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喬蘅最終選了一件深綠對襟短衫, 外穿黃玉領比甲，配青綠織錦馬面，這樣的一穿顯得段有致，在冬日也婀娜窈窕, 不覺臃腫。

又隨著裳配了碧玉的發釵首飾, 了黛眉和口脂, 再系上白加絨鬥篷，略略一照銅鏡, 便出門了。

燕嘉允在馬車裏等的有些無聊, 瞥見喬蘅終于出了府, 打量著道：“你今日這……”

喬蘅作一頓, 自然地坐在他對面，道：“怎麽了？”

燕嘉允是個直子, 想什麽就說什麽，道：“像是在夏日一樣涼快，看得人在冬日也涼颼颼的。”

喬蘅：“……”

喬蘅有些惱地用桌上的餞砸了他一下，嗔道：“你快閉吧！”

就不該期待從他裏能說出什麽好話！

“開玩笑的。”燕嘉允脾直，但不蠢，揚手接住拋來的餞，丟進口中吃下, 懶洋洋地調笑道：“我誇你呢，瞧著像垂柳似的，很是風雅。”

喬蘅不想說話。像垂柳？他是覺得垂柳是什麽好的形容嗎。

燕嘉允這回踢了鐵板, 卻沒什麽察言觀的自覺, 兩一攤整個人都賴在墊上, 問喬蘅道：“小垂柳等會想吃什麽？”

“……”喬蘅默了默，自覺避讓他沒什麽邊界的一截小, 說，“深冬傍晚最是寒冷，不可貪涼，吃點熱乎的吧。”

燕嘉允聞言稍作思考：“你吃過羊暖鍋嗎？”

喬蘅疑道：“羊誰沒吃過？”

“聽你這樣說就是沒吃過。”燕嘉允當即吩咐車夫道，“去東市三槐堂的羊暖鍋館。”

車夫駕駛馬車前往東市而去。

馬車到了地方，喬蘅進館子瞧了瞧。明明時辰尚早，館子裏卻人滿為患，大堂裏沸反盈天，談天侃地。

燕嘉允和喬蘅中午都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都了，燕嘉允問店小二要了間包廂，領著喬蘅進屋，嫻地朝店小二點菜：

“兩盤鮮羊片，再加羊肚，牛舌，豆腐，花筍，蒜瓜，腐菜……”他把膳單遞給喬蘅，“你看看你吃什麽。”

喬蘅接過膳單看了一眼，又添了兩道熱炒膳食，還給燕嘉允。

燕嘉允把膳單給店小二道：“記在燕府賬上。”

很快羊熱鍋端上來，熱騰騰的清水鍋子裏飄著蔥白和姜片，另送了兩碟麻膩。

燕嘉允涮羊的作很是嫻，跟介紹道：“你定然沒嘗過麻膩，這是先帝特許的宮廷菜。銅鍋涮羊在燕京僅此一家，尚未普及到揚州那邊。”

喬蘅嘗了嘗，有了麻膩做澆頭，清水鍋子涮羊確實鮮香至極。

過熱氣騰騰的銅鍋看向對面的燕嘉允，很想問他以前有沒有跟其他姑娘一起來吃過，但不好意思問，便拐了彎道：“你從前也經常來吃嗎？”

燕嘉允隨口嗯了聲：“經常跟尚書家爺還有平康坊那些個紈绔一起來。”

喬蘅覺得新奇：“燕家不是規矩嚴苛嗎？怎麽會允許你跟紈绔子弟混跡在一起？”

燕嘉允吊兒郎當地笑道：“喬蘅，我本就不是什麽正經的烏子弟啊。你沒聽說過我小時候把長慶街宅戶的小孩們全都單挑了一遍嗎？最後被我爹打得屁三天沒法坐板凳。”

喬蘅頓時啞然，不知哪筋搭錯，口而出道：“那些紈绔弟子混跡勾欄院兒，你也跟著去嗎？”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惜話潑出去收不回來，只能徉作鎮定，瞥燕嘉允。果然，他在聽到此話後挑起了眉梢，語氣不怎麽正經地開腔：“喬蘅——”

他一頓，故意拖長了聲音。

喬蘅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面雖然淡然，心七上八下的像是等著審判。

燕嘉允笑了一聲，眼尾稍揚，微微湊近了，仿佛鼻息仿佛都撲在面上。

喬蘅在這一瞬間張到了極點，心把接下來“你是不是吃醋了啊”這種話都想好了怎麽應對，卻聽他說：

“你這麽想看到我被我爹打死嗎？”

“……”喬蘅愣愣，“啊？”

燕嘉允往銅鍋裏放羊，道：“我倒是想去，好奇之下溜進去一回，被發現後家法子置，被打服了就再也不敢了。”

喬蘅：“……”

竟然還有這種往事。

喬蘅心頭又萌生出一個新的問題——他會在私下去青樓找子嗎？

雖說上次逛夜市他嚴詞拒絕了秦樓楚館的攬客姑娘，但那是和在一起的場合，自然要給面子。他說會用份牌拒絕，但私底下誰知道呢？

燕府連個通房都沒有，他平日裏……是怎麽解決的？

倒不是喬蘅不信任燕嘉允，主要他們基礎就是這麽淺薄，子不可找外男，但男子去逛青樓卻是被允許的。

喬蘅這般一想，用膳就心不在焉起來。

倒不會吃醋，也不算多介意，在嫁來之前就知曉以後會遇到這種事，只是不喜歡被瞞著而已。若是有過，他告訴一聲就好了。

在簪纓世家，邊有通房是高門子弟默認的家規，并不歸類到納妾的範疇。戚叔曾說世子潔自好，但說實話，喬蘅只信了三分。

這般想著，的思緒又回到宮宴上他那句“早已圓房”上面。

喬蘅擡眸，微微赧道：“在皇宮裏，你為何那樣對太子說……”

燕嘉允快吃飽了，撂下木箸正在喝茶，聞言瞥一眼，道：“難道你想讓我說沒有圓房？”

喬蘅抿默然。

燕嘉允倒了杯茶推給，笑了聲，道：“跟你說著玩的。是我想這樣說，便說了。”

或許其中還夾雜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若是承認了圓房的事，喬蘅就只能繼續做燕府夫人了。

這本親事就是皇上用削弱燕家的一步棋，喬蘅完全是個棋子，若皇上察覺到這枚棋子并不像自己所想那樣發揮用，再把這棋子指婚給別人也不是沒可能。

燕嘉允從前覺得無所謂，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不希看到喬蘅為別人的夫人。

幹脆承認圓房了好了。

喬蘅不知曉燕嘉允在這瞬間想了這麽多心思，聽到他的答案，心裏的疑得到解決，比原先舒坦了些。放下木箸，瞥向外頭，眼前忽然一亮，道：“下雪了！”

燕嘉允隨所指側眸，只見館子外面紛紛揚揚落了柳絮一般的大雪，屋檐黛瓦都顯得朦朦朧朧的。他見慣了燕京的雪，懶懶應了聲。

但喬蘅很是新奇，揚州府偏南，偶有下雪也是極小的雪花，甚如這般柳絮紛飛，此此景氛圍尚好，很想出門走走。

剛一起，卻看到外面街上有一對年夫妻正著雪景摟在一起，在喬蘅和燕嘉允的注視中旁若無人地親上了，發出“啵兒”的一聲。

喬蘅作一僵，驀地坐了回來，下意識看向對面的燕嘉允。

卻見他在同一時間收回目，直勾勾落在的面容上，對上的視線，他立即瞥開目，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把目挪回來。

燕嘉允沒忍住打量了一眼的，剛吃完熱騰騰的銅鍋羊，雙腮泛，恍若三月春日的桃花，尤其是那張，型流暢，珠圓潤飽滿，大抵是用了口脂，現在被吃掉了一些，呈現煙霞一樣的。

他忽然覺有點，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耳垂迅速躥上一抹紅，遮掩似的拿起杯盞，喝了口已經冰涼的茶水。

喬蘅有點慌忙地錯開視線。

他怎麽那般直勾勾的……他以為看不到他在看哪兒嗎！他莫不是想……

萬分尷尬的無聲中，店小二的及時到來拯救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喜氣洋洋道：“今兒是除夕，我們東家給每位客人送了膳後糕點小食，二位拿好咯！”

喬蘅連忙接過來，真誠道謝。

店小二寵若驚，連忙擺手：“夫人不必客氣。”

謝店小二把氣氛圓了回來，喬蘅和燕嘉允一前一後出了羊館子。

天邊已經昏暗下來了，燕府裏還備了晚上的除夕家宴，加上戚叔和沒有歸家的下人們，熱熱鬧鬧一起吃，不宜再在外面久留。

馬車停在隔壁街巷的最深，從館子過去需要走一段路，喬蘅慢慢走著，正好當作消食。

燕嘉允走在外側，替擋著風雪。

喬蘅忽然側頭看他，目從他墨黑的馬尾辮，再到拔的鼻梁，再到，最後看向他漆黑如墨的眸子。

他的肩膀與距離不過三拳，這般視線，他定然察覺到了，但沒有側頭直視。他很坦然？還是做不到很坦然？

喬蘅忽然小聲說：“燕嘉允，你看到後那對夫婦了嗎？他們還在親吻。”

甚喊過他的名字，嗓音放輕時，帶著江南特有的溫儂輕語的語調，像是在唱一首悠長清綿的靡歌曲兒。

燕嘉允沒應聲，心道喬蘅這是什麽鬼問題，他看什麽？他不想看別人親吻。

喬蘅沒在意他的不理睬，繼續溫聲道：“你方才盯著妾的。”

燕嘉允子繃了一瞬。

老天，喬蘅以前有這麽直接嗎，怎麽說話比他還直，他們之間的關系還需要布遮一下吧，還沒到直接捅破天窗的地步吧。

喬蘅微微彎了下，輕聲道：“燕嘉允，你是不是想與我圓房啊？”

燕嘉允餘到了落在自己側臉的目，沒有側眸與對視，但在心底暗罵了一聲。

這讓他怎麽回答……喬蘅今日怎麽直接掀桌子了。這種問題，他一個氣方剛的男子，怎麽可能答得出來。

但燕嘉允轉念一想，這種鋒怎麽只能讓喬蘅得逞。

他稍稍側頭，直勾勾盯著，羽似的濃長睫之下，漆黑的眸子裏流淌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緒。

喬蘅心再次張起來，心道，剛剛是不是問的太過了，燕嘉允這毫不遮掩的犀利眼神，怕是又要強調一遍他只與喜的子同房了。

莫名地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這麽沖了，都怪這雪景……

沒等想完，燕嘉允耳垂忽然泛起了紅，結了下，別開視線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答案的話……”

喬蘅稍愣，沒想到他居然會回答，驚訝地向他，看到側紮著高馬尾辮的年人不自在地扯了扯已然紅的耳垂，低聲說：

“不妨水到渠吧……行嗎，喬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