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舞伎樂伎四下逃竄，倉皇奔了出去。衛姝瑤聽著樂伎們的驚聲尖，驚異地著突然出現在門前的頎長影。

大堂尋歡作樂的諸位朝臣，皆是神驚駭。有幾位太過驚慌，直直從椅子上跌落下來，不顧疼痛，手腳并用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謝鈞側眸看了一眼門口的謝明翊，面亦是吃驚。

他極快地斂了神，笑了笑，“皇侄兒到得可真是及時……”

話未落音，謝鈞脊背一冷，察覺到極強的殺意。

謝鈞猝不及防，將將側躲過，腰腹上仍遭了重重一劍，鮮噴湧而出，整個人立即繃了子。

謝明翊收了劍招，盯著謝鈞，角挑起一抹笑意——

“小皇叔，別來無恙。”

但下一瞬，他笑意凝固在臉上，似是凍結了。

謝鈞將匕首抵在了衛姝瑤咽。

衛姝瑤著脖頸冷冰的寒意，短刃著管，只要稍稍挪，就會立即劃開的脖子。

“乖侄兒，讓一讓。否則，我下手可沒個輕重。”

聽見後的男人含笑出聲，和的茶香氣縈繞其中，卻遍生寒。

匕首又進了幾分，白皙的脖頸上立即滲出跡，順著鎖骨落下來，讓渾繃得甚。

謝鈞是真的想殺了。

一陣心悸，本能地嗚咽出聲，輕輕喚了一聲：“沈、沈奕……”

衛姝瑤沒有察覺到，自己嗓音因恐懼已經變形，抖得不樣子。

謝明翊手腕微，抖落了長劍上的珠，終于慢吞吞了瓣。

“小皇叔，你未免高估了孤的耐心。”

那雙漆眸裏，是衛姝瑤從未見過的沉至極，鎖在後的男人上。

謝鈞目灼灼，直盯著他，冷笑道：“那便試試，是本王的匕首鋒利，還是你的劍鋒利。”

脖頸上霎時傳來刺痛，衛姝瑤懼駭不已，只覺得渾逆流一般，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失去思考能力。

千鈞一發之際，卻見一道人影破窗從天而降，淩厲劍風劈向了謝明翊！

謝明翊騰躍退了兩步，蹙眉看向來人。

“快帶走——！”那蒙面人提劍怒吼，徑直撲向了謝明翊。

電火石間，兩人已纏鬥在一，只聽得刀劍激烈相的刺耳聲。二人你來我往，過招皆是殺招。

衛姝瑤瞳孔劇，心髒砰砰劇烈跳。

——這是兄長的聲音！

不等再回首確認，謝鈞已經拎起的胳膊，擡腳踢飛了前面擋路的錦儀衛，飛快往外疾奔。

外面又進來七八個人，替謝鈞劈開一條出路後，留在原地纏住了前來追捕的錦儀衛衆人。

謝鈞一眼就看到路邊拴著的坐騎，將衛姝瑤反手扔上馬背，翻上馬。

不等衆人再做反應，他一手環了衛姝瑤，一手刀狠狠紮了下馬屁，朝著城外疾馳而去。

馬蹄聲如鼓點急促敲擊青石磚街面，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慌忙躲避。

謝明翊渾是地從酒樓裏踱步出來時，便見到兩人一馬如離弦羽箭，轉瞬間消失在長街盡頭。

他慢慢抖了抖長劍，珠，流淌不盡似的，從冷冽的劍刃上一滴一滴落進石磚隙裏。

羅淮英從另一側疾馳過來，翻下馬，還未走近就聞到濃烈的腥氣，熏得空氣都泛起了海般的。

烏雲厚布，天際閃電織，雨點子地落下來。

涼風吹得袍簌簌作響，羅淮英察覺面上一涼，走到酒樓門前，著遍地的骸，神大驚。

大堂諸位朝臣，竟無一活口。

羅淮英全一僵，轉，小心翼翼開口問道：“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謝明翊背對著他，慢吞吞回了他五個字——

“孤全殺了。”

京郊，五裏莊。

暴雨如注，擊打得窗戶劈啪作響。

蕭知言守在客棧裏，心急如焚徘徊不定。

他依照謝鈞吩咐，率人已經將鄧衍和衛濛從詔獄救出，路上費了些功夫才甩掉了羅淮英。

但回來時，卻不見了謝鈞影。

于是，他只能匆忙帶人前往先前約定好的彙合點，命隨侍先行送走了鄧衍和衛濛，自己領著幾個死侍留下來，以便接應謝鈞。

近來籌謀大事，功敗垂在此一舉。

“五郎，開門，是我。”

忽然，門外傳來一道低低的嗓音。

蕭知言一驚，立刻騰起子，急忙拉開了門。

謝鈞松開了衛姝瑤的手，徑自踱步。衛姝瑤急忙後退，扯了扯自己的襟。

仍是穿著單薄的中，路上騎馬癲狂的時候，裳沾上了謝鈞上的污，和雨水混雜黏在上，腥臭難聞。

屋沒有掌燈，黢黑一片。

衛姝瑤忽然聽見前響起焦急的聲音。

“舅舅和衛將軍都已經安置好了，咱們即刻啓程吧？”

衛姝瑤一下愣住。那廂已經燃起了一支蠟燭，借著燈火，看清了屋裏的蕭知言。

“蕭哥哥？”大驚失。

蕭知言看到并未吃驚，只輕輕頷首算是回應，又轉頭擔憂著謝鈞。

“且等等，思慎還沒過來。”謝鈞蹙眉，道：“他拖住了太子，但那小子沒這麽好打發。不過……料想也快到了。”

衛姝瑤瞳孔一，著襟的手幾攥破擺。

思慎，是衛鳴的字。

蕭知言沒有再和謝鈞多言，擡步朝衛姝瑤走過來，“瑤妹，我先帶你去歇息。”

衛姝瑤目如錐，向他，怒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知言面難，苦笑了一下，“瑤妹，你歇息歇息，我再與你一一解釋……”

“不！”衛姝瑤心中驚怒加，顧不得許多，一把扣住他的胳膊，“你必須現在給我說明白了！我兄長在哪裏，我父親又被你們關在哪裏？”

“我早猜到他是寧王，可是蕭哥哥，你怎會和他沆瀣一氣！”

蕭知言眉心擰，言又止，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直靜立在角落的謝鈞視線投落過來，慢吞吞開了口，“本王是他的表叔。”

聞言，衛姝瑤登時全一僵。

思緒紛雜，頭暈目眩，約想起來寧王的母妃確實姓蕭，但蕭太妃去世時尚未出生，蕭知言又從未提及，哪裏記得那樣清楚？

“本王今次回京，是為救出鄧大人和你父親。”

“你兄長托我們救你，自告勇斷後。”

許是覺得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大有趣，謝鈞好心地解釋了兩句。

但，也僅此兩句而已，再無多言。

衛姝瑤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整個人陷了莫大的驚駭和茫然中。

直至蕭知言將送到隔壁客房，仍是恍惚，神呆滯。

“瑤妹，你相信我，我怎會害你？”蕭知言送到榻上坐下，半蹲下子，嘆了聲氣，“待衛兄回來，讓他親自同你解釋。”

他低聲道：“我有一話，本不應告知于你，但我擔憂你莽撞行事，思來想去，還是悄悄提醒你一聲。”

“你可知，太子此次與沈興良特意設局，故意用你和你父親作餌，好引你兄長出現。若非寧王殿下有所察覺，先尋到了你兄長，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上次我未能將你從太子手中救出，後悔莫疊……”蕭知言猶豫了一瞬，將聲音得極低，道：“太子，他并非皇室脈！此人心機深沉，藏頗深，你切莫信他！”

衛姝瑤著他遠去的背影，想起近來不斷在腦中浮現的一幕幕。

雖不知寧王為何會和兄長達易，但如果對方所言不假……

不久前，的期也不過是保住小命，若能再救下父親就更好了。而今，不僅可以安全離京，也不用擔心父親安危。

甚至，還能見到日夜牽念的兄長。

可是東宮那邊……

蕭家要劫獄的時機，和謝明翊答應要放和父親走的日子，只隔了一天。

這真的是巧合嗎？

還是說，如果蕭家不劫獄，謝明翊是為了故意把自己和父親放出城外，引兄長和蕭家人出來呢？

腦中思緒太過紛雜，對兄長的牽掛，終究還是過了心底的忐忑。或許，只能等兄長回來，再一一細問他了。

衛姝瑤坐在榻上，將自己蜷一團，攏了被子。

過了片刻，忽然聽得門咯吱一聲開了。

謝鈞走進來，倏地攫住了的手腕。他上很冷，涼得像是從冰窖裏出來。

他的力道不重，只著往前趔趄了一步，“姝瑤姑娘，勸你不要做無謂的掙紮。”

“你還能跑去哪兒呢？太子邊嗎？”謝鈞朝湊近，俊朗溫潤的面孔幾乎要近的面頰。

他俯，著的耳垂，忽然發問：“……太子似乎很是中意你？”

衛姝瑤掙紮了下，想推開他。他的手腕漸漸收，更用力地拽了一下。

“他麾下并不缺良將，你兄長亦不會願意為他所用，他囚著你作甚？”謝鈞若有所思。

“若不是失心瘋，本王實在想不出他留著你的理由。”他神頓了下，又補了一句。

衛姝瑤驚恐地擡眼，看見他饒有趣味地盯著自己。

視線鋒，對了片刻。

衛姝瑤掙紮了好幾下，仍是掙不開他的錮。

“姝瑤姑娘，在你兄長回來前，你若再逃，本王就殺了你父親。”謝鈞語氣很是溫和。

燭火搖曳，室一片寂靜，靜得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衛姝瑤咬，遲疑著。

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暫且下心中不安，一切等兄長與他們彙合再說。

“好，我不會跑，你保證不傷害我父親。”

用力推開謝鈞，卻聽得他輕輕“嘶”了一聲。

衛姝瑤神錯愕間，謝鈞忽然擡手，按住了腰腹。

“那小子劍進了不……”他眉心蹙，難得出了一抹痛苦神。

衛姝瑤遲疑了一下，正想離他遠點，手腕卻被謝鈞一把攥住。

他定定地看著，半晌沒有出聲，眼底浮著些許怪異。

衛姝瑤被他看得發，定了定神，又退了半步，瑟了一下。

“我、我不會跑的。”小聲說。

謝鈞終于松了的手，緩聲道：“過來，替我幫個忙。”

衛姝瑤視線落在他腰腹間濡的跡上，看見水已經從他指間慢慢淌出來。

他傷不輕。

那……謝明翊呢？

忍下心裏的煩悶，衛姝瑤跟著謝鈞到了榻邊。

他坐下來，手指剛從腰腹間挪開，傷口又滲出來。他皺眉頭，似是很疼。

衛姝瑤抿不語，垂眼去看自己的腳尖，心裏的焦躁愈加強烈。

謝鈞看著拘謹不安的模樣，目微頓，輕聲道：“去拿帕子來。”

衛姝瑤應言轉，翻箱倒櫃地找出幾條幹淨帕子，遞給他。

謝鈞的手全是，指都被浸。他手過來時，濃烈的腥氣熏得惡心反胃。

衛姝瑤努力撇著頭不去看他，卻在聽到他輕微的“嘶”聲時，下意識掀起了眼簾。

便見謝鈞解了外衫，出堅實的膛，一道極深的傷口貫穿了他的腰腹，鮮直淌，目驚心。他拿著帕子小心淨了傷口的跡，才開始慢慢上藥。

他忽然擡起眼來，睨了一眼。

衛姝瑤嚇了一跳，連忙轉過去。

謝鈞安靜地理完傷勢，才慢慢起。

窗外暴雨漸小。

衛姝瑤站在窗前，本想推開窗戶，卻又想起屋裏這人，推窗的手一僵。

半晌，才回了手，悻悻地轉過來。

暗自嘆氣，正想轉請謝鈞出去，突然聽到外面一聲飛箭的破空聲。

接著，門外守著的死侍突然悶哼，然後衛姝瑤看見飛濺在門窗上，登時頭皮發麻。

衛姝瑤正要後退，謝鈞已經上前一手扣住了的胳膊。

外面傳來一聲高喝——

“逆賊，速速出來死！”

接著，又一道羽箭從另一側破窗而，直沖謝鈞而來。

謝鈞倏地側避開，一下攬了衛姝瑤的腰，“小心！”

衛姝瑤被他一下死死拽住，疼得齜牙咧，恨不得一腳踢開他。可力氣實在太小，只掙紮了兩下，迫不得已被謝鈞箍著手，將推向窗前。

雨飄落在面上，神智清醒不。

衛姝瑤遠遠眺，看見對面山坡一株高聳參天的古樹下，好像約有個人影。

眼眶莫名一熱，下意識就覺得自己認出了對方。

……是他！

泥濘的山坡上，暗衛潛伏草叢，皆是伺機而聽命預備。

謝明翊居高臨下，手執長弓，微微瞇起眼，凝視遠客房這一幕。

他了手中長弓，薄輕抿，忽然放下了本已經搭上的羽箭。

他低聲吩咐。

“收起弓。下山。”

“活捉寧王，其餘人等，殺無赦。”

謝一：好著急，好生氣，但是又怕傷到老婆

明天小謝就能和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