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低笑

到了兒園的時候，正好趕上小朋友們下學。

一幫子家長在外頭翹首期盼，被老師帶領的各班小不點兒，都整整齊齊的排一行，頭上還戴著黃的小帽子，遠看就像是一群小黃鴨似的，分外可。

沈清溪站在最外圍，瞧見悉的老師，就集中注意力往後了一眼，在那一張張小臉上辨認一圈，卻并沒有發現沈昱。

這孩子哪兒去了？

再仔細一看時，才發現另一個跟班老師的背上，正趴著一個睡眼惺忪的小男孩兒，孩子的一頭小卷糟糟，帽子都沒戴，腦袋就那麽一點一點，小啄米似的著，儼然還在困倦之中。

“章老師。”就過去，了一聲。

那老師才停下來，笑瞇瞇解釋：“午睡那會兒，旁邊的小朋友尿床了，把昱昱那邊也弄了一點兒，褥子都給換過了，這孩子卻怎麽也不肯躺下，只好抱出去講故事，這不，沒睡好，現在困了。”

“一會兒我說說他，這孩子幹淨。”沈清溪有點兒無奈，急忙解釋了一句。

別看昱昱年紀小，病卻是多，不幹淨的地方，小孩兒絕對是不肯待著的，今天這事兒，估計就是聞見了什麽味道，或者兒園的床鋪沒清理幹淨。

但是這話絕不能當著老師的面兒說，就盤算著，明天上學的時給孩子帶個小墊子過來，再鋪上一層，昱昱應該就不嫌棄了吧。

這麽想著，沈清溪就手過去，逗弄了一下孩子乎乎的臉蛋，小聲他：“昱昱，醒一醒，咱們回家睡好不好？”

小孩兒腦袋晃了晃，睡得香甜，并沒有反應。

就不忍心再了，出手去，準備從老師背上把孩子接過來。

“我來吧。”旁邊這時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沈清溪回過頭去，才看見郗勁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車上下來，走到了的邊。

正是接孩子的時候，兒園門口就熙熙攘攘的，人一多，就有個別沒素質的使勁兒往前擁，趕著投胎似的。

男人材高大，站在中間就像鶴立在群裏，上的氣質也很冷，只著兜隨意的往四周掃了一眼，那些擁的家長就自後退了一點兒，再沒人敢往前撞了。

“這是……”章老師遲疑了一下，下意識躲了一下，看向沈清溪。

背上的小孩兒這時卻懵懵的睜開眼，迷夢的向前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心起來，兩只小手直往前探：“叔叔，叔叔！”

“是孩子的叔叔。”沈清溪順勢回答。

小手張了半天，小昱昱終于如願以償進了男人的懷抱，卻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癟著，直勾勾盯著面前的臉頰看，半天都不眨一下。

“你怎麽了？”只用了一只手臂，就穩穩的把小孩兒抱著，郗勁挑挑眉，開口問道。

“我肯定是在夢裏面。”小孩兒撅噘，慢吞吞的說：“我在夢裏看見了叔叔，但是一醒來，叔叔就會消失。”

真的話語傳耳中，沈清溪的心裏就不住酸酸的，昱昱已經五歲了，大部分的事兒他都能明白，大人所說的話，他也是能聽懂的。

那天郗勁臨走前，小孩兒問：‘叔叔，你什麽時候再來’，他回答：‘不知道’，小孩兒就記住了。

兒的世界總是非黑即白，他沒有聽到肯定的答案，就篤定的認為，會修車車的叔叔永遠都不會再來了，肯定背地裏傷心了吧？

不然再見面時，也不會如此患得患失。

“昱昱。”沈清溪有點兒心疼，急忙湊上前去，輕輕孩子的小臉兒，聲安：“昱昱，你不是在夢裏，你已經醒了呀，叔叔是真實的，你看，小姨也在的。”

怕小孩兒不信，又起他的小手，指引著來到男人的面頰邊，小心的讓他了一下：“你看，是不是暖暖的？夢裏面，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對不對？”

一心關注小孩兒，看著昱昱重新瞇眼笑起來，這才放心，松了口氣的同時，才注意到來自頭頂的視線。

臉頰被一大一小疊著的兩只手，出了一個小，像是天然的酒窩，男人的臉上卻并沒什麽表，只那麽垂眸看著，配著這副高冷的樣子，莫名有些反差萌。

沈清溪反應過來，慢慢收回手來。

男人便抱了孩子，直接轉出了人群，明明是西裝革履的樣子，胳膊上卻挎著小孩兒的米老鼠書包。

沈清溪抿了下，也跟了上去。

＊

原以為郗勁只是要送和孩子回家，沈清溪卻想不到，他居然還想帶著兩人吃飯。

車子上沒有兒座椅，就帶著孩子坐在後排，索昱昱格沉靜，也不是什麽的類型，只是一路上都用好奇的眼神，著座椅看前頭開車的人。

也不知為什麽，這孩子會如此喜歡這男人。

沈清溪側頭拉拉他的小手，讓他乖乖的向後靠著椅背，這才客氣的開口：“家裏菜什麽的都齊全，我回去做飯就可以。”

自從再見面以來，的態度就是一直這麽客氣而疏離，就連語氣盡量做到禮貌，當然，只除了部分生氣的時候。

大手穩穩的把著方向盤，郗勁通過後視鏡掃了一眼，看見人那白皙的臉頰了一半在黑發裏，越發顯得小巧人，紅潤的卻抿著，明明是個沉靜的子，卻又是那麽的倔。

目沉了沉，他直接將車子右靠，在路邊的車位上停了下來，正對面，kfc的招牌紅紅的，上面印著的外國老頭兒笑得很慈祥。

“肯爺爺！肯爺爺！”昱昱著車窗，很是雀躍。

快餐這種東西，小孩兒沒有不喜歡的，沈清溪雖然也帶他來，但是并不頻繁，畢竟熱量太高，蔬菜又，對孩子的長沒什麽好。

但現在看見昱昱這麽高興，也不忍掃孩子的興，也就不再說話，就當默許了。

邊兒上車門一開，郗勁已經探進來，把孩子抱出去了。

找了個靠裏面的座位坐下，看見郗勁準備去櫃臺點餐，沈清溪便指指桌上的二維碼，提醒他：“可以自助點單的。”

他就在對面坐了下來，長微微屈著，拿出手機皺著眉掃碼，一看就是不怎麽來這種餐廳，研究了一會兒之後，長指才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表舒緩了些。

順手把小孩兒抱到大上坐好，慢慢用手指頁面：“要哪個？”

小孩兒就探著腦袋看，小手點點：“這個和這個！”

男人好看的眉頭又鎖起來：“不行，沒有蔬菜，只能要一個小份的漢堡，玉米點一個吧，對小孩兒好，土豆泥呢？的，聽起來不錯。”

沈清溪原本還擔心，他會過分的縱著孩子，聽見兩人的對話，這才放心下來。

雖然語氣直了些，但是比起一般男人，他還是很懂得育兒的方法和策略。

潔的手機屏幕忽然就在了臉跟前，沈清溪擡起頭來，一大一小兩張臉挨在一起，全都專注的盯著。

“小姨小姨，到你點了！”昱昱忍不住，搶著開口。

低下頭去，沈清溪在那菜單上掃了一眼，隨意指指一個看著很人的漢堡：“就這個好了。”

拿著手機的修長大手才收了回去，又低頭選了一會兒，郗勁最終按了確定鍵，完付款。

雖然特地選擇了蔽的位置，但是兩個長相好看的男，外加一個可小孩兒的組合還是十分引人注目，短短的十多分鐘等待時間，就有好幾個年輕孩兒借口上廁所，過來看。

“咱們換到樓上去？”前臺到了號碼，郗勁就把昱昱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之前，皺眉問道。

沈清溪搖頭：“沒關系。”

子淡漠，從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所以是真的不在乎這些事，看就看吧，又能怎麽樣？

從包裏拿出一片巾，探著仔仔細細的給小孩兒手，長發垂下來，就騰出一只手掖到後頭，出一只耳朵來。

耳垂小巧，耳郭幹淨而秀氣，沒有任何耳飾，也沒有紮耳，線下顯出些許明的，又又白的。

像是裹著桃餡兒的，糯糯的米團子，如果咬在口中，一定是這樣的覺。

郗勁的目在那耳朵上繞了一圈，眼眸閃了閃，忽然很想給這人的腦袋上蓋個服，徹底遮擋起來。

前臺的號聲仍舊在繼續，他卻沒有急著過去，子彎了彎，手指在桌上扣，發出噠噠的響聲。

“怎麽了？”沈清溪擡頭，奇怪的看著他，隨著這個作，長發就又新了下來，遮蓋了耳朵。

“我去取餐了。”男人打量一眼，神緩和了些。

“嗯。”沈清溪點頭，心裏更狐疑了，他不是早該去取了嗎，還用特地通知一聲？

卻見這人又不聲的看了一會兒，見不再有其餘的作，而是把巾團在一起，準備扔掉，這才不不慢的走了。

這又是什麽病？沈清溪皺皺眉，想不明白他的腦回路，索也就不去想了。

郗勁再回來的時候，手裏的托盤上就放了滿滿的食，看起來堆得就跟小山一樣。

昱昱支著腦袋正盼著呢，頓時就高興起來，但他平時被沈清溪教育的很好，即使是在這種雀躍的狀態下，也沒有大喊大，而是很可的用肢作來表達，拍拍手，或者晃晃子什麽的。

小孩兒的卷兒，沈清溪也被萌到不行，忍不住拿出手機錄了斷小視頻，一旁，男人已經開始分配食。

昱昱特別期待的捧著小臉兒，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擺在小姨面前的食越來越多，自己面前的則還是那孤零零的幾樣。

“叔叔～”忍不住小聲抗議。

男人板著臉，一不茍的教育：“因為你的肚子很小，裝不下很多，所以要吃。”

“那小姨呢？”小孩兒眨眨眼。

“你沒聽人說過嗎？孩子有兩個胃，一個用來裝甜品，一個用來裝正餐。”男人說起謊來，表也仍舊是嚴嚴肅肅的。

很悉的一句話，沈清溪本來低頭在替小孩兒倒果，這會兒猛的擡起頭來，表有些愣怔。

男人也擡著頭，片刻之後，將一杯藍莓聖代平平的推了過來，坦然的與對視：“難道不是嗎？”

＊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多鐘頭，大部分的時候，沈清溪都是低著頭，一邊自己吃幾口，一邊替小孩角的醬，沒有再繼續說話。

昱昱中午在兒園沒睡好，這會兒吃了東西，人就更容易困倦，坐在座位上就睡眼朦朧，連連打著哈欠，出門的時候，都是趴在郗勁肩膀上，被他抱進車裏面的。

沈清溪一路跟著，了外套給孩子蓋在上，塊有點兒辣了，昱昱剛剛出了一頭汗，又怕他著涼。

眼看著他實在太困，不好自己一個人坐著，沈清溪就抱著小孩兒坐在副駕上，郗勁一路上慢慢開著車，很平穩的到了出租屋的樓下。

都晚上八點多了，外頭的夜已然深沉。

窄小的車廂裏，就只能聽見三個人的呼吸聲，小孩兒呼吸最為沉穩，一路上都沒怎麽醒，砸吧著小，深深的沉在夢鄉裏面。

車子停下來後，沈清溪外頭悉的老舊居民樓，手拉開車門，剛想要醒孩子，郗勁已經下車，從一側繞過來，探進來抱走了孩子。

就這麽單手抱著昱昱，他微微彎腰，又將後排的車門打開，讓孩子蜷著子睡在座椅上面，這才輕輕關了門，繞回來坐下。

“咱們聊聊。”估計是怕吵醒孩子，他的聲音刻意得很低，在耳畔響起的時候，莫名的好聽。

沈清溪本來也是想跟他談談的，憋了一肚子的話，可又覺得時機不對，所以遲遲的沒有開口。

“好，你說。”向後仰靠在座椅上，舒展了一下疲憊的，一天裏發生的事太多，紛紛雜雜的聚集在腦袋裏，到最後一團。

“我測試了dna，孩子是和我有親緣關系的，所以他是我哥哥的兒子。”擡頭按了下眉心，郗勁張口說道。

“嗯，我知道。”這和之前猜測的一樣，所以沈清溪沒怎麽驚訝，這男人不久前拿走了孩子的頭發，恐怕就是去鑒定這個的吧？

曾經的時候，其實是很抗拒面對這個問題，寧願相信，昱昱就只是沈家的骨，和郗家半錢關系都沒有。

但偏偏事與願違。

昱昱不是郗家的孩子，而且奇跡般的，小孩兒居然對這個僅僅見了兩面的，還不怎麽了解的小叔叔，産生了那麽強的依。

這是沈清溪沒想到的，也不想去阻止，小孩兒的長中，不能單單只有和沈家的這幾個親人，他需要更多的。

所以此時此刻，的語氣是分外真誠的：“昱昱雖然只來我家一年，但我對他的卻是無法用這些世俗觀念丈量的，我很他，也從心底裏發誓，要好好的把他養長大。”

如果沒有今天的相，沈清溪是絕不會提出這樣要求的，正是因為見到了郗勁對昱昱細心的照顧，才對這個男人，漸漸産生了信任，所以接著說了下去。

“郗勁，昱昱很喜歡你，從今天的事看，我也知道你對他也是真心關的，所以我不會幹涉你和昱昱見面，我只希咱們兩個好好相，共同養這個孩子，可以嗎？”

也許是因為四周昏暗的原因，想了很多天的這些話語，終于毫無阻礙的說了出來，沈清溪輕輕嘆息了一聲，心中總算暢快了些。

後座上，小孩兒的呼吸仍舊悠長平穩，讓人有一種很安心的覺。

男人的子微微了一下，昏暗的線中，他忽然低低的笑了一聲，仿佛在咂滋味般，慢慢重複一遍：“共同養？好啊。”

自從重遇以來，這是沈清溪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的心了，升起一種別樣的覺。

曾幾何時，也是見到過他笑的，年的子斜斜的歪在欄桿邊上，幽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彎起的角弧度好，看起來是那麽的帥氣人。

“孩子有兩個胃？一個用來裝甜品，一個用來裝正餐，你到底是從哪裏學到這個歪理的啊？”重複了一遍的話，他的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