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眾人說道：“都下去吧，芳菲、晴雪留下。”

其余下人皆躬退下，唯有趙福忠忍不住多看了主子一眼。

徹為人雅淡，在下人面前向來言語寥寥。

他今日這般吩咐了這麼多，怕是……要有什麼大事。

芳菲和晴雪還垂首候著。

徹手里著茶盞，掀起玉蓋撇了撇茶葉。

“從江南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有幾盒糖食，你們注意控制好分量，莫讓二小姐一次食用過多，傷了脾胃。”

“近來天氣轉熱，二小姐偏冰飲，無論如何撒都不許給提前準備。脾胃弱，瓜果也不必太早湃涼。”

兩人頷首應是。

令頤在一旁小聲抗議：“哥哥，我好著呢，干嘛如此嚴格啊……”

徹微微一笑，仍是那雙溫的眼。

“若不是你每月那幾日都直不起腰走路，捂著肚子跑來找哥哥哭訴，我倒愿意相信你好。”

嗯……那倒也是。

令頤委屈撅起，不再做聲了。

芳菲和晴雪對視一眼，無奈笑笑。

二小姐向來沒有男大防的概念，這倒也罷了，偏偏大公子懷磊落，行事言談全無世俗上的拘謹。

子癸水這樣的事，兩人就這麼當著別人的面說。

徹又問們：“二小姐的倚夢癥如何？”

一旁的令頤張咽了咽嚨。

回話的是芳菲：“回大公子，大公子不在這段時日，姑娘總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即便睡著了也是發一的汗。”

“大夫開的藥吃了總不見好，今年換季時病癥還比往常嚴重些，一宿下來被子要換個兩三次方能勉強安睡片刻，有時只好白天補覺……”

令頤著急出聲打斷：“芳菲姑姑！”

芳菲還是繼續說著：“姑娘代奴婢不要告訴大公子，可奴婢們實在擔心小姐的子。”

令頤趕忙對徹解釋：“哥哥別聽姑姑的話，那幾日是因為了寒子不適，現在已經沒那麼嚴重了！”

晴雪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半調笑地說：“大公子不知，今年除夕夜您不在府上，小姐做噩夢直哭，一整宿的睡不著，奴婢們沒辦法，只好帶小姐出門看夜戲。”

令頤臉頰漲得緋紅，忍不住去看哥哥的神。

徹沒說什麼。

沉默片刻后，他擱下茶盞，斂起。

“回去看看禮，收拾好后，來我房中一趟。”

第7章

令頤乖乖道了句好。

回明蘭院的路上，兩個侍提著燈，琉璃燈的薄薄照在路上。

芳菲見令頤神懨懨，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小心翼翼問：“奴婢擅作主張，姑娘會不會責怪奴婢？”

令頤搖搖頭。

指尖繞著腰間绦，心不在焉的。

“芳菲姑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在姜府服侍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怎麼會怪罪你？”

“我是在想，哥哥是不是生氣了，方才我見他臉不太好。”

令頤把腦袋低了低。

“我總這麼離不開哥哥，他會不會厭煩了就不理我了。”

晴雪子更活絡些，噗嗤一笑。

“姑娘

說哪里話，姑娘和大公子多年的誼，不是兄妹勝似兄妹，怎會厭煩呢？”

“大公子一向面冷心慈，您是知道的，雖面上冷清，可大公子一向不舍得責備姑娘，吃穿用度樣樣心打點，您瞧京城里哪家哥哥對妹妹這樣的？”

徹寵溺令頤幾乎寵上了天。

莫說責備，他對這個妹妹連語氣重都很。

小時候令頤手笨，拿什麼東西都掉，八扇珠子燈，翡翠篆香盒，無論件貴重還是便宜，只要放在手里，沒過一會就摔個碎，手爐這麼些年就換了十幾個。

可徹每次只是笑笑，溫和表示希下次小心些，再吩咐趙管家給買新的。

他說倒是次要，他擔心的是那些碎片割傷的手。

芳菲也在一旁道：“姑娘也甭多想，有什麼事去了就知道了，奴婢給您熬雪梨湯等您回來。”

令頤地點頭。

想著，哪怕這次哥哥責備也認了。

……

回屋后，令頤連錦盒都顧不上拆，更了便匆匆去了徹的院子。

徹住坐落于池畔旁，竹道最深。

遠遠去，廳殿樓閣崢嶸軒峻，兩邊是穿山游廊廂房。

曲折回廊間，儼然有大家風范。

“二姑娘。”

趙福忠在廂房外行禮，眼角都染著笑意。

這府里誰不知道，只要二姑娘一來，大公子冷清的院子就會熱鬧起來。

令頤踮起腳尖往屋里張：“哥哥現在在做什麼？”

趙福忠回話：“大公子正在更，說若是二姑娘來了就讓您先在外間等他。”

“好。”

屋，雪松香浮沉靜室。

此陳設雅致，簾櫳瀟灑，四面掛著幾幅名士題詠畫作，并兩聯朱砂小對，多是友人所贈。

每一細節都著居室主人的品味和修養。

前提是，忽略壁上掛著的兔子燈，架上致的點心盒，盆景里金燦燦的小燈籠球，隨可見的茸茸氈毯……

這都是令頤的杰作。

小姑娘總覺得哥哥這里太清冷，三天兩頭就要來添些溫度。

徹會微笑著說胡鬧，卻從未撤下過任何一件。

令頤坐上炕席，背靠青緞引枕，乖巧等他。

見桌上擱著一盤金黃脆的馬蹄，拿手拈了一塊。

正吃得津津有味，徹從室走出。

此時他已換上常服，比起白日的優雅持重，更多了幾分隨慵懶。

徹裳的款式都很簡單，也以青、藍、白為主。

清雅高華，纖塵不染，讓人不敢。

即便已經做了數年兄妹，令頤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嘆。

哥哥真是個人啊。

最近這幾年，京城有不高門貴胄有意籠絡府，想將自家千金許配給徹，甚至不乏一些世家大族。

有幾個世家還借著親近的名義接近徹，帶出去玩，還給送了不好吃的。

令頤覺得那些貴姐姐個個溫婉賢淑，才貌雙絕，和哥哥站在一起想來也會極為登對。

可惜神有襄王無夢，徹對家立業之事似乎并無興趣，每次提及總是淡然以對。

沒辦法，令頤只好含淚收下那些賄賂。

如此賞心悅目的一幕，全天下只有一人瞧見。

真是憾吶……唉！

“妹妹想什麼呢？”

令頤雙手托腮，端的是小兒家的憨。

“我在想，哥哥來遲了，是沒想到我這麼快便來了麼？”

見先發制人，徹低眉一笑。

修長手指點了點桌上的信箋。

“今早從景州寄來的家書，我知道你等了很久。”

令頤雙瞳閃。

雖說隔著千山萬水，可對家人的思念從未減過一一毫。

父親他們亦是掛念，每月定期給寄信來，問是否安好，數年風雨無阻。

走上前小心翼翼拆信，目從一行行麻麻的字上掃過。

小姑娘臉上閃出驚喜。

“伯聿阿兄說嫂嫂母子平安，哥哥，我當小姑了！”

徹微微一笑：“果然是好事。”

令頤道：“上次我還擔心嫂母的子，往景州送了不補品。如今嫂嫂和小侄平安無恙，我是不是應該給些什麼禮？”

“哥哥快幫我想想送什麼好！”

徹給遞了張禮單。

“已經幫你列好了，你若有其他想法，盡管告訴趙管家，他會妥善安排。”

“多謝哥哥！”令頤激地說。

徹微微頷首。

須臾，他垂下雙眸，神斂了幾分。

“令頤，今晚你過來，除了家信，還有件事還需要同你說明。”

“姜家的案子涉及先帝，以我現在的份地位想給老師翻案，不足以做到萬無一失、”

“你能諒解哥哥麼？”

聽他提及姜家舊案，令頤急得眼眶泛紅。

“哥哥這話便是與妹妹生分了，這些年哥哥為了我們姜家多方奔走費心費力，令頤都看在眼里，怎會怪罪哥哥？”

“我雖想念爹娘，想念阿兄阿嫂，但也明白哥哥苦衷。我不是姜家之，也是家的兒，人前人后都不會給哥哥添麻煩。”

這麼說著，淚水盈了眼眶，小臉因為著急變得撲撲的。

徹寒潭般的目染上幾分暖意。

他贊許道：“你一向做的很好。”

“老師如今在知府衙門任閑職，一家人食無憂，我已托景州知府多加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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