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轎車無聲地雨夜，像一尾黑魚游進深水。

車開著適當的空調，一陣似有若無的冷檀香在鼻息間靜靜流淌。

楚絨睫垂得極低，像在跟自己的手指較勁。

倏然，一道低沉和的嗓音低低過耳廓，

“這次不困了嗎。”

突然想起上一次坐他的車，一上車就兇說困，不許他跟說話，打擾睡覺。

楚絨耳尖倏地燒了起來，出一層瑩潤的胭脂，咬住下，故作兇狠道，

“我現在不困！你管呢！”

紅燈的微漫進車窗，在男人廓上鍍了一層暗紅的邊，鼻梁到角的線條干凈利落，似鋼筆速寫時一氣呵的弧線。

楚絨心跳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一下一下撞擊著腔，像只驚的雀兒撲棱著翅膀。

有點煩，有點躁，難以區分清楚此時此刻心慌意的理由，于是拿出手機在瀏覽上搜索起來，

“討厭的男人長了一張完全在你審點上的臉，怎麼辦。”

最高回答是「攻略他，讓他變得不討厭。」

楚絨呼吸一，險些沒抓穩手機。

吞了吞口水，匆匆放下手機，坐得端端正正。

什麼餿主意。

才不要攻略他。

想的分明是離他越遠越好。

鶴鈺側過頭，鼻尖掠過一清甜的香氣，像是晨中的玫瑰混著剝了殼的荔枝，水潤潤地纏上來。

側的人正悄悄打哈欠，睫垂下去又掙扎著揚起，像只玩累了卻強撐神的小貓，指尖還無意識地揪著安全帶邊緣。

“困了睡一會。”

他手調低空調風向，嗓音里帶著淡淡的磁沉，

“到了我會你。”

楚絨是困，可在這種況下怎麼可能睡得著，猶豫了一會兒，仰著小臉把心底想問的話問了出來，

“你為什麼會過來。”

鶴鈺的回答很簡潔，每個字銼得短而利落，像是回答，又不像是。

“那家店是薛允的。”

車子緩緩駛青山別墅區，燈漸暗，男人表面平靜，映不出漣漪。

收回視線，目不經意間掃過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男人左手中指上那枚鶴型戒指在昏暗的夜中依舊散發著幽幽藍。

楚絨呼吸一頓，垂在前的手無意識攥，沉默半晌，狀似不經意地用手指卷著發尾，眼睫低垂，卻從睫的隙間悄悄觀察他的反應。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戒指很可能配不上你。”

鶴鈺轉過頭去看，眼底沉著夜般的暗涌，淡淡道，

“它很好，我認為它是無價之寶。”

楚絨作一頓，兩人目在半空中相撞，像兩片薄刃相抵，剎那間凝住流的空氣。

男人忽而勾，輕笑了聲，一字一頓，

“我希的主人也能這麼認為。”

楚絨微微怔住，呼吸仿佛被無形的線繃，將周圍所有的聲響都過濾模糊的背景雜音。

“咔嘣——”

的發在指尖纏繞，卻因加重的力道斷裂。

不到疼，腦海中僅剩下四個字。

他都知道。

一個人的，就這麼變了兩個人的。

楚絨覺得自己變了。

此刻應該惱怒，應該憤，應該嚴詞厲讓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都沒有，憋了半天，能想到的還是那一句，

“你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鶴鈺漆黑幽沉的眼神落在臉上，目寸寸移，薄以不明顯的弧度往上勾了勾。

或許連自己都沒發覺，兇人的時候并不可怕，眼含，烏黑眼眸里沁著朦朧意，濺起漣漪，流轉的眼眸一派天真。

他明白看上去縱蠻橫，實則自尊要強，敏脆弱。

“聽到沒有！”

他點頭，溫聲道，

“好的，大小姐。”

車子拐了個彎，緩緩停在沈家門前。

楚絨解開了安全帶，車門剛推開一條，冷風便挾著夜雨的氣息竄進來。

“我走……”

話音戛然而止。

男人的手掌毫無征兆地覆上來，虎口卡在突起的腕骨上，拇指恰好住跳的脈搏，不讓有彈掙開的機會。

楚絨蹙起眉頭，明眸里自帶著一層盈潤的水汽輕微晃幾下，尾音飄忽地了，

“你干什麼呀。”

他的掌心好燙，像攥著塊燒紅的炭火。

掙不開，變煎熬。

鶴鈺靜靜看著雪白水潤的臉蛋憋出了氣惱的紅春，手上的力道半點兒不減。

雨夜燈昧，昏暗的線照著男人清冷疏離的面容，淡淡雪松氣息撲來，似冷冷寒席卷。

“楚小姐。”

低低的聲線，沙啞有磁。

“下一次遇到這種事，給我打電話。”

楚絨咬著，往后瑟兩下，白雪般的面容逐漸騰起暖熱的緋，又聽見他說，

“并不是要證明什麼，我是你的未婚夫，沒理由讓你這種質疑。”

男人低沉冷的氣息掃過的耳廓，一陣麻，

未婚夫…

他自己用起來，還真是順口。

楚絨耳尖不自覺抹開薄薄的紅，支支吾吾，

“你…你要把我手掐腫了。”

鶴鈺聞言松了松力道，那細細腕間確實多了一道指痕。

的皮太，又白，一都要留印子。

“抱歉。”

—

八點剛過，楚絨回到了家。

沈厲尋看著上披著的那件西裝外套，眉頭輕皺。

“鶴鈺送你回來的？”

楚絨懶懶掀開眼皮掃了他一眼，從鼻腔里出個哼字，頭也不回地踩著臺階上樓。

不高興的時候提出來的要求都會被答應。

比如今晚，說不想下樓吃飯，于是，房間里多了一張臨時餐桌，擺得都是吃的菜。

吃飯，沈厲尋則坐在旁邊道歉，

“昭昭，二哥跟你道歉。”

男人順手夾了最吃的四喜丸子進碗里，低聲道，

“對不起。”

楚絨咬了口丸子，微抬著下，勉強消氣后，一本正經道，

“你以后不要氣我，我沒那麼好的脾氣。”

“嗯。”

沈厲尋笑了笑，忍不住抬手了的腦袋，

“今晚發生了什麼，說給哥哥聽一下。”

開車出門，卻是坐著鶴鈺的車回來的。

想來也是發生了什麼。

楚絨想了想，將下午的事一筆帶過。

男人沒說話，眸卻暗了暗，角繃著的弧度近乎冷。

這副樣子瞬間讓楚絨想起來，在上兒園的時候，有一次被同桌的男生強行掐了臉蛋，掐得又紅又腫，哭著回家，當時沈厲尋才11歲，二話不說跑到那個男生的家，把對方揍了小豬頭。

以至于后面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男生敢跟搭話，朋友。

直到小學畢業前，唯一一個給同學錄留言的男生在對評價的那一欄寫到：

“長得像仙，可是有一個極度妹控的恐怖哥哥，不敢靠近。”

心頭一跳，下意識問了一句，

“二哥，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

沈厲尋收斂了眉間的戾氣，淡淡道，

“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