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兩人就這麽差錯地一拍即合了。

距離南邊花街還有一段距離, 喬蘅不想讓馬車的氣氛太尷尬，于是努力找話題道：“世子十九歲了，快該及冠了。”

本想問他打算取什麽字，誰知燕嘉允深深地看過來, 狀似無意地道：“嗯, 我生辰在五月十二日。”

他自我到很, 意會到喬蘅想間接打探他生辰的事兒，為了給面子沒有穿的小心思。

說罷, 燕嘉允不忘反問一句：“你呢？”

喬蘅茫然地向他, 還有些驚訝, 不知他忽然提生辰做什麽, 但不妨礙覺得很巧：“妾的生辰是四月十二，正好比世子早一個月。”

燕嘉允：“確實很巧。”心道, 幸虧他問了，不然還有兩個月就到的生辰了，他萬一什麽都沒準備，顯得多冷漠。

喬蘅嗯了聲，沒太在意，回到原先的話題上面：“世子想好取什麽表字了嗎？”

燕嘉允：“燕京裏面高門勳貴家的子弟一般出生就會取好表字，等到二十再請族中長輩加冠。我出生那日本是雨天氣, 暗含神佛不喜、鬼煞迎門之意，十分不吉利，但沒想到落地之後沒多久, 天邊紫氣東來, 呈祥瑞之兆, 族中長輩大喜，給我取了表字喚做‘無歸’, 寓意為神鬼有去無歸——”

說到此，他忽然話音一頓，莫名想起來家裏還有一個做阿雲的生，就擺在主院的窗臺邊，跟書房裏的狗狗杯盞隔窗呼應，那玩意是個烏，而他喚做“無歸”……

燕嘉允的臉驀地變得難以言喻，還時不時瞥向喬蘅，喬蘅一臉莫名：“無歸麽？燕無歸，很好聽的表字，妾覺得好。只是，世子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妾？”

“沒什麽。”燕嘉允只能將這一切歸類為巧合，一只小烏跟他撞了表字還撞了名字罷了，也沒什麽，烏可又長壽呢……他面無表道：“你以後不要喚我阿允，也不要喚我表字。”

喬蘅：？

他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喬蘅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還沒到地方，放下簾子坐正。

正好想起來一個問題，喬蘅好奇道：“你怎麽十九歲還沒定親呢？妾聽聞燕京的高門子弟一般都是先家，後立業，十八歲都訂下親事了。”

燕嘉允很坦然道：“我說了我不會娶不喜的子為妻，說道便做到，若不是這門挨千刀的賜婚，我……”

他險險住了口，擡頭看向喬蘅，見表并無異才暗暗舒口氣。心道，幸好沒有快。

喬蘅彎了彎眸子，道：“那世子本來想娶一個什麽樣子的妻子？”

“沒想過，但必須也要喜我。”燕嘉允沒有猶豫道。頓了頓，他擡眸瞥：“那你呢？”他知曉喬蘅本來應當不喜歡他這種人當夫君。

“妾中意的夫君不是你這樣的。”喬蘅毫不避諱道，“閨中想象的未來郎君應當出清貴門第之家，夫君飽讀詩書，互相敬重，閑暇可與妾詩作賦一首，抑或紅袖添香，增添房樂之雅。”

總之，與燕嘉允這樣肆無忌憚的年人相距甚遠。

燕嘉允沉默一瞬，皮笑不笑道：“喬蘅，你還真是一點不遮掩。”

還想說什麽，馬車到了地方，燕嘉允只得住了口，與喬蘅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花朝節正值芳菲二三月，百花相競開放，紅繩掛滿枝頭。周邊的姑娘們笑聲如銀鈴，顯出幾分蓬朝氣。

燕嘉允從枝頭撚來一枚俏生生的桃花，揚手別在喬蘅的鬢發間，明顯一愣，指尖輕輕上，耳頰泛了，小聲：“你這是作甚……”

“給你簪花。”

周圍人聲熙攘，燕嘉允拔形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醒目，他雙手抱臂，聲腔帶著調笑，懶洋洋道：“聽聞我的夫人向往才子風流，不巧，鄙人尚算博覽群書，曾年年拔得書院頭籌，如今雖已畢課，但也沒忘記曾學的東西。夫人不妨出出題，為夫鬥膽對詩一二。”

“對對子麽？”*

喬蘅鮮聽他這般口吻和玩法，頓時來了興致，兩人一同并肩慢悠悠往前走，略一思考，率先道：“疏疏一簾雨。”

燕嘉允漫不經心道：“淡淡滿枝花。”

“掬水月在手——”

“弄花香滿。”

“猶春于綠——”

“明月雪時。”

“千曲而後曉聲——”

“觀千劍而後識。”

“世事總歸簪上雪——”

“人生聊寄翁頭春。”

喬蘅多考了燕嘉允幾句，他居然都對的上，且不需要太多思考時間，喬蘅一時有些驚訝，道：“你竟然都會麽？你沒作弊吧。”

燕嘉允輕嘖一聲：“我在外面怎麽作弊？你不要覺得我是個一無是的紈绔好不好。下面該我了，我問你答，敢不敢賭一把誰贏？”

喬蘅并不懼他，腳步都輕快起來，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瞧著格外清婉明：“當然是我贏！賭就賭，你說賭什麽？”

燕嘉允哼笑：“那若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反之亦然，可敢？”

喬蘅沒有猶豫便應下來，道：“你出題吧。”

燕嘉允沒有思考，道：“楚雖三戶。”

喬蘅這才知道他考的都是什麽範疇的題，心中不怵，笑道：“亡秦必楚。你太小看我了吧，四書五經科舉這些書我也是讀過的。”

燕嘉允瞥，這姑娘都快走到馬路牙子上去了，他手拽了一把，正好前頭是祭花神的桃花林，他隨便尋了個人多的路拉著走過去，悠悠道：“可憐白骨攢鼓冢。”

喬蘅稍微想了一會，才從記憶中拉到曾經背過的流傳甚的一句：“盡為將軍覓戰功。”

燕嘉允哼笑了下，道：“上兵伐謀，其次伐——”

喬蘅一頓，想了一會，道：“其次伐* 兵，其下攻城。”說完手心出了一層薄汗，他考得這是兵法吧，幸好背過。

有些張地盯著他。

燕嘉允到了喬蘅的視線，擡頭看著前面桃花樹前一個年一個正在游春撲蝶，春尚好，他心也很好。

嚨口逸出一聲笑，他幽幽地道：“最後一句，志之所趨，無遠弗屆，窮山距海，不能限也。後面四句，你來接。”

喬蘅頓時卡了殼，這幾句話似乎聽過，但很肯定自己沒有背過。不想承認輸，喬蘅道：“你這是超綱了。”

“沒超綱——志之所向，無堅不，銳兵甲，不能也。此句是你不會，你輸了。”

燕嘉允輕道：“我又沒有故意為難你，只不過我個人志向也是很難攻破的城壘，我想到了，便告訴你一聲。”*

喬蘅無話可講，他考得越來越難，行軍策論兵法都有涉獵，還有志向的考題，這誰能都會？道：“你耍賴，這都能去金鑾殿答殿試了，妾怎能都能會。”

“願賭服輸啊，喬蘅。”燕嘉允笑道，“我不像你一樣些酸詩，我背的大多數都是這些，考的自然也是這些。你若找個文弱書生，他就算能答得上來行軍策論，他能帶你翻牆嗎？能帶你去別院爬上爬下的？”

喬蘅沒吭聲，尋思這倒也是。

燕嘉允道：“你欠我一個條件，我記住了，你可不能故意忘了。”

喬蘅輸他一頭，但心還不錯，勉強認了這個賭局，道：“那你想讓妾做甚？”

燕嘉允：“還沒想好，等能用得上再找你。”

往周圍掃了一圈，都是在春游野飲的，或者農家婦在種花挖野菜，沒什麽有意思的，燕嘉允對喬蘅道：

“花朝節重頭戲是花神廟廟會，新春市集賣很多奇異的小玩意，可以求祈福牌，還有舞龍醒獅的雜戲班子，投壺等，還有白日焰火。你應當沒逛過吧？”

喬蘅點了點頭，道：“以前待字閨中，每逢出門都是去結好友，要麽做些文雅趣味。太熱鬧的活，父親是不讓我玩的。”

這般大剌剌地逛大街，甚有過。

兩人已經完全把買裳的事給忘記了，燕嘉允直接拉著喬蘅坐馬車去往花神廟，過了晌午才到地方，廟街門口人聲鼎沸，鑼鼓喧天，兩人險些沒搶上廟會的香稅。*

在花神像前燒過香，就能進廟會的門了。

這都快寅時了，兩人午膳還沒用。花神廟乃數條長街圍的寺廟，吃食很多，燕嘉允和喬蘅的口味不一致，想吃到一起去需要挑三揀四，最終才選定一家湯面館。

湯面館的老板笑著打趣喬蘅：“姑娘的夫君瞧著好生俊俏呦！不妨去花神像前競選一下侍者，以小夥子這相貌，定然能選中！”

堂堂錦衛指揮使去當侍者，這不被認出來才怪，燕嘉允扯了下角拒絕：“不了，我沒興趣。”

老板娘覺得可惜，一邊放下湯面，上不住地誇：“真乃一對璧人，瞧著人心都變好了！”

喬蘅瞥見老板娘後探出一個小姑娘的臉，莫約十三四歲，正地看著燕嘉允。

用胳膊肘捅捅他，笑眼示意了一下，輕聲：“怎麽到哪裏都有為你傾心的小娘子呀。”

燕嘉允瞥了過去，跟小姑娘對視了個正著，小姑娘一驚，害地捂臉跑遠了，燕嘉允一扯，似乎習以為常，道：“人家才多大，你莫胡說了。”

喬蘅只笑不言，十三四歲正值豆蔻韶齡，春心萌，會看上燕嘉允這般意氣風發的年郎再正常不過，倒是覺得燕嘉允對于旁人的好視線太遲鈍了些，或者說，是好像太過習慣了些。

用完湯面，兩人就逛去了祭花神的地方，還有半個時辰才開始，前頭祭祀臺正在磨刀，旁邊待宰牲畜被綁起來，全洗淨拔，用于祭祀花神、恭祝仙誕。*

前頭嚷嚷的人群提醒了喬蘅，對燕嘉允道：“要不你戴個東西覆面吧，這裏人多，你可能會被認出來。”

此話有理，燕嘉允走去旁邊的雜攤子上，買了一個半張狼形面戴在下半張臉上，只出眼睛，這才走過去。

喬蘅剛剛站定，旁邊就走來幾位滿頭珠翠的婦，喬蘅側頭看了一眼，發現們正是新年宮宴坐在旁邊的高門貴婦們，正攜手邊聊邊等待祭祀開始。

尚書夫人注意到了喬蘅，驚喜地拉著其他夫人們湊過來，紛紛打招呼：“喬夫人，怎麽是你自個兒來的？”

喬蘅瞥了眼旁半張狼面的燕嘉允，見他并未吱聲，便含糊了應了聲：“嗯……他等會再來。你們是來逛廟會的嗎？”

大理寺卿夫人滿臉嫌棄道：“是啊，誰要在家裏面對那個臭男人和滿院子的鶯鶯燕燕。”

此話贏得了其他二位侯府夫人的贊同。

喬蘅：“……”

只得禮貌地笑笑。大概人到了一定年紀就會開始嫌棄男人是個累贅，然後發現自己才是一生的重中之重。

四位婦人們熱地把喬蘅拉了們的聊天裏，站在旁側熱火朝天地聊著人之間的話題：

“卿夫人，你繼續說呀，男人到了而立之年就會走下坡路，然後呢？怎麽讓他保持持久呢？”

喬蘅有些迷，沒聽懂們在聊什麽，瞥了一眼其他三人，卻都神采奕奕的模樣，只聽卿夫人噓了一聲，笑道：

“城東有一家藥鋪，那兒的坐館大夫可厲害了！只需三副藥，保準他立馬如狼似虎，..難.耐！”

三位夫人眼睛冒：“當真？！”

卿夫人自信一笑：“親驗，保證有效！”

喬蘅心中有了不好的預，似乎聽懂們在聊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