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天吝嗇，鉛灰的云層沉沉地著京城。

方允是被腳踝一陣鉆心的痛給生生疼醒的。

皺著眉頭睜開眼，嘗試著活了一下右腳，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壞了！

比起昨天剛扭傷時的酸脹，此刻的疼痛明顯加劇，像是有無數細針在不停地扎。

掀開被子一看，心頓時沉了下去。

右腳踝腫得像個發面饅頭，皮被撐得發亮，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輕輕一就痛得渾一。

別說穿鞋走路，連稍微挪一下都了酷刑。

昨晚的冰敷和噴藥顯然沒住傷勢，反而更嚴重了。

今天律所還有項目協調會，看來是去不了。

方允忍著痛，到床頭的手機，給秦總打去電話請假。

“秦總，我是方允。抱歉，我腳踝扭傷，腫得厲害，實在走不了路，上午的協調會……可能需要麻煩其他同事頂一下。”

的聲音因為疼痛而有些虛弱，但語氣依舊保持著專業和歉意。

電話那頭的秦嵐顯然有些意外，但立刻關切道：

“腳扭傷了？嚴重嗎？協調會的事你別擔心，有陳律，要，你先好好休息，需要幫忙嗎？”

“謝謝秦總，暫時不用，家里有人，我先去醫院看看。”方允謝過秦總的好意，掛了電話。

看著慘不忍睹的腳踝，開車絕無可能。

略一遲疑，準備給日常安保負責人老周撥去電話。

手機卻先一步在掌心震起來，屏幕上跳躍著老周的號碼。

愣了一下，按下接聽鍵：“喂。”

“夫人。”老周沉穩的聲音傳來。

“接到指示，我們負責送您去京干醫院就診。您不用做任何移準備，原地稍候。我們三分鐘到達門口。”

“好，麻煩了。”

方允握著手機，一時有些失語。

窗外是剛蒙蒙亮的冰冷清晨，趙廷文遠在西南，卻在痛得幾乎彈不得的瞬間，準無聲地托住了下墜的無措。

果然，不到三分鐘，門鈴清晰的響了三聲。

門外站著兩名著筆常服、姿拔的年輕警衛員。

沒有肩章符號，只有領口別著小小的“京干”徽記。

“夫人，打擾了。”為首的警衛員聲音不高，帶著一種經過嚴格訓練的恭敬與力量。

他們沒有貿然進門，只是微微躬示意。

兩人的作配合默契。

方允幾乎覺不到腳踝的二次力，整個人便被一強大而穩定的力量托扶著站了起來，極其平穩地向門外移。

電梯直降地庫。

一輛低調的黑奧迪A8L安靜地停在專屬車位上，暖氣早已開足。

后座空間寬敞，傷的左，被小心地安置在一個提前放置好的腳部支撐墊上，角度恰到好。

抵達后，車子沒有走醫院正門，而是直接駛部通道。

兩位穿著醫院深藍行政制服的工作人員，早已靜候在旁。

氣質干練沉穩，臉上帶著專業而溫和的微笑。

“趙夫人您好，請隨我們來。”

其中一人聲音和，作卻毫不遲疑地接替了警衛員的支撐工作，另一人則迅速將一副帶墊的椅推至車門前。

從下車到坐上椅，再到被平穩地推專用電梯，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一停滯。

沒有掛號的人頭攢，沒有候診區的焦灼等待。

電梯直達某層，走廊異常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潔凈氣息。

地面潔如鏡，椅過，沒有一噪音。

方允被直接推一間寬敞明亮的特需診室。

室溫暖如春，空氣中甚至飄著一若有似無的、舒緩的草本清香。

診室，一位穿著熨帖白大褂、頭發花白、神矍鑠的老者已經起。

白大褂左口袋上方，別著一枚小小的金“文職干部”級別資歷章和姓名牌。

方允知道這個名字。

京干醫院骨科的定海神針，特殊津的國寶級專家，平時只負責極數特定對象的健康保障。

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腳踝扭傷，竟驚了這位泰斗。

顧老沒有寒暄，只是對推椅的工作人員和藹地點點頭，目便直接落在方允腫脹的腳踝上。

“趙夫人，別張。”

他示意工作人員將椅推到診療床邊，緩步上前，在方允面前極其自然地蹲下來。

檢查時，他眉頭微蹙，眼神專注，每一個微小的按都伴隨著清晰的詢問：

“這里覺怎樣？刺痛？還是鈍痛？”

“這個方向活時，疼痛加劇點在哪里？”

“昨晚冰敷后，覺腫脹是擴散了還是局部加重了？”

詢問細致微，事無巨細。

方允如實回答著，顧老則邊聽邊極其輕微地點頭。

“嗯…側三角韌帶，前距腓韌帶牽拉得厲害。”

顧老喃喃自語，卻字字清晰，“皮下淤彌散快，張力高，局部溫度也偏高…炎癥反應比較劇烈。”

初步查后，他沒有立刻下結論。

“需要影像確認一下骨頭的狀態。”

站起，對旁邊一位一直靜立待命的中年醫生點點頭：

“老張，麻煩你親自帶趙夫人去拍個踝關節正側位和應力位。用低劑量方案，重點看關節間隙和韌帶附著點。”

影像檢查室就在隔壁，同樣安靜高效。

那位張主任親自作設備，調整角度，語氣溫和地指導方允保持姿勢，最大限度減的痛苦。

整個過程迅速完。

片子幾乎是立刻同步傳輸回顧老的診室電腦。

他看得極慢，鼠標指針在屏幕上緩緩移，放大、小，反復比對。

診室里只剩下偶爾點擊鼠標的輕微聲響，和窗外約傳來的風聲。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

顧老終于摘下眼鏡，臉上出一如釋重負的笑容，轉向方允：

“趙夫人，骨頭沒事。”

“關節間隙正常，沒有撕骨折片，骨皮質完整。不幸中的萬幸。”

他指著顯示上的影像，用方允能聽懂的語言耐心解釋：

“你看，雖然腫得厲害，但主要是這些韌帶——這里，還有這里。

到了強烈的牽拉損傷，導致周圍組織出、水腫、炎癥反應劇烈。所以你現在會覺得痛得厲害，腫得嚇人。”

他語氣隨即變得嚴肅而認真：

“但是，這絕不意味著可以掉以輕心。韌帶損傷的恢復期非常關鍵，理不當，或者過早負重活，很容易留下關節不穩、慢疼痛、甚至反復扭傷的后癥……”

顧老講解完后，站起，對旁邊一位護士長吩咐道：

“小劉，立刻安排冷循環加冰敷裝置，加繃帶按我要求的標準包扎。把康復科老陳也請過來。”

護士長應聲而去，作迅捷無聲。

方允看著眼前陣仗，心頭沉甸甸的。

這份過重的重視，顯然不是因為方允本人，而是因為那個遠在西南、卻無不在的男人。

＊

結束看診回到家。

剛被扶進玄關，系著圍的孫阿姨便一臉焦急地迎上來。

“哎呀，太太您這腳……”

孫阿姨一眼就看到方允腳上顯眼的支和依舊明顯的腫脹，心疼得直皺眉。

“怎麼腫這樣了？快，快坐下！”

連忙上前，和警衛員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方允攙扶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孫阿姨，您今天不是休嗎？”方允陷進靠墊，忍著腳踝的悶痛，有些意外地問。

“是李書清晨打電話來，說您可能不太舒服，讓我今兒務必在家候著，多備些清淡滋補、好消化的飯菜。我這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眼皮子也跳……”

孫阿姨一邊麻利地拿過一個墊給方允墊腳，一邊解釋，語氣里滿是關切。

“我正想著您什麼時候回來呢，醫生怎麼說？傷著骨頭沒？”

“骨頭沒事，就是扭傷，得養一陣子。”方允疲憊地舒了口氣。

警衛員完了任務，向方允敬了個禮，隨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孫阿姨雙手合十念叨了兩句。

方允著孫阿姨在廚房和客廳間忙碌的影，腦海中卻清晰地回放著今晨的一切。

趙廷文。

遠在西南，卻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穿千里煙云，沉默而準地落在上。

午飯后，想到項目組的工作，方允再也坐不住，單腳支地，一蹦一跳地向書房挪去。

律所去不了，書房便是的戰場。

孫阿姨見狀，快步上前扶住，“太太，您小心點！這要再摔一下，我可真沒辦法跟先生代了。”

方允拍了拍孫阿姨的手背，笑著說：“放心，摔不著，我蹦得穩著呢。”

孫阿姨扶在辦公桌前坐好，幫忙把需要的資料擺放整齊，這才退出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