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頤“哦”了一聲，注意到桌上用來待客的三個茶盞。

“那哥哥忙吧，我不打擾哥哥。”

上這麼說，沒有立刻離開，在偌大的書房里漫無目的地轉悠著。

一會撥弄著筆架上懸掛的玉筆。

一會又繞到徹后，小心翼翼了他的發髻。

這麼擾了一會，徹終于擱下筆。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想和哥哥說？”

小姑娘慢悠悠從他后走出，背著手，神忸怩。

“哥哥，令頤……想要一個抱抱。”

徹角微彎，沒有多問，輕輕環抱住。

這是一個溫暖而安穩，如同慣例般的擁抱。

“唔……不是這種……”

小姑娘語氣帶著點不滿足。

徹手臂收了些，拉著坐到自己上。

溫熱的膛著的后背，像小時候一樣將圈在懷里。

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樣呢？”

這是他們最習慣的擁抱。

令頤記得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窩在哥哥懷里，很有安全。

但，也不是今天想要的抱抱！

“也不是……”

開始有些沮喪，該怎麼跟哥哥描述那種讓心尖發的擁抱呢？

有些懊惱自己的詞窮。

徹靜默了片刻。

然后，有力的手臂穿過的膝彎和后背，將整個打橫抱起。

“誒？”

猝不及防的失重讓令頤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了他的脖頸。

視野瞬間拔高，整個人被穩穩地托在他堅實溫暖的臂彎里。

裾垂落。

這是徹第一次這樣抱。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像抱小孩子一樣抱，讓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比起從前的擁抱，現在失去所有

的著力點，只能全然依附于他。

整個世界只剩下他懷抱的方寸之地。

“嗯……”

埋首在他頸窩，發出一聲模糊而滿足的輕哼。

雖然跟上次的也不一樣，但……覺得很滿意！

片刻后，徹將輕輕放下，幫整理好蹭的鬢發。

指尖不經意般掠過微燙的耳垂。

令頤朝他綻出一個甜的笑。

“謝謝哥哥，令頤不打擾哥哥啦！”

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清亮歡快，轉便要跑出書房。

腳還沒出門檻，卻被人從后頭一把摟住。

瞬間將鎖回方才的懷抱。

“妹妹這便走了？”

他聲音不復往日溫潤，著一抑的低沉。

令頤猝不及防，困仰起小臉看向他。

燭下，他俊的臉龐線條有些繃，眸漆黑如墨。

目沉沉地鎖著，帶著一種……被冒犯后的不悅？

令頤心里不解。

“令頤來就是想要抱抱的呀，抱完了，令頤不走嘛？”

一副用完即走的姿態。

徹沉默了片刻。

他不聲將心里翻涌的暗流強行下，緩緩松開手臂。

“去吧。”

他中吐出兩個字，聲音恢復往日平靜。

令頤小聲說了句“哥哥再見”，帶著些許疑跑出了書房。

徹微笑看著離去的影，慢條斯理整理好衫。

滿室只剩下幽靜的燭和若有若無的馨香。

過一會，邵玉和魯贄踏書房。

兩人躬行禮：“元輔大人。”

徹微微頷首，示意二人落座。

邵玉道：“此次科舉改制，都察院阻力最大。幾位史言辭激烈，對新政條陳百般挑剔，掣肘。”

魯贄接話：“那幫老史骨頭得很，只認什麼祖宗法。”

徹靜靜聽著，神未變。

“眼下改制初行，人心未定，不宜與他們正面撼，激起更大的反彈。”

“骨頭，需得慢火燉，急不得。”

他薄輕啟，語氣清晰而沉穩。

“不過，下次可就沒有這麼輕易放過了。”

邵玉聽著他的話，敏銳地捕捉到他不同尋常的語氣。

聯想到方才約瞥見令頤姑娘匆匆離去的背影，以及首輔眼底尚未完全褪盡的暗……

邵玉心里驀地一，生出些意味深長的覺。

第32章

令頤這段時間還在想擁抱這門功課。

一邊琢磨不同擁抱的，一邊記在手札上。

有時突然想起什麼要點，正吃著東西便去拿筆。

芳菲和晴雪在一旁整理著案幾上的請帖，興致念叨著。

“姑娘您瞧瞧，自從文會過后，這京中多詩會雅集、還有那些高門貴，都地給您遞帖子呢！”

“是啊，姑娘如今可是京城的大才了。”

兩人一抬眼瞧見令頤支著下，拿著筆神怏怏的樣子，對們的談論似乎毫無興趣。

們連忙笑著岔開話題。

“馬上就是中秋了，今年大公子和姑娘都在府上，想必會很熱鬧呢。”

“是啊，中秋還是要熱熱鬧鬧的才有味呢。”

令頤抬起頭：“中秋？”

這才意識到，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

心里像是被什麼輕輕了一下。

也不知道遠在景州的爹娘和兄嫂他們，此刻是否安好？

想起遠在嶺南的家人，心低落下去。

午后天驟變，一場急雨傾盆而下。

天昏黑，豆大的雨點噼啪砸在窗欞。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睡覺，令頤蜷在榻上，迷迷糊糊沉夢鄉。

夢里，回到姜府那個悉的庭院，爹娘兄嫂的笑語近在耳畔，傳來桂花糕的甜香氣。

“阿娘！”

從夢中驚醒，驚恐看向四周。

周圍一個人一人沒有，只有窗外的雨聲。

芳菲和晴雪聽到靜沖進來，只見姑娘小臉埋在錦被里，嗚咽哭個不停。

“姑娘怎麼了，可是倚夢癥又犯了？”

芳菲急急轉：“快！快去請大夫！”

此時，閣衙門，燈火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清冷。

徹剛理完公務，踏間，便見趙福忠面焦急等待著。

“怎麼了？”

趙福忠迎上來：“大公子，府里剛傳來消息，姑娘方才夢魘驚醒，哭得厲害，芳菲們已去請大夫了。”

徹看了看天。

秋雨如注，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夾雜幾聲驚雷。

他道：“回府。”

趙福忠急忙攔住：“大公子，這會雨勢太大了，好些地方積水過膝，車馬難以行走。”

“不如稍待片刻，等雨勢小些再回府。”

“不必。”

徹打斷他，語氣沒有毫猶豫。

他接過趙福忠手中的另一把傘，毫不猶豫踏雨中。

府，呂大夫將腕枕收好。

“二姑娘這是憂思過甚，待我開些安神的方子吧。”

芳菲和晴雪恭敬應下：“有勞大夫。”

令頤懨懨靠在枕上，小臉蒼白，眼圈紅腫。

門外傳來侍的通報聲。

“大公子。”

簾櫳挑開，徹大步走到床邊，擺下緣已被泥水浸深。

幾縷微的鬢發在額角，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令頤見到哥哥，鼻尖一酸，委屈涌了上來。

“哥哥……”

“還好麼？”

徹在床邊坐下，出手，似乎想的額頭，又怕自己手涼。

令頤撲進哥哥懷里哭了起來。

“哥哥……我想爹娘了……想兄嫂了……”

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濡了他前的料。

幾個下人見狀，悄然退出了房間。

徹輕拍著的背。

“沒關系，我都明白。”

“姜大人是清正好，在景州任上勤政民，深得百姓戴。你兄嫂亦是良善持家之人，他們在景州定是安好的，妹妹不必過于憂心。”

“我知道……令頤很懂事，不會讓爹娘煩惱……”

小姑娘噎著，不停著眼淚。

“就是……就是忍不住……哥哥，嗚嗚……”

“嗯。”

徹應了一聲，將更地圈在懷中。

他緩緩開口，聲音溫。

“你知道麼，其實哥哥的爹娘早已不在了。”

令頤哭聲瞬間止住。

抬起頭，淚眼朦朧看著他。

知道潯之哥哥父母早逝，卻從未聽他提過只言片語。

“我父親是個屢試不第的落魄秀才，滿腹牢，郁郁不得志。”

“母親則是鄉間最尋常的婦人，兩人之間并無多分，那個家回想起來，只讓人覺得是冷的。”

他語氣平穩，仿佛在講一個與他不相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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