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冷。

好冷。

鋪天蓋地的窒息。

喬蘅一瞬間的念頭是馬失前蹄，自詡什麽都會，沒有把宮宴放心上，卻沒想到有人是沖著自己來的。忽略了一件事——不會水。

沒有功夫作他想，揮舞手臂拼命掙紮起來。

荷花池的靜引來周邊注目，草叢裏匆匆離開的太監一時無人注意，只見那水面漾起巨大波紋，周圍驚呼聲瞬間變的嘈雜紛起來：

“有子落水了！落水了！”

“哪家貴？有誰會鳧水？快救人啊！”

“是個穿絳紅裳的！誰穿絳紅裳？”

燕嘉允抱臂站著，本來沒有作，忽然意識到沒有喬蘅的影，再一聽“絳紅”，瞬間明白了什麽，當即三兩步過來扯掉披風，沒有猶豫，撲通一聲紮水中。

四掃了一圈，就見荷桿叢中有個紅子影正在掙紮，他游過去掐喬蘅的腰肢往上浮，喬蘅慌中抓住了他，一抹此人腰佩的飛魚紋，明白了是燕嘉允來救的。

不用顧忌有無男之防，下意識抱住。

很快，燕嘉允帶著浮出水面，把先放到岸上，自己也上了去。

喬蘅吐出一口水，捂著口劇烈地咳嗽起來。眉頭輕蹙，臉煞白，漉漉的墨發披在上，勾勒出底下的曼妙有致的壑。

燕嘉允看了一眼就匆匆移開視線，拿起方才下水之前解開的披風罩在喬蘅上。

喬蘅裹黑披風，慢慢站起，渾冰冷骨，齒關都開始打哆嗦。風一吹，捂鼻打了個噴嚏。

“多……多謝你。”喬蘅話都有點發，還不忘仰頭真誠道謝，“你怎麽知道是我落水的？”

人虛弱令人憐惜，淺淺的棕杏眸看起來比以往更加水潤潤的，燕嘉允打量著的模樣，蹙了蹙眉，道：“天太冷了，回去再說。”

燕嘉允舉臂朝上頭的皇後娘娘告罪，皇後言又止：“燕世子，今日你巡值，你現在若是不顧後果地一走了之……”

燕嘉允冷冷道：“皇後娘娘這是在威脅臣？”

皇後倏地住了口，疲憊地扶額揮手：“罷了，你想走便走吧。”

得到皇後的首肯，燕嘉允沒有心思再留，抓著喬蘅的漉漉的手臂轉就走。

都說患難見真，喬蘅對燕嘉允的印象好了不，有些不自在地輕聲道：“妾自己能走。”

“有什麽好矯的，走吧。”燕嘉允并不太放心上，他為錦衛指揮使，平日裏偶有時候也救過其他婦孺憐，男男都有，此時此刻并沒有聽喬蘅的話就松手。

他走到殿院門口停下來，回頭冷眼掃視了一眼，後衆多視線都投過來，他扯了扯角，冷笑道：

“今日之事絕非偶然，有人沖著我燕家來，我勢必會查個水落石出。諸位好自為之。”

誰有那個膽子推燕家的夫人？燕指揮使那刀可是經常見的！

全場面面相覷，寂靜無聲。

燕嘉允懶得管在場的人什麽反應，眉眼著幾分戾氣，大步帶著喬蘅離開了皇宮。

喬蘅坐上馬車，隔絕了外面的寒涼空氣，這才緩緩舒口氣。

的裳粘在上，黏膩膩的很不舒服，但馬車裏也沒有能替換的裳，只好先忍著。然而手指已經冰涼，默默著手取暖。

燕嘉允從案幾下邊的木屜裏拿出一個巾帕遞給，道：“馬車裏沒有，你一吧。”

喬蘅又道了聲謝，用帕子了漉漉的頭發。子骨不算差，但也畏冷，冬日都要用炭盆取暖，今日落水了寒，祈禱不要染了風寒才是。

完頭發，喬蘅把帕子放在案幾上，猶豫了下，看向燕嘉允道：“今日之事……是有蓄謀針對妾的嗎？”

喬蘅思考不明白，京以來并沒有得罪人，只有一個昭寧公主罰跪并派了人監視，但如今人也撤走了。

是昭寧公主仍心懷嫉妒嗎？

燕嘉允眉眼冷了下來，頓了頓才道：“今日之事，應該是沖著我來的。”

喬蘅有些驚訝：“啊？”

燕嘉允看向馬車窗外，神態有些晦暗，半晌道：“等明日下朝……你就知道了。”

到了燕府，喬蘅快步走進主院耳房，褪下漉漉的，李嬤嬤把熱水桶拎進來，心疼道：“姑爺怎麽也不知道心疼人，怎麽就讓姑娘落水了……”

喬蘅用眼神制止了李嬤嬤的抱怨，笑道：“你和榴月再給我備兩桶熱水，讓白蘇給我拿新的裳來。還有的兜和子……記得別讓世子看見了。”

李嬤嬤應了聲，轉出去。

正房裏的燕嘉允正坐在八仙桌旁邊，用喝茶來掩飾幾分不自然。

方才耳房裏的兩人自以為說話聲音低了，但實際上們忽略了他有武功，把們的對話聽了個正著——拿兜，還有裏。

也是在這時，燕嘉允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妥之。以往兩人只有晚上睡覺才會共一室，在喬蘅有了垂英閣之後更是基本沒來住過，因此他們二人沐浴都是互相撞不見的。今日他在外間看進去沐浴，這純粹是一個天大的意外。

耳房裏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顯然是子開始沐浴了。

燕嘉允恨不得自己沒有這麽好的聽力，但有時候偏偏不想要什麽就要來什麽，屋裏一片安靜的況下，他甚至能約聽見喬蘅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嘩啦聲，顯然是人出浴了。

方才宮裏落水那一幕又在腦海裏閃出來。

的裳，勾勒出的曼妙廓。骨架偏瘦，四肢勻稱修長，最顯眼的是那一截不堪一握的腰肢，沒有一贅。

燕嘉允忽然到幾分燥熱，他再次端起茶杯想要喝水，卻發現茶壺裏的水已經被他喝完了。

他放下茶杯，有點煩，覺得自己像個頭小子似的，聽個沐浴的水聲就跟屁長針一樣坐不住了。

李嬤嬤和榴月各拎著一桶熱水來到正房，後面跟著捧著裳的白蘇，三人一起進來行禮。

燕嘉允迅速站起道：“你們在此等著。”

他大步走出了主院，在外面站了站，樹枝禿禿的，寒涼的秋風把他吹得稍微清醒幾分。

覺到全冷靜下來，他轉回了書房。

-

宮裏的事經過一夜發酵，整個燕京都聽說了喬蘅落水的事。

一時間竟然無人到意外——為錦衛指揮使的夫人，燕家夫人，喬蘅到現在才被針對，屬實不算早。

也要不猜測流出，竟然與燕嘉允猜的差不多——喬蘅落水其實是沖著燕嘉允來的，畢竟那天是他主要負責值。

從前毫無肋的燕指揮使，如今縱然再不想承認，也多了一個做喬蘅的豁口。

燕府裏，喬蘅早早喝了姜茶驅寒。

幸運的是沒有染風寒，不幸的是，清早起來發現自己有些腹痛。

應當是落水的原因，過陣子估計就好了，喬蘅沒太在意，照常梳洗起床。

這陣子都是在垂英閣睡的覺，起來之後按規矩去主院用早膳。

走到正房，到燕嘉允剛走出來，正好要問昨日的事，就坐了下來與他一起用膳，問道：“能查出來是誰下手嗎？”

燕嘉允沒什麽緒道：“燕京的人都知曉你落水之事，沈朝信一大早就上朝請奏言我在皇宮巡查失責，連自家夫人都保護不住，還撂下滿宮的臣子眷一走了之，玩忽職守，應當自覺卸值在家反省一個月，待到朝廷共議通過後再複職。”

喬蘅微微一怔：“沈同知？推妾的太監是他派去的？他為何要這麽做？”

燕嘉允輕嗤一聲，冷道：“我朝皇帝作風苛刻，平日很難有獎賞下來，但錦衛乃刀尖的職業，不能不賞，因此規定錦衛在年前有一批重賞，而今年錦衛裏會有一人被封伯，陛下還沒定下這個爵位是給誰。我反省一個月，正好錯過此次封賞。”

喬蘅後知後覺道：“沈同知……是想奪了你今年的爵位。”

“嗯，我領罰了，從今日起到下個月不用再上值。”

燕嘉允毫不意外，今早聽到沈朝信在上朝的靜時就知道昨日推喬蘅的是誰，他譏誚道：“他也就只有這點小伎倆。”

更何況，沈同知對他下手，還說不準是他的主意，還是龍椅上那位的主意呢。

喬蘅心中仍存一疑慮，道：“沈同知想針對你，應當不止推妾下水這一個法子吧？他這般費勁，是不是有別的原因？”

總懷疑燕嘉允還有事兒沒告訴。

燕嘉允經一提醒，驀地想起來一樁久遠的陳年舊事，眼神有些飄忽，輕咳了下道：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一樁事……沈朝信的胞妹從前極其慕我，給我寫過無數封箋，最後我忍無可忍拒絕了，從那以後就變得跟沈朝信一樣見我就吠。”

喬蘅疑地道：“你拒絕了？你怎麽說的？”

燕嘉允渾不在意道：“我跟說你回去稱一稱秤，想做我的夫人，先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喬蘅：“……”

喬蘅知道了，沈妹妹拈酸吃醋恐怕才是落水的主因，沈朝信給他使絆子只是附帶的。

喬蘅沒忍住打趣道：“燕世子，這京都慕你的子當真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