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鏡頭那飛快一掃，他果然全都看見了。

什麼特意找書，分明就是調虎離山，讓自己暴在“犯罪現場”之下，再輕飄飄地、準地給致命一擊。

電火石間，方允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借口和方案，又被自己一一迅速否決。

裝傻？演技在他面前就是自取其辱。

抵賴？證據確鑿，徒增笑柄。

撒求饒？此刻只會顯得心虛又稚。

一個無比清晰的認知砸了下來：

怎麼可能玩得過一個年長十多歲、在波譎云詭的宦海沉浮十數載、悉人心如觀掌紋的大領導？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念頭一起，方允幾乎是憑著本能反應，手指故意帶著點“不小心”的力道，重重在了屏幕紅的掛斷鍵上。

“嘟”聲響起，世界清靜了。

長舒一口氣，收起手機，像個沒事人一樣，心安理得地晃回客廳，重新投那片紅油麻辣的溫暖懷抱。

西南，某接待酒店套房。

趙廷文看著屏幕上驟然跳出的“對方已掛斷”提示，微微一怔。

隨即，眸中那早已醞釀好的笑意，徹底漾開，最終化為一聲低沉而愉悅的輕笑。

“呵……”

這小狐貍，被抓了現行，連解釋都懶得編，直接選擇“掩耳盜鈴”式裝死遁走？

這反應，倒真是……干脆利落得可。

只是……那本他確實放在書架第三層中間、關于西南數民族法律案例匯編的書，怕是沒心思找了。

＊

第二天一早，CBD大廈地庫。

方允剛把車停穩熄火，推門下車，就看見斜對面一輛沃爾沃S90，陳宴辭正開門下來。

“學長早。”方允揚起笑容，自然地打招呼。

“早上好……”陳宴辭微笑回應。

話音未落，方允口袋里的手機驟然震，屏幕上跳著“許警”的名字。

心頭一凜，立刻接通：“許警？”

電話那頭，許警的聲音凝重急促：

“方律師！嫌疑人鎖定！據監控探頭追蹤，此刻就在CBD大廈！務必注意安全，切勿落單！支援警力已在路上，即刻就到！”

“好，我知道了！”

方允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寒意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椎爬升。

下意識地環顧四周，車庫線略顯昏暗，停滿了車輛，安靜得有些詭異。

立刻高度警惕起來，全的都進了戒備狀態。

“小心——！”

陳宴辭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

只見距離方允車位不遠的SUV車底，一道黑影如毒蛇般猛地竄出！

黑連帽衫，帽檐低，作迅捷如風，手中握的棒球，裹挾著狠戾的勁風，直劈方允后腦。

千鈞一發！

方允從小在方老爺子嚴苛訓練下淬煉的本能瞬間發。

沒有慌閃躲，而是憑借本能和對危險的準預判，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韌角度猛地擰轉、下潛。

棒球著飛揚的發梢狠狠砸空。

與此同時——

方允擰回旋，一記凌厲無比的高鞭，準狠辣地在黑男人持的手腕上。

男人痛嚎一聲，虎口崩裂，棒球手飛出，“哐當”一聲砸在旁邊車門。

巨大的力道踹得他踉蹌暴退數步，險些栽倒。

“方允！”

陳宴辭的反應也快到了極致。

在方允出的瞬間，他已經箭步沖上前，用自己的將護在后。

黑男人見一擊不中，武手，又被踹得手腕劇痛，眼中兇大盛，低吼一聲，竟赤手空拳再次撲了上來。

“找死！”

陳宴辭平時溫文爾雅的面容此刻罩上了一層寒霜。

他護著方允，不退反進。

在男人撲到近前的剎那，他準地扣住對方揮來的手臂，順勢下沉，腰部猛地發力，一個干凈利落的過肩摔。

黑男人被狠狠砸在冰冷堅的水泥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蜷著不止。

陳宴辭單膝住他的后背，將他牢牢制住，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冰冷帶著怒意：

“持械行兇！誰給你的膽子！”

那男人被制在地，猶自不甘地掙扎嘶吼，聲音充滿了怨毒：

“你們這些黑心律師！沒一個好東西！拿錢辦事不顧他人死活！都該死！”

“報警！”陳宴辭頭也不回地對后的方允說，語氣斬釘截鐵。

方允已經從剛才的驚險中迅速冷靜下來，聲音清晰而鎮定：

“警察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的目落在地上那個仍在咒罵的男人上，秀眉蹙。

拿錢辦事不顧他人死活？這指控從何而來？是針對個人，還是代理過的案件？

警笛聲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幾名警察迅速沖進車庫，出示證件后，干凈利落地給地上的黑男人戴上手銬。

“方律師，你們沒傷吧？”為首的警快步上前，目關切地掃視兩人。

自從警局接到方允的報案，毫不敢怠慢。這京城里姓方的顯赫人家，誰人不知？

“沒事，多謝你們及時趕到。”方允和陳宴辭異口同聲，微微頷首。

“人我們先帶回去審。有進展第一時間通知你。”警語氣鄭重。

“辛苦了。”方允應道。

看著警察將那仍在嘶吼咒罵的男人押警車駛離，地庫重歸寂靜。

但剛才那驚心魄的戾氣，仿佛還凝滯在冰冷的空氣中，未曾散去。

陳宴辭仔細整理了一下被扯皺的西裝。

目轉向方允，將從頭到腳仔細審視一遍，確認確實毫發無損，繃的下頜線條才悄然松弛，溫聲問道：

“嚇壞了吧？”

方允搖頭，扯出一個略顯無奈的笑容：

“還好。剛才謝謝你。”

不聲活了一下發力的右腳腳踝，還好，只是微微有些酸脹。

陳宴辭看著強自鎮定的模樣，鏡片后的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疼惜：

“人沒事就好。這種渣滓，自有法律嚴懲。”

方允點頭，心頭的波并未完全平復。

地上男人那雙怨毒如蛇蝎的眼睛，那句“不顧他人死活”的嘶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的思緒。

這絕不僅僅是一起簡單的泄憤事件。

經手的那些牽數十億資本、盤錯節的并購案背后，究竟痛了哪條盤踞暗的毒蛇，讓它不惜出獠牙？

電梯平穩上行。的金屬門映出和陳宴辭并肩而立的影，模糊而疏離。

方允的目落在倒影上，心神卻早已穿這狹小的空間，飛向了警局那間冰冷的審訊室。

需要答案，越快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