意識不清，把當了蘇晚，可不在乎，哪怕只是暫時的，也要讓陸䂙記住此刻的依賴。

臥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蘇晚穿著陸䂙的寬大襯衫，站在門口，看到許梔抱著陸䂙的場景，臉瞬間變得蒼白。剛才聽到外面的靜不對，就走了出來，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許梔抱著陸䂙，而陸䂙閉著眼睛，臉蒼白，看起來很不對勁。

“陸䂙！”蘇晚快步跑過去，一把推開許梔，扶住陸䂙的，聲音帶著驚慌，“你怎麼了？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

許梔被推得踉蹌了一下，站穩后，看著蘇晚張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蘇小姐，你現在才出來，是不是太晚了？”晃了晃手里的瓷瓶，“這瓶‘淺眠劑’是我給陸先生加的，他現在意識模糊，把我當了你呢。你看，只要我愿意，我也能讓他依賴我，也能讓他說‘永遠陪著我’。”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看向陸䂙的臉。他的眼睛半睜著，眼神渙散，里還在念叨著“晚晚，別離開我”，卻不知道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蘇晚。手想陸䂙的額頭，卻被陸䂙一把抓住手，按在他的口，他的溫過襯衫傳過來，帶著種令人不安的灼熱。

“晚晚……”陸䂙的聲音很輕，帶著種脆弱的依賴，“別再騙我了，別再想逃跑了，好不好？我把所有的草莓糖都給你，把所有的晚霞都畫給你，只要你留在我邊……”

蘇晚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看著陸䂙此刻的樣子，想起他平時的瘋狂和殘忍，想起他為了留住做的那些極端的事，心里又疼又恨。可看到他眼底的脆弱和哀求，又忍不住心——這個男人，不過是個害怕失去的孩子，用最錯誤的方式，抓著他唯一的不肯放手。

許梔看著他們相擁的樣子，心里的嫉妒像藤蔓一樣瘋狂生長。走上前，手想再次抱住陸䂙，卻被蘇晚冷冷地推開：“你別他。”蘇晚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你給他下了藥，我會找醫生來，要是他有什麼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許梔愣了一下，沒想到平時總是順從或反抗的蘇晚，此刻會出這樣堅定的眼神。看著蘇晚扶著陸䂙往臥室走的背影，看著陸䂙抓著蘇晚的手，指甲幾乎嵌進蘇晚的皮里，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費盡心機給陸䂙下藥，想讓他依賴自己，可到最后，他心心念念的還是蘇晚。

“陸先生！”許梔突然喊了一聲，聲音帶著絕，“我這麼你，為了你，我可以跪鹽線，可以被你鎖著，可以做任何事，為什麼你就是看不到我？為什麼你眼里只有？”

陸䂙的腳步頓了一下，意識似乎清醒了一點。他回頭看向許梔，眼神依舊渙散，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清明：“你……不是晚晚。”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刺穿了許梔所有的偽裝，“晚晚不會……不會給我下藥，不會……騙我。”

許梔的眼淚掉得更兇了，看著陸䂙被蘇晚扶進臥室，看著臥室門“砰”地一聲關上，將隔絕在外，突然覺得渾的力氣都被干了。癱坐在地上，赤足再次到地上的鹽粒，疼得渾抖，卻比不過心里的疼——用盡全力去一個人，最后卻只得到一句“你不是”。

臥室里，蘇晚將陸䂙扶到床上，他依舊抓著的手，里還在念叨著“晚晚，別離開我”。蘇晚坐在床邊，看著他蒼白的臉，看著他手背上未愈的傷口，突然手輕輕他的額頭，作帶著種自己都沒察覺的溫。

“我不走。”輕聲說，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我在這里陪著你，等你好起來。”知道自己不該心，不該對這個囚的男人有任何，可看著他此刻脆弱的樣子，卻忍不住想給他一點安——哪怕只是暫時的。

陸䂙似乎聽到了的話，繃的慢慢放松下來，抓著的手也松了些，呼吸逐漸變得平穩。蘇晚看著他睡著的樣子，想起許梔剛才的話，想起林舟還在外面等，心里突然變得很。知道這場囚不會輕易結束，陸䂙的瘋狂也不會輕易消失，可此刻，只想守在他邊，等他醒來——或許，等他醒來，能找到逃離的機會；或許，等他醒來，一切都會不一樣。

起想去拿醫藥箱，卻發現陸䂙的手還抓著的角，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孩子。蘇晚無奈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床邊，輕輕拍著他的手背，像在哄一個睡的嬰兒。窗外的過玻璃花房的隙照進來，落在陸䂙的臉上，給他蒼白的臉添了點暖意。蘇晚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或許在這場以為名的囚里，不止一個人是囚徒，陸䂙也是——他被自己的瘋狂和占有囚著，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