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張

輕飄飄一句話過耳側, 有瞬間，賀潯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四目相視，他鎖著黎月箏那雙眼睛, 足足盯了有五秒鐘。

隨後, 他偏開眼神, 眉宇間薄怒明顯。他側臉繃，似是不願再黎月箏的問題，擡步就要走。

可還未邁出半步, 賀潯手掌攥, 克制掙紮了半天，脖子上青筋都突出來, 還是沒能忍住。

他沒有看黎月箏，冷聲丟了句話，“明天。”

話音落下，這回倒是走得幹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 電梯門也隨之關上, 黎月箏回過神來, 也趕忙走了出去。

岑敘白的車就停在酒店樓下, 黎月箏一出大廳就看到了悉的車牌號。

“月箏，這裏。”岑敘白降下車窗，傾替黎月箏打開了門。

坐進副駕駛拉好安全帶後, 黎月箏下意識往車窗外看了眼。

三三兩兩地游客和酒店服務生裏，沒有一個是悉的影。

這麽短的時間，也不知道賀潯走哪兒去了。

見黎月箏著窗外出神，岑敘白順著視線掃了眼, “看什麽呢？”

聞聲，黎月箏猛一回神, 偏頭迎著岑敘白的視線，驚覺自己此刻的失態，神有些不自然。

“沒。”轉移話題道：“燒烤店什麽況，你那邊了解的多嗎？”

岑敘白搖頭，“昨天晚上出的事兒，去了好幾輛救護車，周圍有居民區，很多人都拍到了視頻，到那裏後我們可以走訪一下。”

車子駛離酒店，平穩拐大路。

“攝影機和錄音設備——”

“放心。”知道黎月箏要問什麽，岑敘白率先回答，“能帶的都帶齊了。”

黎月箏松口氣，“那就好，接下來可有的忙了，我是什麽設備都沒帶，純靠手機的話還真吃不消。”

盡管只是工作，但許久沒和黎月箏這樣閑聊，岑敘白起初還會有些憂慮，怕黎月箏不適應，也怕自己不知如何反應。眼下氣氛還算輕松，岑敘白安心下來。

他忘了，黎月箏向來是個坦的人，自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扭些什麽。

見這模樣，岑敘白了然也酸楚。明了一貫的真誠和大方，不自覺被其吸引，又酸于悸的無法兌現，只能強在心底。

“聽說你最近在休假，難得放松一次還被拉過來幫忙。”岑敘白無奈笑笑，“這次真的麻煩你。”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方才賀潯的神，黎月箏指尖微微蜷，聲音發悶，“沒事，我們這行不就這樣，隨時都有可能有突發況，習慣了。”

-

燒烤店的事比較複雜，黎月箏他們分了幾個小組，分別走訪了燒烤店、醫院和相關部門，連軸轉了十幾個小時。

到了半夜一起吃夜宵的時候，才好不容易能口氣。

岑敘白去點餐，剩下幾個人累的連氣神都消磨了大半，章桐著小餐館裏的暖氣片坐著，等餐的時間抱著胳膊打哈欠。

“不能幹了，這活兒不能幹了。”章桐腦袋一歪倒在黎月箏懷裏，“再幹下去我就要死了。”

黎月箏無奈彎了下，“再撐撐，等回京西就能好好休息。”

“得了。”章桐坐直，臉板苦瓜，“過年不加班就不錯了，能休上三天我都燒高香了。”

林思璟捶捶肩膀，“看來我也是時候該休個年假好好歇歇了。”

說到這裏，章桐眼睛一亮，按住黎月箏的手背，“就是就是，箏箏思璟，你們過年準備幹什麽，馬上就發年終獎了，要不咱們出去嗨一圈兒？”

“算了吧。”林思璟看了黎月箏一眼，“之前還和我哭窮，就來朝樺這一趟我都納悶兒呢。”

聞聲，黎月箏贊同地點了點頭，玩笑道：“朝樺已經燒了我不錢了，再和你出去一趟，我得喝西北風了。”

“你是耍我呢還是耍我呢還是耍我呢？”章桐一連三問，“你這麽卷都能喝西北風，我可怎麽辦。”

“就是啊。”林思璟嗤了一聲，“不願意就不願意，裝什麽窮啊。”

黎月箏言又止，最後只憋出句，“冤枉。”

那雙漂亮的狐貍眼只淡淡看人一眼，就想冰冷的鈎子刮了下人的心尖，林思璟側過，“拿那種眼神看我。”

“......”

燒烤店的事鬧得比較大，黎月箏他們在朝樺多留了兩天，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回京西那天，一行人像是被幹了氣似的，困得倒頭就能睡。

黎月箏也累，不過心裏記掛著事，沒什麽困意。

那天在霧雪湖度假村酒店的電梯裏，黎月箏和賀潯說回京西後去找他，他也沒明確說好還是不好。

秦竹給了他們一天的調整時間，于是大家不謀而合，紛紛打算回家睡覺。

采訪車就停在公司停車場，林思璟和岑敘白的車也在。林思璟順路可以送章桐回家，倒是黎月箏落了單。

正當林思璟打算把送黎月箏這事兒也包下來的時候，岑敘白開口：“月箏，打算怎麽走？我能捎你一程。”

從延水縣回來不久，章桐和林思璟就知道這兩人的關系好像發生了些變化，不過看著狀態正常，也沒多問。此刻見岑敘白如此主，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麽況，對視一眼，靜靜等著黎月箏的反應。

“沒事，公司離我家很近，我走過去就好。”黎月箏看了眼手機，“時間也不早了，忙了幾天，你們快回家休息吧。”

見這樣說，其他幾人也沒堅持。

“回家吧回家吧，累死啦。”章桐打了個哈欠。

幾個人相伴著往前走了段路。

黎月箏心裏有事糾結，不太平靜，默默走在最後面。

空間空曠，有序排列的燈泡線似能把這裏分割大小不一的窗格。這個時間點的地下停車庫沒什麽人，腳步聲回在空氣裏，又撞向耳朵。

當出現雜音的時候格外明顯。

黎月箏睫一閃，步子停了下來。

轉過頭，看向黑漆漆的車庫角落。柱子把車庫分不同區域，上面用來標識區域的字母已經落灰，邊角卷翹起來，周圍空的。

“箏箏。”黎月箏的思緒被後的喊聲打斷。

章桐朝揮揮手，“看什麽呢走那麽慢。”

聞言，黎月箏又回頭看了眼，那裏依舊空。

皺起的眉慢慢舒展，黎月箏緩口氣，“沒事，我們走吧。”

離開公司後，黎月箏順著公寓的方向走，速度比平常要緩。

步子停在距離公寓的最後一個十字路口，黎月箏擡眼看向路對面的紅燈標牌，旁邊行人駐足，眼前車流來往。

腦中閃過的畫面是不久前的冬至，賀潯就站在那裏等。

當時黎月箏提了速凍水餃回家，卻在半路接到了賀潯的電話，問要不要一起約個會。然後，他牽著的手帶穿過巷道，去了個四合院。

是十年前在清荷路筒子樓，隨口同賀潯提了一句的地方。

這些年，他一直都放在心上。

每一分每一秒，每個瞬間，每個細節，賀潯從來沒忘過。

其實他一直沒變。

黎月箏的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下，步子踉蹌，險些跌下臺階。

耳邊喧嘩襲來，黎月箏這才發現自己走了神，對面的紅燈已經變了綠燈。寒風刮過，順著領吹進去，凍的人骨頭都疼。

綠燈閃爍著，人群烏泱泱往前走。黎月箏也跟著向前，行李箱滾滾過地面，不留痕跡。大大小小的鳴笛聲刺進耳，像細針紮進了黎月箏的心髒。

眼前的燈已經開始倒計時，數字越來越小，離對面越來越近。

握著行李箱扶手的手越收越。

腦中畫面流轉，是冬至那一晚，賀潯在紅燈亮起前大步走向自己的影。

還有他深深著的模樣，他問：“我做到什麽地步你才能看得到我？”

步子忽而停下。

黎月箏看著不到十秒的綠燈提示，突然猛地轉，拉著行李箱就往回跑。

急促的，迅速的。

耳邊風聲很大，黎月箏的頭發四散到腦後，寒風刺著臉頰而過，似能劃刻出裂痕。

嗓眼又又痛，黎月箏眼尾發紅，也不知是凍的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穿過路口，黎月箏攔了輛出租車，迅速把行李放到後備箱然後上車。

關上門，按著副駕駛的座椅靠背，聲音急促，“師傅，去賀氏大樓。”

-

京樾府頂層，男人坐在沙發上，隨手翻看著文件，心不在焉。

這時，手機突然嗡起來，男人立刻放下手中東西，側眼一看，來電顯示澆滅了他僅存的期待。

賀潯開接聽鍵，按了免提，雙肘撐在膝蓋上，脊背弓著，繼續翻看文件，神不耐。

“喂。”

“賀總。”察覺到電話那頭不太對勁的緒，楚堯語塞一瞬，不過想到事急，還是著頭皮問：“您今天…來公司嗎？”

向來把公司當家，員工放假他不放假，幾乎天天泡在工作裏的賀潯，競然無故曠工了整整三天！

聞聲，賀潯翻文件的作一頓。

太xue突突跳，擾得他頭疼。

他甩了文件，靠坐回沙發上，“不去。”

幾天前，黎月箏義正詞嚴說回京西就來找他。

現在呢，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虧他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等了這麽久。

說完，賀潯便打算掛電話。

“等等賀總！”察覺到他要做什麽，楚堯趕忙出言攔住。

賀潯著緒，“有事就說。”

“賀總，今天是和海外那邊的視頻會議。”楚堯猶豫，“不太好改期…”

要不是真有十萬火急的事，楚堯肯定不會給他打這個電話。

安靜的幾秒裏，楚堯那邊聽著聽筒裏平穩的呼吸聲，提心吊膽地繃著神經。

片刻，終于有了靜。

“讓他們準備著吧，會議照常進行，我馬上到公司。”

賀潯閉了閉眼，想到黎月箏那張臉，只覺得心口悶疼。

要來早來了，怕是又誆騙他。

得到回應，楚堯松了口氣，“好的，我五分鐘到您家樓下接您。”

早在打這個電話之前，楚堯就已經出發京樾府。這麽多年，其他不，賀潯的時間守則總是明白一些。

效率極高，從打電話到來賀氏大樓全程不超過半小時。

賀潯的步子大，楚堯跟著，邊走邊向他彙報會議的大致況，以至于，連大廳前臺行政人員朝他努力使出的表都沒看到。

眼睛都快眨到筋，偏偏楚堯就那樣快速飄了過去，行政耷下肩膀，“楚特助今兒怎麽了，消息不回也不看人的，要出大事了！”

“你別太擔心。”旁邊人安道：“之前楚特助不是和咱們打過招呼？那位不一樣。”

行政坐到椅子上，一臉無助，“那也只能這樣了。”

總裁專屬電梯直通頂層，賀潯大步邁出去，“通知他們二十分鐘後開始，調試好設備。”

“好的明白。”楚堯替賀潯打開辦公室門，“我這就去。”

然而門這樣敞開，賀潯卻突然停在了門口。

楚堯一愣，擡眼看過去，就見老板冷眼盯著辦公室，一不。

順著他視線，楚堯看到總裁辦公室沙發上坐著的人。

上是件灰大，裹著厚實的圍巾，長發散在肩膀，有自然卷曲的弧度。聽著靜，偏頭看過來，皮白，眉眼是極致的漂亮。

黎小姐？

在這裏等的時間其實并不長，黎月箏卻有些度秒如年的滋味。

眼下看到賀潯，竟也莫名其妙有了幾分張的緒。

原以為賀潯這個工作狂肯定會在公司，便直接魯莽地沖到賀氏來找人，誰能想到撲了個空。

此刻，迎著賀潯銳利的盯視，有些不自在。

賀潯就站在門口，姿拔，黑西裝黑襯，雙手抄著兜，好像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僵持了片刻，黎月箏主開口：“我這幾天有點忙，剛從朝樺回來。”

賀潯不說話，目移向邊的行李箱。

還沒人拖著行李箱進他這間辦公室。

黎月箏沉默兩秒，“我怕你等我，就沒回家放行李，直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