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檸到晏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晏老太太不在家，家裏只有李嫂一個人。

“李嫂，我爸爸說前兩天寄了東西來，是不是？”

“是是是,寄了一大箱來,我已經把你那份兒放在房間裏了。”李嫂笑呵呵地回道,看到林以檸急急往樓上跑,“慢點兒,慢點兒，別摔著。”

又嘮叨了兩句,李嫂才轉進了廚房。

晏老太太今晚有應酬,回來一定要喝一盅雪梨燉枇杷，李嫂檢查了一下，發現家裏沒有新鮮的枇杷了,準備換了服，出門去買。

樓上，林以檸進了房間，便看到桌上的黑木盒,揭開盒蓋,是一個烏木雕刻的芭蕾舞孩,做工算不上多麽致，卻栩栩如生。

林以檸彎著眼給林橋發信息：【禮收到了,很喜歡，謝謝爸爸[兔子]】

房間的門沒有關，是以林以檸也完全沒有察覺到門口站著的人。直到房門“噠”的一聲被關上,林以檸轉,角還漾著笑,“李……”

“我就說，上次怎麽瞧著眼。”晏槐上下打量著林以檸，“原來你一直住在我們家？”

林以檸對晏槐此人全無好印象，見他直接進來還鎖了門，心中警惕。

“請你出去。”繃起臉。

晏槐笑了笑，一雙三角眼打量起林以檸的房間，“看來老太太對你好，這是把你當未來孫媳婦兒在養啊。”

說著，晏槐走上前，視線游走在林以檸上，“怎麽，真跟晏析好上了？”

林以檸抿著，一言不發，背在後的手卻去林橋送的木雕。

“我再說一遍，請你馬上出去。”

見林以檸繃得僵直，晏槐輕呵一聲，“別一副貞潔烈的樣子，指不定在晏析床上怎麽呢。你這種大學生我見多了，長得越純，床上越。”

林以檸從來沒有被人當面這麽說過，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又被生生憋在眼眶裏，連到木雕的手都有些發抖。

晏槐見這個樣子，下腹愈，可又投鼠忌。他靠近，居高臨下地看著林以檸，角掛著點玩味的笑，“你不會以為晏析和你是認真的吧，他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就是玩玩。不過你也不虧，等他玩膩了，給你的，也夠你下半輩子了。”

說到這兒，晏槐看著林以檸烏亮眸子裏湧出的水，了角，“其實，你要是願意，我……”

“你給我滾出去！”

林以檸纖白的手指扣著桌子邊，第一次罵出了魯的話。

見形發，晏槐卻笑得愈發猥.瑣，“我跟你說，這家裏頭沒人，李嫂出去買東西了，那老不死的還沒回來。正好，咱倆悉悉。”

說著，晏槐就要用強，他手去抓林以檸扣在桌邊的手，作勢就要將人往桌子上。林以檸憋著眼淚，抓著後的木雕，狠狠砸向了晏槐的頭。

一瞬間，鮮汩汩從額角溢出，晏槐慘了聲，捂著頭，“你他媽個瘋人！”

林以檸當真瘋一樣的沖向門口，旋開門鎖。

晏槐捂著頭，追了出來，“草他媽的，老子今天一定要上了你！”

別墅裏確實沒有其他人，李嫂不知道去哪了，林以檸直直往門口跑去，無論如何，要先離開這棟房子。

晏槐雖然了傷，可到底男速度力量懸殊，眼看他就要抓住林以檸的服，一道更快的影子掠來，一口咬在晏槐的上。

“哎喲！”

男人吃痛，揮拳去打，寧崽被傷了眼睛，呲著牙，惡狠狠地沖晏槐狂吠。

晏槐上滲出，整個人不支倒下。

聽到後的汪汪聲，林以檸抹了把眼淚，往業中心的方向跑去。

手機被落在房間裏，林以檸跑進業中心的第一件就是借電話，“麻煩讓我打個電話。”

開口，連說話的聲音都是的。

業認出是晏家的小姑娘，連忙讓坐下，又看滿臉眼淚，臉蒼白，關心道：“這是怎麽了？”

林以檸咬著不肯說，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別哭啊，你要給誰打電話？”業連忙遞來手機，“要不要幫你報警？”

林以檸怔了下，搖頭，拿過電話，按下晏析的號碼。

一連兩個，都沒人接。

從驚恐中回過神，明明已經來到了安全的地方，整個人卻陷了更大的恐懼。晏槐那些惡心的話不停的在耳邊盤旋——

瞪他玩兒膩了……

咱倆悉悉……

“不要……不要……”林以檸拼命搖頭，慌地按著手機上的數字，像是一個溺水之人，想要找到一塊救命的浮木。

電話終于被接起，聽筒裏響起男人溫潤的聲音：“喂，請問您是哪位？”

終于聽到悉的聲音，林以檸所有的支撐都在頃刻間崩潰瓦解，只有嗚嗚的啼哭聲。

“喂？”男人頓了頓，“是……檸檸？”

“是我……阿衍哥哥。”

*

齊衍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他人在京市，飯局上接到林以檸的電話就匆匆趕了過來。

林以檸的緒已經穩定了許多，業給接了杯熱水，就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捧著手裏的杯子，不哭不鬧不做聲，只肩膀還在微微抖著。

齊衍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心中難言的疼惜，他走上前，在林以檸面前半蹲下，“檸檸，不怕，阿衍哥哥來了。”

林以檸怔怔擡起頭，看著面前男人溫潤的眉眼，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阿衍哥哥。”

像從小無數次那樣，撲進齊衍的懷裏，哭得泣不聲。

齊衍將單薄的子攬進懷裏，輕輕拍著，“不怕，檸檸不怕。”

手中的杯子倒了，水了齊衍一，齊衍沒管，只將林以檸護在前，輕著的後背。林以檸整個人都埋進他懷裏，嗚嗚地哭著，死死攥齊衍的袖子，像是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驚恐和憤織在一起，人本就有些力，這會兒窩在齊衍懷裏，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業的工作人員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齊衍輕噓了聲，抱起林以檸，往門外的車子走去。

林以檸蜷在齊衍懷裏，似是被噩夢困住，抓著齊衍的手臂，口中喃喃，不停的搖頭，卻聽不清聲音。

齊衍是和朋友一起過來的，朋友見他抱了個孩子上車，微微訝異。

齊衍嘆了口氣，他還不太清楚林以檸到底遭遇了什麽，但也能猜出個六七分。

“先回酒店吧。”

林以檸這個樣子，他本不放心讓一個人回學校，或者繼續留在所謂的晏家。

*

林以檸做了一個夢，夢裏的長街走不到頭，一聲一聲地喊著晏析的名字，可始終沒有回應。

四周茫茫一片，只有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街。

林以檸悠悠轉醒的時候，天還黑著，房間裏安靜無聲，可以嗅到安神香的味道。

坐起來，環顧陌生的房間，上還穿著出寢室時候的T恤和牛仔。

眼睛腫得像核桃，厚厚的眼皮幾乎快要撐不開，林以檸擡手按了按，火辣辣的疼。

起來洗了把臉，用冰涼的水敷了敷眼睛，鏡子裏的孩子臉蒼白，幹涸，連一貫烏亮的眸子都沒了神采。

房間門被輕輕敲響，“檸檸，醒了嗎？”

是齊衍的聲音。

林以檸走過來拉開門，上齊衍關心且擔憂的目，“阿衍哥哥。”

一開口，連聲音都是啞的。

“不，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以檸搖頭，“不用。”

“檸檸……”

“阿衍哥哥，我想……”林以檸頓了下，“回學校。”

齊衍心中有顧慮，可上林以檸帶了幾分祈求的視線，還是點了下頭，“好，我送你回去。”

夜濃稠，五月的京市，夜晚的氣溫還是要比白天低很多。

齊衍拿了自己的外套給林以檸披上，不過是一個晚上，本就纖薄的子好像更加瘦骨嶙峋，他的西服罩上去，空的。

兩人上了車，車子裏寂靜無聲，一路往京大的方向開去。

正逢假期，又是深夜，京大的校園裏幾乎沒什麽人，齊衍在校門口做了登記，將車子一路開到醫學院生寢室的樓下。

他下車，繞到副駕駛的位置，林以檸也剛好推開車門下來。

“檸檸。”齊衍言又止，“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以檸這個樣子，齊衍本不放心讓一個人回寢室。

“沒事。”林以檸極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大約又覺得自己本瞞不過齊衍，頓了頓，垂下頭，“我不知道怎麽說……阿衍哥哥，我想安靜一會兒。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齊衍擰著眉，想追問，卻還是將話回了嚨。

“好，有什麽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這幾天都在京市。”

“好。”

林以檸正要走，卻又被齊衍喊住。

“檸檸。”

林以檸轉頭，齊衍眼中的擔憂難掩。半晌，他擡手，了林以檸的發頂，又按著的後腦，將人按在懷裏。

“檸檸，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阿衍哥哥一直都會在你邊。所以，別怕。”

林以檸鼻尖發酸，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淚卻又在這一瞬湧了上來，依地扯著齊衍的袖子，點了點頭。

“我知道。”

“好，回去睡一覺，醒了給我打電話。”

“嗯。”

林以檸披著齊衍的外套，安靜地往寢室的方向走去。齊衍一路目送進了寢室樓，才回到車裏，發車子。

樹影下暗的一角，走出一道頎長的影。

晏析著黑的轎車緩緩駛遠，一點一點融進沉濃的夜裏。

他腳下落了一圈煙，在這裏等了整整一個晚上。

*

林以檸回到寢室的時候，方丹丹和祝晴都已經睡下了。

掉齊衍的外套，小心的爬上床，盡量不弄出一點靜。

蜷在自己的被子裏，周圍有了悉的味道，整顆心才漸漸找到一點安定的覺。

眼睛還有點疼，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想傍晚發生的事，著被角的指尖卻還在微，連指腹都泛著白。

直到整個人疲累不堪，才抵不過困意，沉沉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林以檸又夢到自己回到了在晏家的房間。

晏槐言語輕浮，一步步向靠近，將在桌子上，拼命掙紮，拼命去喊，看沒有爸爸送的木雕，也沒有寧崽……

“不要……不要……”林以檸閉著眼睛，眉頭擰在一起，額角全是汗。

“不要！”

驚坐起，才發現，自己還在寢室裏，四周黑黢黢的一片。

“檸檸，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方丹丹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林以檸咽了咽嗓子，心口還在怦怦直跳，下驚懼，搖了搖頭，“沒事。”

重新躺下，林以檸蜷一團，背後冷汗涔涔。

只要一閉上眼，就是晏槐惡心可怖的一張臉。

半晌，林以檸又小聲開口：“丹丹，你睡了嗎？能不能給我借一下你的手機。”

的手機落在了晏家。

現在，很想晏析。

“好。”方丹丹有點擔心，“你別下來了，我給你送過來。”

林以檸用方丹丹的手機給晏析播了兩個電話，依然都沒人接聽。

第三個，撥給了桑鵲。

桑鵲迷迷糊糊被吵醒，“你誰啊？”

“是我，林以檸。”

“啊……檸檸啊，你換號碼啦？”

“沒有，這是我室友的電話。”林以檸頓了下，才又問：“鵲鵲，你……知道晏析在哪嗎？”

“啊？不知道……”桑鵲打了個哈欠，“怎麽啦？”

“你能不能幫我……找找他？”

想晏析，可是找不到。

桑鵲的聲音終于清明了一點，“你找他有急事呀，行，我幫你問問，等會兒給你消息。”

桑鵲的消息來的很快。

“我打聽了一圈兒，今兒在紅南館有個局，給世遠的小金總接風，晏析在那兒。”說完，桑鵲又嘀嘀咕咕，“晏析怎麽跟姓金的玩到一起去了。”

似是不解。

“小金總？”

“嗯，一個富二代，特花。”桑鵲不想聊渣男，“檸檸你怎麽了？找晏析有事嗎？”

“沒有。”林以檸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問問，謝謝你哦。”

掛斷電話，林以檸下了床。方丹丹見這麽晚還要出門，有點擔心，“檸檸，你是不是跟晏析學長吵架啦？”

林以檸微怔了下，搖頭，“沒有，我就是想去找他，想見見他。”

方丹丹接不上話，覺得這好像也不是吵架的樣子。

“這麽晚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沒關系，我自己打個車就行。”

*

紅南館是京市有名的夜店，取了個風雅的名字，裏卻做著上不得臺面的買賣，環境要比ROLA複雜得多。

林以檸一走進來，就被裏面濃重的香水味沖得頭暈，酒混著煙草，到都是男男的調小聲，有些按捺不住的，已經在卡臺直接抱著親了起來。

圓形的舞臺上，材熱辣的孩在跳舞，周圍一片好聲。

林以檸不想去看，可在找人，沒辦法。有服務員端著酒水走過來，林以檸將人住，“請問，世遠的小金總在哪？”

服務生打量了一下林以檸，指著二樓，“樓上的雅頌。”

“謝謝。”

林以檸走上二樓，迎面上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孩子，濃妝豔抹，姿窈窕，魚貫坐進了雅頌間。

半開放式的包間，能看到樓下的表演。

濃烈的煙味嗆得林以檸眼睛發酸，隔著繚繞煙霧，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晏析。

一個醉漢不小心到了，張口就大罵：“你他媽沒長眼睛？！”

昏暗的線裏，林以檸慢吞吞地走著，走得格外的小心，生怕再撞到人，或者被人撞上。長發散著，著瑩白臉頰，整個人全無生氣。

經過一個轉角，就是樓梯，一旁的臺上傳來男人的笑聲，“噯，我聽說你找了個會跳舞的妹妹？怎麽樣，是不是特別，想怎麽弄，就怎麽弄？”

和晏槐幾乎一模一樣的話，瞬間刺激了林以檸的大腦，轉頭看過去。

深濃的夜裏，看到了一道修長悉的影。

夜風將晏析的襯衫鼓起，他指間夾著煙，低頭吸了一口，沒搭理對方的話。

林以檸呆呆站在門口，整個人幾乎被釘在了原地。

淡白煙霧散開，看不清晏析的側臉。

林以檸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擡手眼，眼皮卻一就疼。

似是想到什麽，晏析邊的男人嗤笑了聲，“還學人家小男生公開告白，你他媽丟不丟人？”

晏析只煙，不說話。

男人怔了下，眼中有一瞬的清明，笑聲卻帶著明顯的荒誕。

“不是吧，京圈兒裏大名鼎鼎的晏公子，你別跟我說，你認真了，還上心了？”

晏析似終于有了反應，低下眼，手裏的明信片早已經被攥一團，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荒謬嗎？

他不知道。

晏析扯了下角，轉頭看向側的人，“我這種人，怎麽可能有心。”

男人哈哈笑出聲，搭上晏析的肩膀，“老子就知道，你就是玩玩兒。”

玩玩兒……

林以檸怔怔看著夜裏那道修長的剪影。

明明是那麽悉的一張臉，昨天他們還在一起自習、吃飯、聊天，說著關于換的事。

有風從臺吹進來，林以檸低眼，有些出神的看著心口的位置。

那裏好像突然有了一個窟窿，冷風貫，呼呼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