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輕輕頷首。

趙福忠嘗試著勸道：“若大公子想見二姑娘，不妨明日就去向太皇太后請旨。”

“自從二姑娘宮，您可是沒睡過一天好覺了。”

見徹默不作聲，趙福忠自知失言，趕忙道：“老奴多。”

徹的聲音已恢復平靜：“朝局未穩，不宜節外生枝。”

他不是不想見。

往常也有過分別一兩載的時候，卻從未像這次這般這麼難熬。

十二歲后的每個夜晚，他孤一人待在家中，每一分每一刻都像坐在那張淋淋的宴席上。

黑暗里只有鼎沸的人聲、父親的哀嚎、姐姐的慘，還有他自己……吞咽的聲音。

一口，一口。

后來，某一年除夕，有個小姑娘巍巍站在椅子上，一盞盞點亮花燈。

回頭沖他笑，暖紅的映在臉上。

“哥哥，你看，這樣就不黑了。”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紅不只是的啊。

口的東西不只是腥的，也可以是甜的。

原來，長夜漫漫，做的夢也可以很安靜。

不會再有人的嚎，不會再有自己被沸騰蒸汽湮沒的模樣。

只有側均勻的呼吸聲，還有自己哄睡的輕言細語。

溫極了。

第17章

南三宮，朱紅宮門閉。

世家子弟們已經在這里待了五六日，期間他們出不去，也沒有任何外界的消息，仿佛與世隔絕。

令頤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是哥哥的安危，在殿來回踱步。

“再這麼走下去，地板都要被你磨穿了。”

燕珩懶洋洋地靠在窗欞邊，角噙著笑看。

他一條曲起踩在窗臺上，另一條隨意垂落。

倒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令頤瞪他：“你怎麼還有心思說笑啊。”

眼眶紅得像小兔子，偏瞪圓了杏眼強撐氣勢。

像只了驚嚇強裝兇悍的兔子，瞧著更可了。

燕珩笑著從窗臺躍下，袂翻飛。

“你這麼擔心你哥哥，干脆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令頤眼眸一亮：“你有辦法？”

可隨即，著重兵把守的宮門，面遲疑。

“外面都是軍，怎麼出去啊？”

“我自有方法，跟我去就是了。”

他看了看令頤發打扮：“不過，你需要換服，在這等我一會。”

不多時，燕珩去而復返，手里多了套宮服飾。

“換上，我在外面等你。”

令頤“唔”了一聲，乖乖去換服。

半柱香后，屏風后探出個茸茸的腦袋。

燕珩看著從屏風后挪出來的小姑娘，眉梢微挑。

寬大的宮服套在上顯得空的，更襯得腰肢不堪一握。

頭發扎兩個圓滾滾小團子，可到讓人想抱走。

燕珩突然背過去，肩膀可疑地抖。

令頤問：“你笑什麼啊？”

“沒什麼。”

他拼盡全力才住角弧度：“走吧。”

*

此時，巍峨宮闕的另一端。

金鑾殿上，年輕的宣和帝坐于龍椅，龍袍稍顯寬大。

目時不時飄向階下那道緋紅影，眼神帶著請示。

階下眾臣見到這一幕，各懷心思。

他們誰都清楚，這場宮變，最得意之人無疑是徹。

以雷霆手段撥反正，只手扶新帝登基，如今，權勢凌駕于眾之上。

就在這微妙的寂靜中，一史出列參奏。

“陛下！臣要參閣大學士潯之！”

眾人的目瞬間聚焦過來。

“大人假公濟私，公報私仇！鄭康安雖罪有應得，但大人竟敢公然在詔獄之中用私刑，將其死！此乃藐視國法，踐踏刑律！”

無數道目瞬間聚焦在徹上。

象征權勢頂峰的緋紅袍穿在他頎長的姿上，未顯半分俗艷，反被襯出一種清貴絕倫、不染塵埃之。

待史話音落下，徹緩緩抬眸。

“張史此言差矣。本奉旨協查鄭康安一案，昨日前往詔獄，不過是依循太皇太后旨意，與他聊了幾句案罷了。”

他放緩語調時，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從容。

“鄭康安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戕，與本何干？史大人如此言之鑿鑿，可有實證？”

張史老臉漲紅，須發微。

“實證？大人真是巧舌如簧！詔獄守衛分明看見你屏退左右，獨自進鄭康安牢房。你進去不久，鄭康安便暴斃亡，這難道不是鐵證！”

他越說越激，聲音陡然拔高。

“難道大人幾句話，就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甘愿赴死不？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哦？”

徹面上的笑意深了些。

“張大人若不信，改日，不妨試試。”

赤的威脅撲面而來。

張史只覺得一寒氣瞬間凍結四肢百骸，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殿一時死寂。

眾人心中驚濤駭浪，皆不解徹為何敢在前如此張揚跋扈。

唯有太皇太后心知肚明。

此事，本就是的授意。

開了口：“鄭康安謀逆作，畏罪自戕，死有余辜。張史關心國法是好，但捕風捉影，危言聳聽，非史本分。”

“這件事，到此為止。”

揚了揚手，宮人高聲唱喏：“退——朝——”

徹在百的目下，步履沉穩踏出金鑾殿。

沒走多遠，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后甬道傳來，伴著幾聲急切的呼喚。

“大人！大人請留步！”

徹回，只見九公主蕭明玥從花園的方向小跑而來。

九公主跑到他近前，頰泛紅。

“大人！真的是你！方才聽嬤嬤說大人今日宮了，我還不信呢！”

聲音脆生生的，帶著皇家貴特有的憨。

讓他想起某個小姑娘。

徹腦海中瞬間閃過另一張臉，面上的冷峻悄然斂去。

他微微躬：“見過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連連擺手：“大人快快免禮！”

“大人，您快去南三宮看看令頤姐姐吧！……可想死您了！您是不知道，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

“令頤？”

徹問：“可還安好？”

“好？怎麼會好！”

九公主擰著眉，小臉皺一團。

“大人您是沒瞧見，令頤姐姐這些日子簡直是度日如年！吃不

下睡不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每天都要跑到最靠近宮門那回廊下，著外面，一站就是好久好久。”

“我昨日去看，也是心不在焉的，一遍遍問我有沒有大人的消息。”

徹負在后的手無聲收。

九公主說得激，眼睛都泛紅了。

“大人，您既然平安無事，怎麼還不去見呀？您不知道有多想您！”

徹面上的平靜終于有了一裂痕。

“多謝九公主殿下告知，下這就去接舍妹。”

*

這廂，令頤和燕珩避開巡邏的宮人，悄悄來到西側宮墻下。

令頤仰頭著高聳的宮墻，櫻一點點張大。

“你說的方法……就是翻墻？”

“怎麼，大小姐連溜出府都不會？”

說罷，他作利落地攀上墻頭，回頭看，眼神促狹。

令頤當然沒有翻過墻，一向乖巧聽話，連溜出府都沒有。

但還是道：“誰、誰說我不會！”

說罷，學著他的樣子，一步步攀了上去。

“真乖。”

燕珩縱躍下，朝出手：“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上墻容易下墻難。

令頤著兩人多高的宮墻，嚇得臉發白，遲遲不敢挪一步。

燕珩在下面喊著：“再磨蹭，軍可就回來了。”

“啊？”

令頤閉上眼，手握拳，拼命給自己鼓勁。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想到不知安危的潯之哥哥，把心一橫，閉眼往下一躍。

誰知，腳磕到凸起的磚塊上。

整個人失去平衡，直直往下跌。

“啊——”

這麼高摔下去，鼻子會摔斷的！

令頤已經來不及捂住臉，絕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跌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悉的香氣息縈繞鼻尖。

猛地睜眼，對上一雙悉的眸。

“哥哥？！”

小姑娘愣在原地，圓圓的杏眼一點點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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