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還不到卯時，辜夫人就被佟嬤嬤了起來。

竇家后院有個小佛堂，里面供奉著一尊白玉觀音。每逢初一十五，辜夫人都會早起，親自過來打掃，上香祈求神佛庇佑。

今日也不例外，一進門檻，就察覺佛堂早已打掃得一層不染，就連紫金香爐的邊緣都得锃亮。

一道弱的影輕盈地掠了進來，竇茗煙笑道，“母親，你來了？”

辜夫人慈眉善目，“你子弱，不用次次都陪著我來！”

竇茗煙笑得溫婉，“娘，我是真心向佛，前陣子生病耽誤了，還好菩薩不會怪罪。”

辜夫人看了一眼香爐，總是這般妥帖，提早清掃了佛堂，還把頭香留給了自己。

辜夫人心頭一暖，神容，順手拿起一旁備好的三柱香。

可怎麼點都點不燃，側目就發現，竇茗煙手里的香早就點燃了，煙霧繚繞，燃得正旺。

重新又拿了三炷香，再點了好幾次，終于點燃。

眉頭舒展開來，口中念念有詞，拜了又拜，方才進香爐中。

只是，剛一上，那三柱香咔的一下就從中間直接斷了。

辜夫人臉煞白，搖搖墜。

以斷頭香供佛﹐是大大的不敬，來世輕則妻離子散，重則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不怕來世，就怕現世報。

四年前，這種事，也遇到過一次。

竇茗煙呼吸一滯，“母親，你可是許了什麼不該許的愿？”

辜夫人心頭一，滿眼凄惶，“我哪里敢生什麼妄念，不過是希我們一家子順遂安康，平安喜樂.....”

竇茗煙和對視了一眼，言又止，“母親，你忘了上次的事嗎？”

辜夫人盡褪，心驚跳，如何敢忘。

四年前，也曾到這斷頭香，正是竇文漪出事的前一天。

竇文漪無意撞倒了二夫人楊氏致小產，楊氏不服一紙訴狀告到了府，要賠命。

后來，還是礙于竇老夫人的威，二房才沒再追究。

多虧玄明大師替指點迷津，快刀斬麻，親自把四丫頭送去了玉清觀，竇家才會平平安安！

玄明大師的話猶在耳畔，“夫人，天意不可違，四小姐命格‘刑克六親’，劫數都會應驗。做錯了事必須得誠心補救，做母親的人可不能太自私，總得有所犧牲，多為其他子嗣考慮吧。”

竇茗煙見時機，提議道，“我聽聞玄明大師近日會來天寧城，要不我們請他來做場法事，去去晦氣。”

辜夫人心如麻，長嘆了一口氣，“也好。”

家里哪有什麼晦氣，只有一個災星。

也不知道，竇文漪又要惹出什麼禍事！

還好與謝家已在商議下聘的日子，等把這個麻煩送出去就好了。

——

玄明大師被接到了府里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漪嵐院。

翠枝正在伺候竇文漪梳妝，滿眼擔憂，“姑娘，我們該怎麼辦啊？”

那個玄明大師里可沒一句好話，話里話外說自家姑娘是什麼‘災星’，‘刑克六親’，要‘寄人籬下’才保平安！

竇文漪著銅鏡中的自己，想起來了，在名聲盡毀之前，還發生了一件讓永生難忘的‘小事’。

“碧荷呢？”

翠枝搖了搖頭，“我最近也老是找不到。”

若有所思，旋即吩咐，“你明日仔細盯著后院的池塘，尤其看好那群錦鯉，有任何異常，及時來報。這事別告訴任何人！”

那群魚可是二房竇仲淵養的寶貝，除了金龍魚、銀龍魚還有好幾條上好的蝴蝶飛魚，是從天南地北尋來的，珍貴著呢！

翠枝點了點頭，十分迷，“為什麼啊？不是有專人飼養嗎？”

竇文漪笑了，“你覺得我是災星嗎？”

翠枝急得直搖頭，“姑娘你明明心底善良.....都是那些人嚼舌，以訛傳訛。”

竇文漪一度把自己的霉運歸結于自己命格不好。

可這一切，本就是人為。

是有人故意要把‘刑克六親’的罪名栽在的頭上！

竇文漪拿出一錠銀子給，“你把這個給馬夫，讓他明日接父親回府時別走西華路，繞道走甜水巷回來。”

翠枝瞪大了眸子，應了下來。

竇文漪半瞇著眼眸，又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低聲叮囑送出去。

翌日，日落西斜。

一魚腥味飄散在空中，竇文漪還未走近，就聽到池塘邊上婆子丫鬟們議論紛紛。

竇府后院那一群魚翻了肚皮，全都死了。

“......昨天都還好好的，怎麼就全死了呢？”

“你們沒發現嗎？那位回來以后，府上就沒有清靜過”

“你們不知道啊，災星降世，刑克六親，咱們府上要倒大霉了！”

“你們胡說，本就不是這樣的。”翠枝大聲斥責。

那些仆人看清來人，像被定住了似的，齊齊噤了聲。

敵意四面而來，恐懼的、憐憫的，幸災樂禍的，避之不及的，就好像真的是災星一般。

竇文漪上輩子已經經歷了太多，此時已經能夠面不改了。

這時，竇茗煙和辜夫人的后急匆匆趕來。

辜夫人看著水面漂浮著一條條死魚，心驚膽戰，“你來干什麼，湊什麼熱鬧？還不快去跪祠堂！”

“母親，這話，我聽不懂了？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跪祠堂？”竇文漪直視著的眼睛。

辜夫人見依舊一副無知無畏的模樣，就覺得心塞，一把拽住的手腕，想要把拖離現場。

“今日有人看見你在這池塘附近待了許久，你真是越大越沒規矩，快回去，我都是為你好......”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不問緣由，就打著為的好的幌子，推深淵。

母親從不信，骨子里同其他人一樣認定就是災星。

這一世，章家沒有來鬧，父親沒被降職，他的馬車也不會被撞，的名聲更不會被毀。

就算有人妖言眾，也休想再把屎盆子扣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