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題

謝明翊給衛姝瑤上完了藥，見神思困頓，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沒有再多話。

待他走後，衛姝瑤立即卸下了故作輕松的姿態，胡梳洗了，愁著臉進了被窩裏。

滿腹心事，上明明累得乏了，卻輾轉反側難以眠。

兄長當真還活著？

那，謝明翊為何不告訴？

雲舒所言，是餌……又是何意？

倏地又想起，謝明翊曾經追問兄長與寧王之事，彼時費盡口舌才繞開了話題。

……若兄長并沒死，以謝明翊對寧王謀反案的置力度，他定會捉拿兄長吧？

不，不對。

他分明答應了自己，說要送和父親平安離開京城，可見父親確實與寧王沒有共謀勾結，只是宮變當夜被牽連而已。

衛姝瑤手指攥著被子，腦仁兒疼得厲害。

年時弱，凡事都是父親和兄長會為打點好一切，從不必心。現下，突然有些沮喪，覺得自己不夠聰明，想不明白這樁樁看似無關卻又有千萬縷聯系的事。

罷了，既然想不清楚，便先擱置著。無論雲舒所言是真是假，再過三日就要見到父親，屆時再追問父親好了。

衛姝瑤重嘆了口氣，扯了被子，悶頭沉沉睡去。

許是擔心暢春園再出子，第二日原本安排貴們的賞春宴沒有如期舉行。

衛姝瑤落得個清閑，轉而琢磨起細作之事，可不免又會想到雲舒所言。

和寶枝一齊坐在院子裏吃飯時，滿腦子還在想雲舒和謝明翊究竟有什麽過往。

“姑娘，總要吃飽飯才有力氣想事。”寶枝說著，將食盒打開，將裏面裝的一一拿出來。

衛姝瑤看著那擺了一桌的小碗，有油鮑螺、玫瑰酪、燕窩鴨腰湯、淮山枸杞粥等，都是吃的。

可實在沒甚胃口，輕聲道：“你且多吃些，我不。”

寶枝遲疑片刻，道：“您總得嘗嘗，這可是梁錦特意拿來的，料想是殿下的吩咐。”

衛姝瑤愣了下，方才拿了筷子，慢慢用膳。

飯畢，許是見衛姝瑤神焉兒，寶枝便與說起這兩日在園中打探到的消息。

暢春園一共來了十三位貴，皆是皇帝和徐貴妃早先定過的名單。徐貴妃雖然被貶斥為嬪，但皇帝回宮後又念起的好，這幾日轉了子，不僅解了足，連帶著臨幸的次數也多了。

“姑娘可知，徐嬪娘娘是如何解了足？”寶枝一面收拾碗筷，一面低聲道：“說也蹊蹺，先前欽天監夜觀天象，道東邊天象異，彼時衆人皆未放在心上。孰料，這位居東邊的暢春園就這般巧地走水了。”

“聖上召了欽天監細問，司監大人說，需得五行水旺之人才能解決這異天象呢。”

聽到這裏，衛姝瑤倏地擡起眼，冷冷嗤笑了一聲。

徐嬪名為徐沁瀾，出生于雨水節氣，可不是五行水旺麽？

寶枝忽地想起什麽，低聲道：“聽說，徐家還送了位庶來選秀。這個姑娘打小便不得徐相歡心，一直養在外地，此次京後并未住回本家，也來了暢春園呢。”

衛姝瑤眉心擰起，心念一轉。

以皇帝往年對徐貴妃的偏寵，既解了足，複位貴妃是遲早的事。這等關頭徐家庶進京，其用意不得不讓衛姝瑤多細想兩分。

“哦，徐家那個庶，姑娘前日也見過的。”寶枝朝著東南角方向努了努，“就住那個臨春軒呢。”

原來，那日看兩位貴爭執全程沉默不語，著緋紅衫的小姑娘，竟是徐家庶。

衛姝瑤回想當日種種，越發覺得蹊蹺。

原來這一場無妄之災，竟是為給徐貴妃複寵鋪路。

衛姝瑤思忖良久，料想徐家庶并不認識自己，否則當日等來的不會只是一場意外的火災，而是被擰送去皇帝面前了。

但，即便如此，為了複寵便能隨意燒死無辜之人……

衛姝瑤攥拳頭，眼底閃過怒意。

很快，心中便有了個主意。

“殿下于咱們的事兒不能忘，左右這淩霄閣是不會有人住了，正好方便咱們出去打探消息。”

園中貴大多養在深閨，也不認得，只要小心些，出去走倒不打。

二人便出了淩霄閣。

大約是看衛姝瑤神采懨懨，寶枝一路都在尋話頭，絮絮叨叨：“我聽說，那日走水有幾個膽小的貴嚇壞了，賀太醫已經住進了暢春園，晚些時候想法子讓他給姑娘也看看才好。”

“好。”衛姝瑤頷首，忽然笑了笑，“他上回給的龍眼，甜的。”

寶枝見終于笑了，也跟著笑道：“姑娘喜歡吃，回東宮了，咱去求著崔公公多送些來。”

衛姝瑤卻是眼神一暗，沒有接話。

哪裏還有下回？待暢春園事了，就要徹底離開京城，永不回東宮了。

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

……也好。

二人行至閬苑假山下，正要穿過嶙峋山石，卻見一旁的亭子裏坐著個人影，朝二人挑了挑眉，笑了笑。

衛姝瑤渾僵，腳步一頓，扭頭就想走。

坐在石桌前獨自小酌的高挑影，不是雲舒又是哪個？

肩上著一件天青披風，挽了個簡單低髻，一桃木簪子隨意在髻裏，舉手擡足間別有一番閑適。

衛姝瑤正要轉，忽聽得假山對面傳來了約的對話聲。

“……縣主姐姐，聽聞昨日太子殿下來暢春園了？”

寶枝忙拽住了衛姝瑤，用口型示意道：“徐家姑娘。”

衛姝瑤遲疑著，猶豫了片刻，緩步走到亭中，在雲舒對面坐下。

雲舒打量著的神，饒有趣味地給也斟了一杯酒，又將前的糖點往面前推了推。

衛姝瑤盡力忽視的示好，靜默著聽對面的議論聲。

“縣主姐姐，你看見殿下了嗎，他長什麽樣呀？”先開口的，是徐家庶徐瓊枝。

“你急什麽，過幾日大選便能見到了。”這聲音正是那眸人，冀州趙王的兒長縣主。

“我怕是無緣了……若不是家中出了事，也不到我京。”徐瓊枝哄著，笑道：“姐姐天生麗質，太子殿下見了必定會喜歡，連雲家那位姑娘怕是也看不上了。”

長縣主很是用，嗤笑了一聲，“若是先前雲太後在世，或有兩分說話的底氣，現如今雲家是個什麽落魄樣，就憑？也敢與我爭。”

雲家出過兩位皇後，其中一位便是先帝嫡妻。但這位雲皇後去世得很早，生下長公主後不久便去世了。宮中甚提及，若不是今日長縣主提起，衛姝瑤也不會想起。

衛姝瑤複又悄悄看了雲舒一眼，見纖長的手指只是慢慢挲著酒盞，沒喝酒，面卻也不見波瀾。

那邊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很快歸于寧靜。

衛姝瑤本想起辭行，卻言又止。

雲舒將酒盞放下，忽地輕笑了一下，“我曾說，姑娘有任何疑問，皆可問我，我必當知無不言。”

衛姝瑤撐著石桌，遲了半晌，又坐下來，低聲問：“我兄長，他當真還活著？”

雲舒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酒盞上，微微頷首。

“前幾日，我京路上曾見過他。但當時他行匆匆，待我回過神來，他已經與我們錯而過了。”

雲舒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不信我也是人之常理。只是，你兄長曾于我有恩，我不願見你深陷泥沼。”

說著，從袖中出來一樣東西，“這是當初他在肅州時，贈予我的東西。”

衛姝瑤猶豫著，接過那小小的錦囊。

不必細看，只到那悉的花紋，心已翻湧起滔天浪。

——這是親手繡給兄長的錦囊，彼時做了好幾個，兄長笑著悉數納下，說必定會放好。

衛姝瑤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如冒金花。

……阿哥還活著？

他還活著！

險些站不穩，攥了手中錦囊。

雲舒忽然握住了的手，覆上的手背，“我知道你兄長往哪個方向去了，若你願意，明日我可帶你去認那條路。”

“我在北門角門等你，屆時我領你去看。”

衛姝瑤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了亭子，只攥著手中的錦囊，腳步異常沉重。

若是三日後，謝明翊安排和父親出城，決計不會再許和雲舒見面。

可……

衛姝瑤腳步沉沉，恍惚中，竟走到了臨春軒。

待寶枝氣籲籲上來拽的胳膊時，才回過神來。

“噓……姑娘。”寶枝捂住了的，連忙拉著到了門牆外，躬下來。

衛姝瑤腦子總算清醒了些，擡眼見徐瓊枝從屋裏走了出來，站在庭院中，悄悄收了只鴿子。

徐瓊枝四下打量了一圈，急忙取下信筒，對著展開了紙條，繼而把紙條團吃了，神惶恐地跑進了屋子裏。

衛姝瑤只來得及匆忙一瞥，約覺得哪裏不對勁。

那信紙上的字形狀甚是奇怪。

……從未見過。

衛姝瑤用力掐住自己掌心，才勉強下心中驚駭，顧不上再思考雲舒的胡言語。

拽著寶枝急匆匆跑回淩霄閣，在書架上翻找書冊。

寶枝也跟著進來，看心急火燎地翻書，不由得問：“姑娘找什麽呢？”

衛姝瑤頓了頓聲，問道：“你是河州人，你見過北狄字嗎？”

寶枝愣了下，疑道：“不記得，怎麽，姑娘懷疑……”

衛姝瑤蹙了眉頭。

這裏沒有找到寫有北狄字的卷冊，可東宮藏書閣是見過的。

“看來，只能找梁錦幫忙了……”猶豫了一下，了懷中的哨子，想梁錦替走一趟。

沒等吹哨子，就見梁錦從屋後跳下來。

“聽得姑娘提起我，必定是有事。”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梁錦算是知曉了眼前這位在主子心中的分量，愈加小心守著。

衛姝瑤便說想要一本北狄字冊，梁錦應了聲，騰躍起，影很快消失在翹檐間。

他這一去，直至半夜都沒回來。

衛姝瑤等得乏了，正要躺下，忽聽得外面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連忙披了衫，起開門。

“沈、沈……殿下？”看清來人，驚訝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謝明翊手執兩卷書冊，揚了揚手，“擋著作甚，外面冷。”

衛姝瑤連忙側，迎著他進來。

謝明翊徑自到了案桌前，將椅子拖出，隨意把書扔在桌上。

“怎的突然想認北狄字？”

衛姝瑤遲了一瞬，也不便直接告知他自己的猜疑，免得他以為自己為報私仇，故意誣陷徐家，便只說今日看到可疑之人，似是在用北狄字。

謝明翊淡淡“哦”了一聲，指尖點了點卷冊，“自己看。”

衛姝瑤坐在桌前，翻開卷冊，開始細細尋找今日看到的那幾個字的模樣。

謝明翊從書架上隨手也拿了一卷書冊，坐在榻邊。他左搭在右膝蓋上，一手撐著額頭，指腹慢悠悠劃開書頁。

衛姝瑤沒有去看他，卻總下意識想側眸。輕聲翻著書，莫名有點張。

這形……好似年時。

那時，數理實在太差，夫子留下來補課，懊惱地學了半天，也沒弄清楚。

等擡頭時，夫子不知去了哪裏。

門口卻出現了一道瘦削影。

他目不斜視，也沒有與打招呼，徑自走到自己桌前，拿了落的品。

他緩步路過的桌子時，衛姝瑤突然拽住了他的袖擺。

“那個，我、我不會……你能不能教教我呀？”昂起臉，睜著一雙大眼，可憐兮兮地祈求他。

年時，謝明翊數理總是獨占鰲頭，夫子也甚是喜他，誇贊有加。

總悄悄留意他，知道他雖然不喜與衆人打道，卻甚欺負旁人，尤其是姑娘家。

故而，心生了古怪的主意，請他給自己講數理。

本也沒報太大希，誰知謝明翊沉默了良久，竟真的坐下來，提筆在紙上慢慢教起來。

衛姝瑤晃了晃腦袋，掃清往事的思緒，轉而認真比對字樣。

可兩卷書翻完了，也沒找到那幾個字。

不過，倒是確認了，徐瓊枝手中收到的，確實是北狄字。

衛姝瑤心中有了底氣，便央求著謝明翊再給拿幾卷來。

謝明翊應了聲，看上了榻，方才慢慢踱步退出了屋子。

月淺淡，朦朧如霧。

謝明翊踏在小路上，徑直朝著湘君府而去。

不出意外，遠遠便見那道高挑影獨坐在廊橋上小酌。

他腳步緩了下來。

“哎呀，稀客嘛。”雲舒向他，招了招手。

將手中酒壺淩空一拋，穩穩投謝明翊手中。

謝明翊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壺把，手背青筋微微隆起。

他面沉如深淵，眸冰涼地看著。

雲舒卻像是早已習以為常，勾了勾，笑道：“生氣啦？”

謝明翊默了一瞬，低啞開口。

“別再招惹。”

雲舒站起來，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斜睨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你應當知曉，大事者，不能有肋。我只是想讓自覺離去，于你大業可是好事。”

輕輕嘖嘆了一聲，“……你近來種種行徑，父王對你很失。”

謝明翊倏地笑了，眼底掠過凜冽霜寒，“孤的事，不到他置喙。”

“倒是你，若再三挑戰孤的耐心……”他慢悠悠轉了下酒壺，眼底笑意漸濃，似是戲謔般挑起一抹散漫的笑意。

“休要怪孤不再顧念手足之，二、表、姐。”

謝一：離我老婆遠點，不然……

雲舒：好害怕，弟妹救我，狗子要發瘋咬人了QAQ

是非常非常旁系的表姐，不是直系親人啦

小皇叔：說好的我今日的戲份呢（懵）

抱歉，搞大事今天寫不完了，你明天再出場吧！（頂鍋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