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檸做了一個夢,夢裏是奐的天，坐進了天裏，一擡頭，發現對面坐著的人是晏析。

然後,夢醒了。

視線裏有白湧進來,林以檸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是薄薄的白紗幔,模糊了牆上的草莓壁紙。

是在晏家的房間。

林以檸了眼睛，撐著子起來,腦子裏昏昏的,像是裝了一團漿糊。昨晚的零星片段從腦海中掠過，和方丹丹、祝晴一起去了ROLA，遇上了一個很討厭的男人,晏析來了。

眸微滯，腦海裏的畫面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晏析帶回了晏家，想起來喝水,聽到了晏析和晏的對話。

檸檸好。

你們這樣也好。

晏析是怎麽說得呢？

他說,讓晏不要想。

慌間,不小心撞到了走廊的小幾，花瓶應聲落地,慌忙跑回了房間……後來的事，林以檸使勁搖了搖頭，太xue被剜得生疼,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坐在床上,纖濃的眼睫垂著,想起昨晚晏析的話，有些自嘲地彎了下。

胡思想的又何止晏一個人，不也是麽？

掀開被子，林以檸下床，一擡眼，卻看到床正對面的沙發裏躺著個人。

晏析斜斜的倚在沙發裏，闔著眼，因為量過高，一條搭在了沙發的扶手上，一條撐著地。

他上還穿著昨晚那黑的襯衫和長，外套被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乍然看到晏析出現在的房間裏，其驚訝程度絕對不亞于做的夢。

林以檸僵僵地坐在床邊，試圖去回憶昨晚之後發生的事，無果。

許是下床弄出了靜，倚在沙發裏的男人微微皺了下眉頭。

晏析睜開眼，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角，擡眼，便上林以檸怔怔看來的目。

“醒了？”他開口，聲音有些沙。

“你……”林以檸咬，眼睫了，想問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但都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晏析清了清嚨，“你不讓我走。”

林以檸倏地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對面的男人。

什麽不讓他走？在林以檸的自我認知裏，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難道就真的是酒壯慫人膽？

“忘了？”晏析扯了下，起走到林以檸面前，視線下來，帶了些微審視，“還記得多？”

不是沒想過會斷片，但眼下這個狀態，顯然斷得有點多。

“就……”林以檸抓著手下的床單，床單上的印花都變了形，“只記得你帶我回家……”

晏析沉默，雙手揣在包裏。

林以檸的視線落在他清瘦的左腕上，一細細的黑繩，上面串著顆豆子大的星星。

晏析順著的視線看過去，角勾起淺弧，“還好，證還在。”

他擡手，將手腕遞到林以檸面前，顯然是想讓看得更清楚。

林以檸打量了半晌，擡起眼，“這是……什麽？”

晏析：“……”

眸子烏黑，帶著明顯的困，晏析抿抿，“發圈，和你的是一對兒。”

一對兒。

他說話的時候偶爾會帶一點兒化音，是京市方言的特，聽起來很親切。

“一對兒？”林以檸有些蹩腳地跟著重複了一遍，下意識去頭上的發繩，指尖到一個彎彎的小東西。

扯下發繩，長發如瀑般散開，細白指尖著同樣的黑發繩，上面串了一個小小的金月牙。

的確是一對兒。

房間了陷沉寂，林以檸著發圈上的小月亮，整個人都陷了無措裏。

晏析擡手，在的發頂上了下，“行了，別想了，洗漱下來吃早飯，等會兒帶你出去玩兒。”

“出去玩兒？”林以檸不解，“可是，我還要去圖書……”

“林以檸。”晏析微微俯下，視線和齊平，他開口，語氣無比認真：“今天你生日，我們不學習，不跳舞，你想吃什麽都可以，想去哪兒就告訴我，嗯？”

林以檸倏然進晏析湛黑的眸子裏，怔怔的，忘了接話。

晏析笑了下，直起，“行了，小壽星，別發呆了，趕去洗漱。”

半晌，晏析早已經出了房間，林以檸還呆呆地坐在床邊，看著手裏的小月亮發繩，這是……晏析送給的生日禮？

*

樓下的廚房裏，李嫂已經準備好了盛的早餐，牛、煎蛋、南瓜粥、蝦仁小籠和蛋黃燒麥，偏南方的口味，一看就是為了照顧林以檸。

晏析晃著子走進來，掃了眼，“麻煩您再給煮碗方便面吧。”

“方便面？”李嫂不解。

“嗯，方便面。”

樓上的某個醉鬼想吃。

片刻，林以檸換了服，從樓上下來。餐桌上放著一只瓷白大碗，面湯白，彎彎曲曲的面條上鋪著一個黃澄澄的煎蛋，是一碗方便面。

林以檸吸了吸鼻子，好像是鮮蝦味的。

李嫂見站在桌邊，在圍上了下手。

“晏析讓準備的，說是……”李嫂頓了下，“你想吃？”

“嗯。”林以檸應了聲，鼻尖有些發酸。

肯定是昨晚趁著酒醉，和他說了些不該說的。

林以檸恍惚記得，上一次吃方便面，還是在小學的時候，梁琴知道後，狠狠地批評了，說是這種垃圾食品只會讓人發胖，孩子胖了還怎麽跳舞。

後來，被梁琴罰練了一天的基本功，因為吃了方便面，也被罰一天不許吃飯。

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過方便面，不止方便面，還有所有被梁琴定義為垃圾食品的事，都被主且克制的排除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

林以檸坐下，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條。

速品的食，口味算不上多好，卻在一剎那了所有的味蕾，在齒間滋生出別樣的滿足。

林以檸覺得，這一定是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方便面。

一碗泡面幾近見底的時候，手機屏幕亮起，是桑鵲打來的電話。

林以檸接起，桑鵲急而快的聲音就從聽筒裏傳了出來：“檸檸，你和晏析，你們是怎麽回事兒？”

林以檸有一瞬的怔忡，“什麽……怎麽回事兒？”

“就學校論壇啊，說……”桑鵲的聲音忽地降了下來，“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我問問晏析，要怎麽理。”

掛斷電話，林以檸登錄京大的校論壇，校論壇是京大師生部流討論的bbs，學號是唯一的用戶名。

點進去，首頁飄著一排鮮紅的帖子，後面跟著hot。林以檸很逛論壇，翻了好幾遍，才在一排熱帖中找到了一個額外墜著“new”的新帖。

帖子是淩晨發的，#yx新歡，妹子純得一#

林以檸看著這個標題，不能有些不適。

點開帖子，率先映眼中的是一小段文字：

樓主偶然在游樂場遇見y姓校草，好家夥，這是又換朋友了？前任院小姐姐還飄在熱帖裏呢，這次的妹子是個清純掛，純得一，上圖為證！

接著，就是四張不算特別高清的圖，但也足夠能辨認出照片裏的人。

林以檸眉頭皺起，的確是和晏析，昨晚……他們還去了游樂園？

照片的背景裏是京市西郊的巨星天，藍的環映在夜幕裏。

所以，真的和晏析一起去坐了天？那不是在做夢？

林以檸的腦子一團，視線再往下移，神一點點從困變了冷漠。

1L：【好家夥，這換朋友的速度，比我換服的速度都快[震驚]】

2L：【看了眼許菁的帖子，是在2月中，所以這是一月一換的節奏？】

……

6L：【也不知道樓上在酸什麽，有本事你也一月一換啊】

7L：【話說，這生看著有點眼啊】

8L：【+1眼】

……

15L：【這是臨床新來的那個換生吧，長得賊漂亮】

16L：【草，好像是，老子還專門去看過！】

17L：【這他媽勾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

33L：【什麽新歡，明明就是小三！】

34L：【展開說說？】

35L：【許菁和晏析本就還沒分手，我上周還在醫院看到兩人同框了呢，這的明顯就是知三當三】

……

45L：【，長這麽漂亮，什麽男人沒有，為啥要當小三啊？不李姐】

46L：【想嫁豪門當唄】

……

56L：【不過有些的看起來純，私底下指不定怎麽sao呢】

57L：【廢話，沒點本事，能勾搭上校草？】

……

後面的話越來越難聽，偶爾有一些為林以檸說話的，也被淹沒在大量的謾罵和指責中。

林以檸沒再往下看，按滅手機的時候，手指都有些微抖。

那些難聽的話像是變了環繞立聲，圍在邊，一圈一圈——小三、勾引、sao……

因為一碗泡面帶來的喜悅被淹沒在謾罵裏，林以檸吸吸鼻子，烏黑的眸子裏氤氳出水霧。

是喜歡晏析，但沒有勾搭，不是小三，沒有那麽不堪……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極快。

林以檸擡起頭，一雙眸子浸了水，向快步走下來的晏析。

晏析的眉宇間帶著明顯的焦急明顯，幾步走到林以檸面前，看微紅的鼻尖。視線低下去，手機被攥在手裏。

晏析早就知道林以檸有個病，張、無措或者難過的時候，會蜷手指。

偌大的客廳裏寂靜無聲，只有落地的座鐘發出極輕的噠噠聲。

沉默半晌，晏析先開了口：“抱歉。”

他抿，聲線也跟著沉下去，“沒想到這件事會牽累到你。”

林以檸不接話，心中的委屈難言，卻又不想在晏析面前掉眼淚。

“我來理。”

結輕滾，晏析想要安人的話卻哽在了嚨裏。今天是林以檸的二十歲的生日，本應該是個開心的日子，他卻讓難過了。

林以檸垂下眼，吸了吸鼻子，盡量平穩自己的聲音：“我沒事，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錯開，安靜地從晏析邊走過，往樓上走去。

晏析側眸，看著纖薄的影，眼底深涼，像沉了寒潭冷玉。

片刻後，胡楊的消息來了。

“析哥，已經查清楚了，發帖的ID是個化工院的大三男生，但他說他這兩天本沒有上過校論壇，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攻擊了校園網，盜用了大量的學生ID，發帖的同時還故意引導評論。”

這和晏析之前的猜想差不多。

京大校風開放，校園論壇日常有不八卦，但都止于八卦，很惡言相向。像今天這樣大規模的、“網暴”一樣的詆毀，還是頭一次。

“如果真的是這樣，咱們查起來，可能還得費點兒功夫。”

“嗯。”晏析輕嗯了聲，眸沉沉，“先把帖子刪了。”

那些詆毀林以檸的字，一個都不應該存在。

頓了下，晏析又道：“先查許菁和爸。”

聽筒裏，胡楊怔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爽快地回道：“行！”

那語氣，像是已經盼了很久。

*

整整一個下午，林以檸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直到桑鵲來了，說是最近要拍一個微電影，主角是個醫學生，想和林以檸請教一下。

林以檸知道，桑鵲是特意來安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桑鵲就有點抓狂，“那個……檸檸，我真的不會安人，我不想兜圈子了。”

“這事兒基本已經確定是許菁在背後搞的鬼，晏析正在搜集證據，你就……”桑鵲在面前蹲下，眨著眼睛賣萌，“別難過了……”

林以檸彎笑笑，“我不難過啊。”

眸子卻有些空。

“你這不難過？”桑鵲顯然不信，說到許菁，又忿忿道：“許菁這個神經病，之前逢人就說自個兒是晏析的朋友，晏析提醒過一次，居然還哭哭啼啼跑來說，不是故意的，簡直是朵絕世白蓮花！校草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居然沾上了這麽一塊狗皮膏藥。”

桑鵲又握住林以檸的手，“他自己倒黴也就算了，誰讓他長了張禍害臉，整天招蜂引蝶，可檸檸你不該被牽連進來。這事兒，不管最後晏析怎麽理，他都必須得給你個代。”

林以檸彎了彎，沒說話。

桑鵲心裏難過，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人，只好起在林以檸邊坐下。

“檸檸，你要是難過，就哭一會兒吧。”

“我真的沒事。”

不想哭。

今天是生日，絕對不哭。

沒有安到人，桑鵲有些喪氣，低頭點開手機，想看看這會兒論壇上的風向。

之前那個帖子一早就被刪掉了，可總有八卦的人忍不住又開新帖，言辭晦，連管理員一時半會兒都不一定能找到。

桑鵲登錄京大的校論壇，居然十分鐘前，又有好事者發了一條新，還堂而皇之的帶了林以檸的大名。

#票選最緋聞友：許菁vs林以檸#

桑鵲一看這個標題，渾的都往大腦湧去：“這些人一天天的不消停，是閑得蛋.疼嗎！”

雖然帖子只發了十分鐘，可熱度卻不低，零零總總已經有兩百多人參與了投票，支持率各半。

倏地，評論區幾乎被相似的一句話刷了屏。

【晏析回應了！】

【yx回複了！】

【校草他媽的終于注冊賬號了！】

……

桑鵲返回到論壇主頁，在新帖裏一眼就找到了#我是晏析#的帖子。

點進去，言簡意賅三句話——

我是晏析，說三件事：

1、林同學不是緋聞友

2、因為還在追，我追

3、除以外的人，不，沒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