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嘗（二合一）

蕭知言掀開了厚重簾子，仍保持著請人的姿勢。

衛鳴擡起眼，正好瞧見屋出的一隅天地。

便見雕細琢的紫檀茶桌上，擺著一壺煮開的清茶，水汽氤氳之中，一只骨節分明白玉無瑕的手執著茶夾，慢悠悠熏烤茶餅，然後徐徐垂腕，將茶葉投落青花釉裏紅薄胎瓷茶碗裏。

這般眼的形，令衛鳴倏地到頭疼，零碎片段霎時湧腦海。

無論是覲見長公主時與那人年初遇，抑或是初次登門拜訪見他與幕僚商議事務，又或是出征前那人前來送行，坐在離亭裏笑祝他得勝凱旋——

那人總這般閑適恬然，舉止高雅。

便是算計他人時，也一貫地雲淡風輕。

寧王謝鈞。

對那人的記憶如水洶湧，鋪天蓋地襲來。

謝鈞，字仲衡，為先帝寵妃淑妃所生，乃是先帝最小的兒子。他自天賦異稟，詩書騎無不通，頗得聖寵，年僅七歲便得以封王。

只是，他出生時先帝已近耄耋，即便後來長公主薨逝，幾個兄長死的死瘋的瘋，僅剩他和當今聖上兩位皇子，也因他年紀尚小羽翼未滿，注定于皇位無緣。

許是怕裏面那位惹了寒氣，厚重的簾幔微垂了下來，遮住了衛鳴的視線。

但裏面溫潤如玉的嗓音仍舊傳了出來。

“思慎，一別經年，你我竟生分至此，連見面也不願麽？”

衛鳴巍然不，蕭知言遲了一瞬，掀開簾子先進去了。

這回，衛鳴清楚看見了茶案下，曳地的蒼青袍邊上銀線織就的蟠龍花紋。

衛鳴一時恍惚，想起曾聽醫抱怨：“外面都傳寧王死了……真好笑，他前幾日還給我師父寫信呢，要這要那的，也不想想那些東西多難找……”

“分明是落魄著呢，還總講究得很！”

他不由得昂首，迎上一雙噙著笑意的深邃眼眸。

即便離得甚遠，衛鳴還是到了難以言喻的迫。

來自天生上位者的威勢，伴隨著溫淳的嗓音穿過來。

“難道，姝瑤姑娘的下落你也不願聽聽麽？”

聽見這名字，衛鳴頭疼裂，只覺得自己的心忽被對方攥住，差點窒息。

一冷意從脊背升起，分明極短的一句話，落耳中猶萬鈞重雷，將他的思緒碎一片混沌。

京城衆人皆知，英國公千金及笄之時，寧王親自上門賀禮，為的是籠絡英國公。

可衛鳴清楚記得——

當年寧王上門，是借賀禮暗示父親，想要娶最疼的小妹為妃。

因著小妹家族行七，旁人多是喚衛七姑娘，親近的人喚聲瑤妹，偏這位非要與衆不同，稱一聲“姝瑤姑娘”……

零碎的記憶讓他本就混沌的思緒翻滾煎熬得更厲害。

衛鳴用力按了按額頭，略微平複了心緒，擡步。

他徑直走到茶桌前落座，向對面量修長的男子。

一杯熱氣熏騰的清茶湯被推到他面前。

濃郁茶香飄來，讓衛鳴有些發脹的腦袋清醒了不。

“姝瑤姑娘深陷囹圄，本王也見之不忍，特來告知于你。”寧王又取了沸水烹茶，沸騰白霧繚繞在他指尖，悠悠而上，令他溫潤的眉眼愈加和。

“小妹……可安好？”衛鳴低聲開口。

對面那人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輕叩在桌上，發出“嘚嘚”的響聲。

一直立在寧王後的蕭知言開了口，道：“我親眼所見，瑤妹被太子囚于側，備折辱……”

蕭知言將自己在春蒐所見所聞述于衛鳴，又將事後收到的陸家來信簡短說了。

末了，才道：“瑤妹暫無大礙，只是仍困在東宮。太子生警覺，尋常手段怕是難以將救出。”

衛鳴按著佩刀的手繃著，半晌才松開，手指放上了杯沿。

他仰起脖子，將滾熱的茶水一咕嚕灌了下去，茶碗，向寧王。

衛鳴眉心擰，沙啞著嗓子問：“你當真想讓我刺殺太子？”

搭在桌沿的手指一頓，對面笑意風雅的男子陷沉默。

半晌，寧王才淡淡開口，“你只需引開太子，拖住他，本王會另行派人救出姝瑤姑娘。”

衛鳴不知自己是如何從小院裏出來的，他只覺得腳步從未有過如此凝重，按著腰側的佩劍異常灼手。

直至回了客棧，進了小屋，他手腕才突然一，將佩劍錚地一下拔出了鞘，嚯地削掉了桌角。

腦中傳來的針紮之，疼得他一下穩不住形，忽地跪倒在地。

衛鳴竭力去想過往的事，眼前卻仍然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但，每當浮現出明豔笑著撲上來喊他阿哥時，他便覺得愈加痛苦，仿若心中缺失了一塊，痛得他難以息。

衛鳴用力捂著腦袋，鬢角汗如漿出。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于過去，他躺在冰涼的地板上，著一片漆黑怔怔出神。

衛鳴掙紮著爬起來，到了地上鋒銳的劍刃，鋒利劍氣割破了掌心，疼痛和鮮激得他神智清醒了不。

他鮮直淌的手握了劍。

無論寧王所言是真是假，他總要去確認一番。

他要救最疼的小妹。

衛姝瑤從小院出來後，很快踏上了回宮之路。

因著要避人耳目，梁錦特意選了平民街坊繞行穿過。

夜漸臨，已是華燈初上，但走過的這條街巷仍很熱鬧。

臨街的小鋪高懸通明的燈籠，商販們在路邊高聲吆喝。年輕的姑娘們比試著頭花，酒肆裏傳來清洌的濃香，間或夾雜著孩的咯吱笑聲……

衛姝瑤悄悄掀開車簾，塵世煙火隨著搖曳的燭落眼底，映襯得清亮的眸子愈加璀璨。

這一刻，好像不再是四躲藏不見天日的逃犯，也不用如履薄冰地應付那位晴不定的太子殿下，一直繃著的脊背終于緩和下來。

就這樣，安靜地著人間諸般煙火氣。

卻在這時，馬車一個急停，猛地抓車窗，才勉強坐穩。

“出了什麽事？”衛姝瑤出聲問話。

卻見車簾倏地被人掀開，一只修長勻稱的手朝過來。

“要下來走走嗎？”

衛姝瑤一時怔住，驚訝地看著謝明翊突兀出現在眼前。

他過來，過漾的燭看著，細長的眉眼緩和下來，角微揚起弧度，顯出幾分。

衛姝瑤半晌沒反應過來，謝明翊已經進了馬車，俯下子，迫近的面頰。

低沉的聲音緩慢響起，“今夜月很好。”

他呼出的熱息噴灑在頸側，明明毫無接，卻莫名有點發暈。

衛姝瑤僵著後背，手指撐在車壁上，愣愣問道：“你、你不是回宮了嗎？”

謝明翊垂下眼，眸掃過的時微頓了一下。

“孤送周大夫回府，方才路過這裏，見這車有點眼。”

他直起子，又恢複了尋常平淡的模樣，“孤尚未用晚膳，料想你也未用。既然沈將軍已告知了你的任務，孤應當……恩威并用。”

衛姝瑤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只覺得這人越發捉不。不然，現下他這番解釋怎麽聽都像是蓋彌彰？

衛姝瑤心跳仍有些急，攥了細指，不敢深想他為何突然要帶去吃飯。

左右也確實了，便眨了下眼，隨著謝明翊下了車。

剛想習慣去扶著寶枝的手下車，卻見梁錦早已經帶著寶枝走遠了。

正是無奈時，一截小臂遞了過來。

衛姝瑤下意識抓住，擡眼對上謝明翊沉若明鏡的眸子。

抿了抿，虛虛搭著他的小臂，也不敢真用力，就想順著跳下車。

心裏正是張，下來時腳下莫名打了下，人差點摔了，被謝明翊一把撈住腰，才堪堪站穩形。

“嘖，果然著肚子，路都邁不開。”他極輕地笑了一聲。

衛姝瑤心下又惱又，苦著臉，不再忸怩，幹脆搭上了他的胳膊。

“我怕又有刺客，還請殿下護我安危……”

因著是心裏話，故而說得特別誠懇，盈盈秋水亮晶晶的。

謝明翊角微挑，并未吭聲，只是由著搭在胳膊上，稍稍放緩了步子。

他換了一常服，玄青長袍，外罩一件松煙灰大袖衫，烏發挽了個簡單低髻，了一潤澤玉簪，顯出幾分儒雅的書生氣來。

方才，他就這般突然出現時，衛姝瑤實則驚了一跳，險些覺得是錯覺。

見慣了他年清冷孤傲的模樣，也見多了他如今傲然矜貴的氣勢，還是第一次見謝明翊這副風雅樣子，舉手擡足間滿是書卷氣。

分明是同一個人，卻因他換了裝束，削弱了不冰冷的疏離。

謝明翊領著衛姝瑤走到曲橋上，瞥一眼，似是征詢的想法，問道：“攬月樓，還是歲歲寧？”

兩家都是這條街巷上出名的酒樓，雖比不得王公貴族去的玉瓊樓，但也是盛名在外，連都有所耳聞。

衛姝瑤指著東邊的那家，淺淺笑道：“歲歲寧吧，這名字可真好。”

謝明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以往他看時，多數時候是平淡冷漠，毫無波瀾，此刻卻莫名覺得……那雙漆眸裏約有一點愉悅。

“確實是好名字。”他手，自然而然地扣住的手腕。

衛姝瑤子一僵，差點本能地掙開，又強行忍了下來，任憑他帶著自己往前走。

垂著眼，悄悄去打量謝明翊的手。

手指修長而白淨，腕骨凸顯得恰到好，淡青的脈絡微微隆起，宛若逶迤起伏的山脈，給人冷峻的銳利。

他的手也生得很好看。

行至酒樓前時，謝明翊忽地用力，將衛姝瑤往自己側拽了一下。

衛姝瑤腳下不穩，倏地跌了謝明翊懷裏，上了他的膛。

一道聲音誠惶誠恐地響起來，“都是老漢我不長眼，大人莫要生氣，莫生氣……”

衛姝瑤回首，看到一張瘦削土黃的臉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單薄的子背後是一頭矮小瘦弱的小驢，正在原地打圈。

謝明翊眉目間浮起一不悅，道：“你起來罷，驢子容易驚，你還是牽了繩子，勿要在人群中騎。”

原來方才這老伯騎著小驢路過，驢了行人驚嚇，差點撞上來。

“是是是……大人說的對，對……”老伯巍巍站起來，連忙拱手做揖。

衛姝瑤這才發現，那老伯了半個腳掌。

不免皺眉道：“你既上不便，怎不和家人同行？”

那老伯囁嚅著開口，“沒了，沒家人。”

衛姝瑤微愣，“你老伴呢？”

“老伴兒死了，死了好些年了。娃兒也都沒了，剩個最小的，戰，死的，才八歲……”

“俺哥死了，俺弟弟妹妹也死了，十幾年前，也是打仗兇得很，都死了。”

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衛姝瑤心中卻泛起酸來。

“大人不會要抓我坐牢吧？”老伯一手攥著破舊的麻衫擺，一手了小驢的腦袋，戰戰兢兢求道：“驢子靈，別殺了吃，求大人送遠點……”

衛姝瑤正要出言安他，卻見謝明翊從袖裏出幾塊碎銀，塞進老伯手裏。

“不抓你，只是以後出門多注意些，記得靠邊走。”謝明翊笑了笑。

老伯千恩萬謝，直至他佝僂的背影消失不見，衛姝瑤仍是側眸看著謝明翊。

“碎銀方便他用，銀難免會被盤問。”謝明翊見言又止，徑直開了口。

卻聽衛姝瑤輕聲道：“狼煙驟起，最苦的是百姓。一想到北狄鐵騎境，眼前這繁華安寧或將化為烏有……”

“殿下，可否早些回去？”忽地擡眼向謝明翊，“我想再找找，有無更周全的辦法去往河州。”

謝明翊看良久。

視線融，有那麽一瞬間，仿佛世界只剩他二人對，靜謐而安寧。

最終，謝明翊輕笑了一下，“一頓飯的功夫倒不耽擱。”

“放心。”他說著，俯湊上耳邊。

衛姝瑤莫名覺得心裏的不安稍微平複了些，點點頭，跟著他踱步進了酒樓。

衛姝瑤長到十七歲，甚來平民居住的坊間，上一回還是三年前闖進謝明翊居住的小屋……

是故，即便泥潭，即便心裏有牽掛，仍然覺得新鮮，不免多看了幾眼。

掌櫃的看見一對璧人，見那年輕男子裝束不凡，早已經上前來迎著二人上了二樓包間。

一方桌，兩個人，三菜四湯。

衛姝瑤著桌，愣了半晌才手捧起碗，越發覺得不真切。

碗筷相的輕聲脆響，在寂靜屋顯得格外突兀。

衛姝瑤心事重重，終是沒吃幾口，擱下筷子，擡起眼來。

“其實……自從父親出事，我日夜惶恐不能安寢。如今想到我尚且于江山社稷還有些用，反倒生出了久違的安寧。”

默了一瞬，垂下眼眸，輕聲道：“我雖然不知你們究竟要我如何去做那件事，但若是為了捉住北狄細作，我願赴湯蹈火，即便死了也算功德一件……只是，盼你能予我父親些痛快，不要讓他……”

一直沉默的謝明翊忽地擡頭，指間的筷子用力叩了叩碗沿——

衛姝瑤腦子遲鈍，愣愣的。

被對面那雙冰冷的黑眸盯得渾發。

“衛姝瑤，”他平淡開口，另一手的手指卻微微攏起來。

“孤讓你死了嗎？”

衛姝瑤不知哪裏又惹到他，慌忙垂眼，又撿起筷子來。

“不許挑食。”見只挑了幾筷子，謝明翊眉心微擰，語氣冷冽。

“我不能吃魚。”衛姝瑤癟著，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魚是發，會留疤的。”

“呵，將死之人，在乎留疤？”

衛姝瑤咬了咬瓣，只得又拾起筷子，夾了兩筷子魚，小心地挑著刺。自就討厭吃魚，特別是被卡過一次後，再也不想吃魚了。

慢慢挑刺，謝明翊反而陷了沉默，沒有再言語，也沒有再筷子。

衛姝瑤卻止不住地打量他。

他當真是過分了，連吃飯都要管。

想了想，決意裝咳，好擺這人的強勢。

于是，剛吃了兩口，便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僵地坐在那裏，瑩白的小臉暗淡下來，泛著不正常的紅。

眼睫得厲害，擡起眼看向謝明翊，嗓音：“嗚……真的不能再吃了，殿下也不想我等會兒吐出來吧？”

謝明翊眸微，聲音卻低沉下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衛姝瑤彎起眼，剛想說話，孰料咳得太過真，竟真的嗆住了，一時間滿屋都是激烈的咳嗽聲。

低著頭，淚眼泛起了紅，因著腔裏的難，手指止不住地發抖，鬢角汗如漿出。

忽然間，有灼熱的掌心上了的背，順著的脊彎緩緩了兩下。

衛姝瑤子一，未等回神，那點熱意已經離開了。

慌忙起，捂著，含糊道：“我，我出去一趟……”

不等謝明翊允諾，奪門而出，往外跑去。

真害怕自己吐出來。

二樓包間一片安靜，偶爾能聽見隔壁觥籌錯的聲音。

衛姝瑤沖到臺上，深吸了幾口氣，總算平複了不。

著樓下漸漸散去的人流，忽地看見一道悉的背影。

高大拔的男人，一玄勁裝，背一把玄金古劍，慢慢從人群中穿行而過。

衛姝瑤突然到心跳猛烈跳起來。

恰逢他昂首向路旁的燈籠，半張英氣非凡的面孔闖眼中。

星火流淌，那人利落分明的廓如此清晰。

衛姝瑤腦子嗡嗡作響，瞳孔一下擴大——

“阿哥？”

一下忘卻了所有，沖下樓就往那人方位跑去。

“阿哥——！”

與人群逆向而行，跌跌撞撞，拎著擺，用盡所有力氣朝那人跑過去。

朝著那道下日思夜想的影，朝著心底渺茫的希，朝著早已絕的念想……

竭盡全力，奔跑。

眼看就要追上，衛姝瑤突然被一只強有力的臂彎攔腰抱住。

春意微寒。

謝明翊的掌心卻炙熱得燙人，甚至有一層微微薄汗，攥住的手時，令思緒驟然張，渾繃得甚。

“是我……我是……”對上那雙黑若瑪瑙的眼眸，語無倫次。

謝明翊盯著。

眸中毫不掩飾的迫人威，令從頭頂涼到心底。

一寒意從後背竄起，衛姝瑤全僵，又急又怕，下意識還想往前去。

“……怎麽了”謝明翊嗓音在耳畔，冷洌如刃。

衛姝瑤急得說不出話來，只憋出了三個字：“放開我。”

出乎意料之外，謝明翊竟真的放開了，轉就走。

衛姝瑤愣住了。

他顯然是生氣了，可他為什麽生氣？因沒有說清楚就跑出來？

又回頭，去看那形容與衛鳴相似的人消失的方向。

衛姝瑤站在稀疏的人流中，左右難以抉擇。

咬了咬，擡腳往衛鳴方向轉。

剛邁了半步，驟然被謝明翊打橫抱了起來。

“衛姝瑤，孤當真是縱得你不知輕重。”

他咬牙切齒，似要將生吞活剝。

衛姝瑤被他箍得甚，心知他已然怒，想解釋什麽，可……從何說起？

努力回憶今夜種種，仔細回想。

先是謝明翊臨時起意帶去吃飯，而後是說死不死的，惹了他不快，再然後挑食裝咳……

最後，是不告而別去追和阿哥相似的人。

衛姝瑤心底忽地有些愧疚。

他白日裏安排回宮事宜應當疲乏得很了，又要安周大夫，或許是在那邊和朝臣們商議過了事務，好不容易才得空用膳。

他或許，只是想有人陪同吃頓飯，卻始終沒有真心想安靜坐下來。

可隨即又想，吃飯也未必就要尋啊……

不知何時，下起了春雨。

豆大的雨點兒落在眉眼上，涼意激得衛姝瑤閉了眼，下意識去捂住面容。

一只滾燙的手倏地覆上纖細的手指。

衛姝瑤惶恐擡眼，對上一雙怒意冰涼的黑眼眸，深淵般幽暗。

謝明翊俯下去，把放進馬車裏，砰地關上了車門。

然後，他突然欺上前，攫住的下，低頭吻了下來。

溫熱潤的瓣在的上，反複碾，啃噬。

他作迅捷而激烈，實在說不上溫。

衛姝瑤瞪大了眼，呼吸霎時停滯了，心髒怦怦跳。

謝明翊一手攬住的後腦勺，一手輕用力掐了下的下。

本能地張開了牙關，接著便被他擒住了舌尖，再也無法掙……

衛姝瑤被親得頭皮發麻，在連綿不絕的侵襲中思緒逐漸混沌。

直至驚雷滾落，暴雨而至，謝明翊都沒有放開。

急風驟雨擊打得馬車咯吱作響，整個人陷在炙熱的懷裏，只覺得眼前的狂風暴雨更令窒息。

謝明翊自始至終都沒有閉眼，他冷意凜冽地看著，上卻漸漸溫下來，轉為慢條斯理地品嘗。

只是，那眼中怒意不減半分。

衛姝瑤覺自己快息不過來，扣了他的肩膀，嗚咽求饒：“嗚嗚嗚……我錯了……我沒想逃……”

眼尾嫣紅，淚瑩瑩，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謝明翊忽地松開了，鼻尖抵上的鼻尖。

“錯？你何錯之有？”他單手扣住的手，將那雪腕反手扣在背後。

衛姝瑤大口氣，驚懼含淚，不知該說什麽。

他的指尖炙熱灼人，眸卻冷得止不住發。

謝明翊側過腦袋，幾乎是懲罰地咬了耳垂一口。

他嗓音沉得讓人骨悚然，“嬋嬋，你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

“嘖，想逃，也得換個好日子。”

謝一：傷心……除非老婆親親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