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第4章

夜時已經開始長了，外頭已經有些昏暗，半暗半明的，也沒人點燭火。

燕嘉允坐在八仙桌前面，喬蘅坐在他對面，誰都沒說話。

但燕嘉允顯然不是個迂回子，冷淡銳氣的眼眸看著，開門見山道：“咱們約法三章，我先說我的條件。”

喬蘅道：“世子請講。”

燕嘉允淡淡道：“第一，我不會與你有夫妻之實。我只會與我喜歡的子在一起，也不在乎留不留後。”

“第二，我不納妾，你也不可養外男。”

“第三，哪怕我們只是名義夫妻，但在別家與燕家沖突之時，你為燕府夫人，要優先以燕府利益為重。不可擅自趨炎附勢，或拿我的名義私下為己行便。”

喬蘅明白了燕嘉允的意思。

他不喜歡，不會給留下子嗣，但他不會背叛，也不能背叛他。為燕府夫人，以後是燕府的人，要想著燕府的利益，不能給別的世族可乘之機。

喬蘅不由地打量起這個年人。

先前幾次接匆匆，沒有仔細看，如今靜下來瞧瞧，這個燕指揮使竟然出乎意料的俊朗。濃眉如劍，眸似點漆，尤其是這雙眼睛，竟是不常見的桃花眼，冷冽又清明。

這人脾不怎麽樣，但行事確實有大族繼承人之風。

喬蘅道：“你說的這三點我都可以做到，但我也要與你約法三章。”

燕嘉允點頭道：“你說來聽聽。”

喬蘅深吸口氣，把思索了很久的三個條件說出來：

“第一，若我不同意，你不能強行要了我，哪怕我們是夫妻。”

話音一落，就瞧見燕嘉允的眉梢挑了一下。

他沒有開口，喬蘅就繼續道：

“第二，若我出府，沒有主代的話，你不可擅自調查我去做了什麽。你剛才講了，我們現在名義上是夫妻，我不會背棄你，也不會背棄燕家。所以私人行程應當不必向燕府彙報。”

燕嘉允這回嗯了一聲，又冷冷道：“不要給我惹什麽麻煩，我不會替你收拾爛攤子。”

喬蘅應了下來，說道：“第三，不準有通房或者妾室欺到我頭上。婚約還在一日，我就一日是燕府夫人。”

“這不用你心。”燕嘉允扯了扯，“燕家男人不納妾。”

若他敢這樣做，恐怕父親母親要從老宅快馬加鞭趕回來他。

喬蘅沒想到燕家還有這樣的規規矩，雖然并沒有太往心裏去。邊揚起真心實意的笑，誠懇道：

“多謝世子諒，除卻這些，妾并無其他要求。”

燕嘉允瞥一眼，子笑容比先前生了許多。人笑起來無疑是好看的，螓首蛾眉，眸似秋水，邊彎一抹笑痕，宛如春日芙蓉花灼灼奪目。

他輕輕嗤了一聲。

方才談條件時一口一個“我”，現在又變滿口“妾”，這子當真虛僞。

談好條件的兩人再無話可講，眼見空氣再次要變得尷尬起來，外頭嬤嬤一聲傳膳拯救了無言的氣氛。燕嘉允率先起出門，喬蘅等他出去才緩步過去。

很快又到了晚上，喬蘅回到正房，坐在床榻邊，側目看了看外面。燕嘉允正站在那裏跟戚叔說話，全然沒分過來一個眼神。

喬蘅有些躊躇，睡前有沐浴的習慣，但今晚仍然不太好意思講。不如還是等明日……

沒等的念頭落實，燕嘉允走進屋裏，看到坐在床邊也沒什麽反應，淡淡道：“我去書房睡。”

說罷，他轉出了屋子。

喬蘅反倒如釋負重，這回不用糾結了。

喚來白蘇備水，在耳房了子之後才出來。既然燕嘉允去了書房，想來是不願意與同榻而眠，正好也一樣。

沒了燕嘉允，喬蘅自在許多，熄了燭火躺下去。

本以為會是一場好眠，沒想到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喬蘅無聲睜開眼，清澈剔的眸子著天花板。

心裏裝了太多心事。

弟不知所蹤，欠債太多還不清，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夫婿，還有害家破人亡的皇室……這樁樁件件都不好解決，喬蘅卻不能不面對。

弟要找，欠債要還。

看燕嘉允這態度，燕家肯定不會幫還債，喬蘅不想太高調，只能掙錢。還有一個原因——從小名門教書，心培養，也有自尊心。

怎麽瞞過燕嘉允去做這些事，是喬蘅今晚睡不著的原因。

黑暗中，喬蘅又翻了個，迷茫地著面前的朱紗鴛鴦床幔。

如果是分房睡的話……

-

喬蘅糾結了一整晚是提分房睡，還是在宣頤院的正房一直住下去。

分房睡對而言是方便的，喬蘅并不留這個正房大床，但現在還沒有基，總要在乎一下燕府夫人的份。

分了之後應當難再回來。日後如果有機會掌管燕府，夫人分房而居，只怕下人心裏不服管。

這般想著，喬蘅看到燕嘉允從書房走出來，理了理袖口的飛魚紋，瞥過來一眼，稍稍一頓，離開了宣頤院。

喬蘅眨了眨眼，拿來鏡子照了照，臉上并無髒東西。

有些莫名。

總覺得……方才燕嘉允特意看一眼是有事要說。

喬蘅搖了搖頭。

怕不是的錯覺。

而此時，宣頤院外邊，燕嘉允一邊垂眸拭著繡春刀，一邊跟戚管事說話。

“昨日的案子很棘手，兇手遲遲無法抓捕歸案，後面幾日我宿在衙門，可能數日無法回府。”他的聲音冷冽，沒有語調起伏更顯冷酷。

“這……”

戚叔的心涼了半截，這一刻他想留下他的心比夫人都強烈，只是錦衛的風格燕京皆知，抓捕兇手時外人本無法手。

戚叔掙紮了下道：“那您幾日能回？”

“且看況。”

燕嘉允沒有再廢話，徑直出了府。

……

而喬蘅得知燕嘉允又突然因公事離家，且要數日才能回府的消息時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

剛洗過頭發，烏發漉漉垂在肩頭，整個人懶洋洋的，努力做出惋惜的模樣：“燕世子為京都安危奔波乃大縉幸事，戚叔莫要太放心上。”

心裏卻想，燕嘉允這公事來得真是時候，給了相當可觀的私人時間。

昨夜失眠便有了想法，一是盡快把票據上的鋪子開張營業，二是尋找喬荀。

戚管事還想再說什麽，比如新婚燕爾，喬蘅去衙門看一下世子什麽的。

但喬蘅現在的心思已然不在燕嘉允上，問道：“戚叔，近日你在燕京可曾見過太子？或者聽說過喬荀這個名字？不瞞您說，我的弟被太子殿下押送京，至今下落不明。”

戚管事搖頭道：“太子殿下數日未曾面，東宮都未回。”

喬蘅有些焦慮，勉強笑道：“謝謝戚叔。”

戚管事嘆了口氣，心思全無。

打發走戚叔，喬蘅絞幹頭發換了素，帶上李嬤嬤出了門。

因為是遠嫁，連家都沒有，而燕嘉允又忙于公事，喬蘅三日回門的規矩便做主往後延了。

上了馬車，李嬤嬤低聲道：“荀哥兒杳無音信，怕是被太子暗地藏了起來。”

喬蘅輕嘆口氣：“我們再打聽打聽吧。”

-

喬蘅一連數日都在外頭奔波。

果真如戚叔所言，太子犯了事兒後不知道去了哪，喬荀更是無人聽說，喬蘅無奈無法，現下只能寄希于鋪子盡快開張，培養自己的消息渠道來源和人脈。

趁著燕嘉允尚未歸家，喬蘅去看了看鋪子。

有的鋪子位置很偏僻，喬蘅打算改改用作儲鋪，有的鋪子位置很不錯，喬蘅留了下來，打算仔細琢磨琢磨用來做什麽買賣。

另外還有一莊子，因為許久無人管理已經全了，喬蘅打算找個時間收攏回來。

目前缺的只有人手。喬蘅想從揚州府喬家旁支裏挑幾個能幹的年輕人，如果願意來京，便能讓李嬤嬤培養他們。

除了這個，京郊還有一慈寧坊專門收養流浪兒，打算去挑挑人。另外再找人牙子買一些伶俐的下人，如果聰慧衷心，也能提拔。

這樣一算，差不多就夠用了。

想要全部做好，鋪子步正軌營業，至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喬蘅在正屋裏認真思考著計劃，戚叔突然疾步過來，匆匆道：

“夫人，皇宮來人請您去一趟。”

“宮？”喬蘅微訝道，“是陛下因為賜婚一事要見我嗎？”

戚管事搖了搖頭，他覺得不是這個，想了想最近日囂塵上的流言，他低下聲音道：“近日世子公事繁忙，多日未歸家，京都裏有些不好的傳言……”

喬蘅頓時明白過來。多日關注鋪子，未曾留意傳言，因新婦進門，也沒人在眼皮子底下嚼舌，倒是疏忽了流言的事。

本是一樁頗矚目的婚事，卻連圓房都沒有，宮中會注意到再正常不過。這回怕是去訓話的。

“好，我知道了。你去告訴公公，我換裳便來。”喬蘅笑道。

戚管事出去回話了，喬蘅換了杏黃的琵琶袖對襟月華，所幸發型沒，戴了一對珍珠耳環、一白玉金花簪。攬鏡自照，鏡中人清麗雋秀，儀態出衆。

喚來白蘇，款款走出燕府，對著門口公公垂首道：

“燕府夫人喬氏，煩請公公帶路。”

白蘇走近，眼疾手快地塞了個荷包，輕輕道：“我家姑娘第一次進宮，希公公多多提點。”

“這是自然。”太監公公掂了掂荷包分量，塞進袖，面上出和善的笑，作出請的姿勢低聲音道：

“聽聞燕指揮使有不追求者，其中翹楚就在宮裏頭……夫人，盡快派人喊您夫君來吧。此次來者不善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