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然倏地起，椅子發出尖銳噪音，“璟言…”

蔣璟言徑直掠過，坐在沙發上，臂肘橫在一旁。

他僅穿著黑襯衫，領帶繞在手腕，袖卷了三折，手背青筋鼓脹得駭人。

陳清呼吸仿佛停止般，腦袋一團。

“師哥。”蔣璟言盛氣凌人，“你讓誰唱曲兒？”

陶斯然愣了愣，渾筋骨瞬間放松。

三兩步挪到沙發旁，滴滴的聲調，“璟言，嚴先生是在跟我開玩笑。”

“玩笑？”他瞇眼，凌厲反問。

嚴柏青察覺到袖在發抖，反手包裹著安。

蔣璟言眼底的溫度消失殆盡。

“璟言。”嚴柏青直視他，語氣中有年長兩歲的沉穩與威嚴，“你該問問陶小姐都做了什麼。”

四目鋒。

深沉與犀利。

良久，蔣璟言略一偏頭，“斯然，坐。”

陶斯然在他邊坐下。

“你來說。”他噙了一抹笑，“不用怕。”

聞言，屋里所有人心知肚明，這是來撐腰的。

為了陶斯然，質問師哥。

看來傳言是真，蔣家真跟陶家好事將近了。

陳清雙眼找不到焦點，心窩剜出。

果然，場合上到，他還是得護著正牌友。

一般況下，男人都會偏地下人。

就連那個房地產的小老板張昭，出軌被張太太發現，第一時間也是轉移李嫣，送遠離。

蔣璟言不會這麼做。

他面，矜貴，拎得清。

要維護蔣家和陶家的面，權衡之下，才是會被擯棄的一方。

也沒有立場怨天尤人。

這是報應。

陶斯然將來龍去脈講清楚，末了，自嘲笑笑，“我想著父親過壽，如果這位同學能唱，剛好可以多加一個節目，日后也能為的履歷上添一筆。怪我，口不擇言，讓嚴先生誤會了。”

蔣璟言聽完，沒什麼緒。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遇事冷靜。

陳清沉浸在酸楚里，耳朵嗡嗡響，陶斯然如何忽略那番為難，也聽不到了。

嚴柏青微微蹙眉，“誤會？我因何誤會。”

陶斯然表懵懂可憐，向后靠了靠。

蔣璟言的手臂虛挨著肩膀，乍一看，像是摟著。

他語氣輕描淡寫，“陶伯伯大壽，不能找些不流的學生，我來安排。”

嚴柏青沉聲，“學生也該尊重。璟言，你不是蠻橫跋扈的人。”

“蠻橫跋扈。”蔣璟言一字一頓，叩擊膝骨，“師哥用這樣的字眼，是非要為這學生出頭了。”

嚴柏青沒回復，眉頭擰得愈發。

“你的意思是，斯然蠻橫跋扈？”

“陶小姐自己清楚。”

“一個學生而已，師哥何必追不放。你們什麼關系。”

“璟言！”嚴柏青面上慍怒明顯。

劉主任暗地抹了一把汗。

孟老這兩位徒兒，自軍校畢業起不分伯仲，凡是提及一方，總會拉出另一方比較。

本以為，同一師門，爭是爭，和是和。

不想如此劍拔弩張。

陶斯然瞧準時機，適時出來打圓場，“璟言，算了，誤會一場，不要傷了你們師兄弟的份。”

蔣璟言沒看，視線始終在對面，言簡意駭，“因誰而起，道個歉，這事兒翻篇。”

陳清抬頭，及到男人不容置喙的眼神。

一瞬蓄滿了淚。

那雙眼一貫清澈，此時委屈，難堪，層層疊加。

蔣璟言移開目，耳鬢的骨頭細微。

陳清子發沉，搖搖晃晃站起，嚨像塞了棉花，“陶小姐，是我——”

“該哪一方道歉，你心里有數。”嚴柏青打斷，牽住手腕，“跟我走。”

出門之際，他撂下重話，“劉主任，晚宴結束，我等你給我個合理的代。”

劉主任早已丟了魂。

嚴柏青雖在洲南任職，管不到本市，可如今要調回來，什麼職位還沒有風聲。

萬一同級調，新上任三把火，第一把足以燒得他‘尸骨無存’。

陶斯然斂下不甘，一扭頭，男人神惻惻的。

……

陳清渾渾噩噩。

嚴柏青拐彎，也拐。

對要去的地方茫然不知。

路過的工作人員側目，回神，出手，“嚴先生。”

嚴柏青站定，保持著應有的距離。

手背一抹臉，扯出笑，“給您添麻煩了。”

“沒關系。”嚴柏青眼神關切，“嚇壞了吧？”

搖頭。

剛忍住的淚又涌上來。

“不好意思。”陳清低著頭，胡拭。

嚴柏青抬手，拍了拍肩膀，“清兒，你沒有錯。”

他常年和劇院、藝中心的老狐貍打道，知曉其中的污穢。

幾乎沒有人能拒絕得了，陳清這樣的年紀，敢于堅持原則，很難得。

也很危險。

“我通知樂團讓演員帶家屬，你沒有家長陪同嗎。”

陳清愣怔，睫凝一簇簇，瞳仁清明亮，“您知道我要來？”

嚴柏青輕笑，“知道，結果還是沒趕上開幕表演。”

“那我的假條——”

“是我。”

陳清抿，“謝謝。”

“舉手之勞。”他解開外套，披在肩上，“你總是習慣一個人出門嗎。”

“我沒有家長。”

嚴柏青一頓。

“我是孤兒。”陳清沒遮掩，“舍友陪我來的。”

他并未表出任何，剛張，不遠有人喊。

“陳清！”袁卉氣吁吁。

嚴柏青咽下邊的話，禮貌點頭。

“您好。”袁卉錯愕，隨即看向一旁，“負責人回去了，沒見著你，我找了半天。”

“沒事，到一位人。走吧。”

“服我幫你帶出來了，先換。”

陳清環顧四周，找洗手間。

不想回去。

嚴柏青思忖片刻，引倆去了自己的休息室。

又極為妥帖地來一名工作人員，代在門口守著，自己去了宴會廳。

陳清將演出服換下，袁卉幫裝好琴，“剛才那位，是嚴先生吧？”

“嗯。”

“你和他認識？”

“算是吧。”

“聽說他給學校捐了不，隔壁宿舍的拍了照片，真人更帥啊！”

陳清沒吭聲，收拾好東西，拜托門口的工作人員給樂團。

半分鐘前，收到連卓的信息，通知今晚回公寓。

袁卉得回學校，兩人在地鐵站分開。

陳清在客廳沙發上坐到后半夜，手機嗡嗡震。

蔣璟言的電話。

“來地庫。”他掛斷。

陳清如一行尸走，他怎麼說，怎麼做。

地下二層，男人背倚車門，掌心的火燒進他眼底。

雙腳提不上力氣，慢吞吞走到車旁。

“嚴柏青，怎麼認識的。”

“在羅家見過一面。”

蔣璟言腮骨，沉默著視。

識相補充，“后來又見過幾次。”

“今天是你要求，還是他主。”

陳清看著他，“重要嗎，陶小姐有人幫，別人不能幫我嗎。”

那雙眼中含著討伐，委屈比休息室里那一幕更濃重，勾得蔣璟言莫名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