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第9章

次日燕嘉允要上值。

以往喬蘅和他都是各吃各的，今日府裏來了個侍妾，喬蘅早早起了床，梳洗打扮，等燕嘉允收拾妥當一起用早膳。

蘇琬來請安，風骨瞧著格外賞心悅目。

喬蘅對于這世道的子總是多了些寬容，溫聲問道：“你要一同用早膳嗎？”

侍妾按理來講不能與主子一同上桌用膳，但三個人心裏各有各的心思，一時間沒有人提這個規矩。蘇琬瞧了兩* 人一眼，微笑道：

“既然夫人邀請，那妾恭敬不如從命。”

于是早膳變了三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對假面夫妻，和一個監視的眼睛。

喬蘅坐在燕嘉允的下首，蘇琬坐在兩人對面。

在蘇琬面前總要做做樣子，喬蘅挽袖給燕嘉允布菜，眉眼溫道：“夫君，您嘗嘗這個春卷，味道極好。”

燕嘉允被一聲輕靈婉轉的“夫君”喊得渾一激靈，餘瞥見對面蘇琬正看著自己，正了正神，不聲道：“嗯，不用給我布菜。”

喬蘅順水推舟地應下，兩個人同時在心裏松了口氣。

布菜這種事，還是更適合真正的夫婦，像他們這樣的實在做不來。

喬蘅在外向來是溫婉端莊的，不貪吃、不大聲咀嚼。燕嘉允坐在側，手臂離得很近。神態懨懨的，有些散漫。

這樣看過去，好像一對琴瑟和鳴的親夫婦。

蘇琬忽然呀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掩口道：“妾聽聞民間尋常的恩夫妻用膳時都互相夾菜，更有甚者互相喂對方吃，完了還要相視一笑……怎的到了燕世子和世子夫人這裏，變得這般生疏刻板了呢？”

喂、喂著吃？

喬蘅一雙銀箸險些沒拿穩。燕嘉允驀地擡頭看蘇琬，卻笑地看過來，他臉也不好看起來。兩個人一時都沒接話，因為——

他們的爹娘確實都很恩，也確實都是蘇琬口中這般做的。

燕嘉允想起來了，他小時候甚至見過爹娘在用膳前還要互相親一口！膩歪得讓人不了！

“大抵是燕世子和世子夫人都不滿這樁賜婚，想著日後尋機離開，所以不願親吧……”蘇琬說著說著，哎呀一聲，道：“是妾失言了，妾自己掌，世子和夫人莫怪。”

說罷朝自己的側臉輕輕打了三下。

喬蘅有些僵地看著燕嘉允方才夾的春卷，側頭求助地向他。

燕嘉允盯著，用眼神示意春卷，意思是他給夾，讓張等投喂，但喬蘅也算名門世族出的貴，怎會做出如此不端莊之舉，用眼神很堅定地拒絕了他。

燕嘉允深吸口氣，不不願地張開口。喬蘅眼疾手快地把春卷放他口中，看著他不太自然地吃掉春卷，仿佛味同嚼蠟。

咽下去的時候，兩人同時松口氣，不約而同地看向對面的蘇琬。

蘇琬一雙風眼笑得格外開懷：“世子和世子夫人當真恩非常，看來外頭的流言不可信。”

喬蘅如蒙大赦，表面上故作地掩面道：“讓蘇姑娘看笑話了。”

燕嘉允冷漠的聲音終止了這場鬧劇一般的用膳：“今日我要上值，盡快用膳吧。”

接下來蘇琬沒再出什麽幺蛾子。沒用多，帶著白蘇主告退。

離開前白蘇遞過來一個眼神，喬蘅看懂了什麽意思——一切無事發生，安好勿念。

輕輕朝白蘇點了點頭。

蘇琬走後，喬蘅輕呼一口氣，卸了幾分力氣。

燕嘉允擱下銀箸，側頭看一眼，視線兩廂及時又響起方才的事，道：“我還以為你什麽時候都不會累。”

“一般不會表現的很累。”喬蘅心說，但方才是個例外。

燕嘉允沒問後邊沒說完的話，拎起多寶架上的繡春刀，道了聲“走了”便離開主院。

蘇琬不在，喬蘅沒有裝樣子去送送他，轉回了正房。

-

蘇琬一晌午都在燕府閑逛，似是極興趣，東瞅瞅西看看。

戚叔沒發話，喬蘅就當沒看見，隨便蘇琬到逛。

用過午膳，喬蘅把手頭上幾個位置好的鋪面標了出來，喚來李嬤嬤道：

“這幾個是我手頭上位置最好的鋪面，多放一日就多浪費一日，你跟我去人牙子那裏租些婆子打掃一下，順道看看有沒有可用的奴婢。”

戴了帷帽，換上低調的素，喬蘅帶上榴月和李嬤嬤出了燕府，大概是燕嘉允之前打過招呼，門口護衛并沒有詢問去往何。

賃馬車來到牙行，喬蘅尋到人牙子，是個看起來很明的婆婆。喬蘅與涉：

“我想租些婆子給我的幾個鋪面打掃一下，另外買些得用的奴婢，你這裏可有合適的？”

婆婆瞇眼笑起來：“姑娘這就問對人了。我這裏價廉，絕沒有來歷不明的奴婢，而且都有各自所擅之。婆子多得很，只要付了銀子就能借用給姑娘。若是買奴婢……不知姑娘想要什麽樣的？”

先前李嬤嬤來問過有沒有懂經商的奴婢，這種都是稀缺類型的，人牙子沒有，喬蘅這次沒再重複問，道：“我想要長袖善舞、懂集市、擅長跑的男子。你這裏可有？”

和李嬤嬤都久居燕府，不能經常日夜出門，需要一個人在外負責批量進貨。

幹人牙子這一行的都是人，婆婆立刻明白了喬蘅想做什麽，當即道：“姑娘說的人我這裏正好有一個，是曾經在鋪面裏幹過的夥計小頭兒，因東家家裏獲罪才遭了奴籍，本是個清清白白的人。只是這價錢嘛……”

喬蘅淡聲道：“價錢好說，先帶我去瞧一瞧吧。”

人牙子應了聲，帶著在牙行東拐西拐，最後來到數個小平房前面。一般被賣的奴婢都沒這麽好的待遇，顯然此人有些本事，能讓牙婆給他安排一個小屋。

走到其中一間小平房前面，人牙子拿了把鑰匙開了門，讓喬蘅去看。

小屋很狹窄，但床鋪和茅廁都有，顯然足夠一個人住。一個留著小胡茬的男子在草床上躺著，聽見靜眼睛都沒睜開：

“我說了，低于那個價錢我不會跟著買家走。牙婆，我是個懂本事的，你不要再隨便帶什麽人過來了……”

喬蘅打量一眼屋被打掃得幹淨細致的擺設，當場開了口道：“多錢，牙婆你開個價吧，這個人我要了。”

床上男子聽到這過分年輕的聲立刻睜開眼，不可思議地打量這喬蘅，瞇眼樂道：“你要買我？你知道我會什麽嗎就出錢？”

喬蘅隔著帷帽看向他，聲音很冷靜：“你會什麽？”

男子跳了下床，掰著手指頭道：“那可多了，我懂貨，會買商，能價……嘿，你們這種人，怕是看不上我這種本事吧，得了得了，我就知道……”

喬蘅看向牙婆，道：“多錢，我買他。”

男子一啞聲，有些驚愕，牙婆知道這回帶對人了，笑道：“姑娘，一般下等奴才我賣五兩，稍微不錯的十兩，有點本事的十兩到二十兩不等，可是這個嘛……”

喬蘅垂眼心裏盤算了一下，稍微不錯的就要十兩，確實是貴，哪怕是京都，也要普通一家兩整年的收。

可是這個人的本事實在符合的預期，想了想當時燕家給的那些不算太厚但也絕不寒磣的聘禮，喬蘅有了底氣，看向牙婆淡淡笑道：

“五十兩，我要買他。”

牙婆眉開眼笑起來，當即拍板道：“！”

確定下來之後，牙婆連租借灑掃婆子的銀錢都不收了，說是借給的勞力，只要三日人能還回來就。

喬蘅痛快地了銀子，拿走賣契，告別熱的牙婆，帶走了那名男子。

回去的路上，喬蘅主問道：“你什麽名字？”

男子擡眼看，道：“富貴。”

喬蘅點點頭，道：“行，以後你還富貴，賜你姓錢，錢富貴。”

李嬤嬤趁機敲打道：“姑娘花這樣的價格買了你，希你不要讓姑娘失才是。”

榴月也跟著點頭：“我們姑娘欣賞你，跟著姑娘幹，不了你的好。”

男子也算識相，給大戶人家的姑娘當下人總比在牙行蹲著強，他混口飯吃就，便低下頭道：

“不知姑娘要小的做什麽？”

喬蘅與李嬤嬤對視一眼。

此前李嬤嬤曾經把經營得好的鋪面同說過，最掙錢的就是食和茶葉瓷行業，并分析道：“姑娘來自揚州府，位置靠南，風俗與京都頗有不同。茶葉瓷我們沒有銷路，而酒樓又需要大量人脈，老婦想了想，姑娘不如把江南那邊興盛的裳賣到京都，做些與京都不同的江南風格，再起個響亮的名牌。京都的姑娘們都是的，只要姑娘能畫出亮眼的花樣，咱們開一家鋪，賣些獨一無二的布料花樣，屆時豈不是京都頭一份？”

喬蘅看著錢富貴，緩緩道：“你可懂布匹的挑選和進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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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富貴去做喬蘅安排的任務，喬蘅帶著榴月和李嬤嬤坐馬車回燕府。

解決了一樁心事，喬蘅心頗好，早已摘了帷帽，掀簾朝外看。

這個時間快該下值用晚膳，路上行人頗多，有人看見了喬蘅，低呼一聲：“那是不是燕世子夫人？”

引來衆多視線。

喬蘅連忙合上車簾，隔開衆多打量的目。

燕世子夫人在燕京一直是個熱鬧話題，哪怕喬蘅的馬車已經走遠，不行人還駐足討論著：

“燕府新進了個侍妾，長得禍國殃民的。”

“聽說燕世子夫人對那侍妾頗為大方，照顧，恐怕是想做個賢妻良母，討燕指揮使的歡心。”

“可不嘛！先前又是甘願獨自拜堂，又是親自去衙門送湯的，這喬家姑娘恐怕早已心系燕指揮使了吧？不然哪能做到這般賢良！”

“籲，只怕是深種……只可惜燕指揮使向來殘忍無，如今對深深慕自己的新夫人也不假辭。”

“……”

酉時正，下值時間到。

燕嘉允今日煩得很，府裏被監視，他不大想回去。但正因為被監視，所以才要做戲給蘇琬看看。

于是，燕嘉允還是準時離開了衙門，坐馬車回府，路過鬧區時聽到幾個行人的討論聲。他耳力好，把他們的閑聊容聽了個全。

他皺了皺眉，掀簾往外看，卻見那幾個行人已經走了，通過背影看不出什麽，只得放下車簾。

燕嘉允倒了杯茶，邊喝邊放飛思緒。雖然知道這只是閑談的謠言，但還是順著那些人的話頭思量起來。

喬蘅？對他深種？

燕嘉允覺著不大像。

但是……若說喬蘅悄悄心系于他……

燕嘉允喝茶的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