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家梳妝打扮是個功夫活，洗漱之后丫鬟們給梳頭，總要在妝臺前坐上一會兒。怕著，這個時候廚房就會備一小碗進補的湯羹送來，一般是牛、燕窩之類的，也不耽誤用早膳。

今早送來的是一盞上湯燕窩。許遠志說“早鹽晚甜”，早晨吃得甜膩了容易脾胃滯，吃咸口比較好，所以廚房就把燕窩用去了油和雜質的母清湯燉，加鹽，盛在白瓷小碗里湯清亮，晶瑩剔，湯化解了燕窩自帶的腥味，吃起來咸香細膩。

葉初一邊拿小勺吃著，一邊忍不住抱怨道：“哥哥也真是辛苦，別人當兒還能有個休沐呢，你看許太醫每旬還能休沐一天，哥哥這樣做侍衛的，就算休沐也還得干活。皇帝就不能讓別人管一回嗎，就算哥哥是統領也不能使喚他一個人呀，誰休沐不想安心在家歇著。”

昨晚的事還心有余悸呢，丫鬟們也沒人敢接這話，只有葉菱笑著說道：“大人是統領，要管的事自然就多，安排好了就該回來了。”

其實謝澹休沐日也不需要非得進宮理政事，沒什麼急大事他大可以像葉初希的那樣，在家歇著。只是十日一休沐，他平常要上早朝也就罷了，休沐日按慣例要去給太皇太后請個安的。

太皇太后宮里果然來了兩位客人，都是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孫，等他去了便順理章地出來拜見。

謝澹問了安，略坐了坐，便起告退。

太皇太后道：“皇帝這陣子是不是很忙，總也見不到人影。哀家知道你忙，可你是皇帝，朝中有那麼多大臣呢，你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別太勞累了。你才是大周的本，還是龍為重。”

謝澹笑道：“皇祖母這是嫌朕來的了。是孫兒的錯，皇祖母康健，孫兒也全都放心。孫兒做這個皇帝才不久，總得政事上順手了才好。”

太皇太后嗔道：“哀家還不是心疼你。”然后便拉著旁兩個孩兒笑道，“有你兩個表妹在跟前陪伴，哀家這陣子心好，也好多了。對了，皇帝還是頭一回見到你兩個表妹吧？”

謝澹一聽，這是討要見面禮啊，便從容說道：“楚家的表妹多，朕也記不得見沒見過了，以前在皇祖母宮里巧見過幾個的。”

其中一個子大著膽子笑道：“確是頭一回見，以前陛下見過的，大概是三姐姐和五姐姐。”

“記不得了。既然是頭一回見，朕手邊也沒個準備，回頭陳連江送些禮來。”

謝澹辰時進的宮，從太皇太后宮中出來先回紫宸殿，代了陳連江一聲，從紫宸殿騎馬出宮，回到白馬巷又進了鐵甲衛的院子，安排一些事，跟人練了會兒劍，剛剛好好趕在巳時前回到隔壁的葉宅。

每天這個時候，葉初差不多就梳洗完了、吃過早膳，天氣熱照例會跑去清涼亭呆著，今兒天氣涼爽就沒去。謝澹便帶去書房，教讀書習字。

葉初的小書房桌椅都是按量來的，比較矮，謝澹沒法坐，所以兩人去的是前院他的書房，一張大書案，兩張并排的椅子，小姑娘坐上去就夠不著了，還要在椅子上加個專用的墊子。

葉初讀書就都是他教的。何氏之前私底下還說過，陛下怎麼也不給姑娘找個先生、指個傅母。

可一來子弱，教讀書習字原本也是一種消遣，沒指學的如何。二來就沖何氏那些小心思，謝澹也不敢把給別人教，天長日久、潛移默化的事，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教些什麼七八糟的。

他教讀詩，教讀史，閑來翻翻諸子百家，唯獨沒教過時下的閨中學。

他自己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這些年的苦痛經歷教會他殘忍嗜，教會他快意恩仇，教會他離經叛道，自然也不屑于把教一個三綱五常、循規蹈矩的子。

謝澹白天大都不在家，兩人有這樣臨窗習字的悠閑時。小姑娘在那兒專心寫字，謝澹便半側著子，一手搭在案上，悠然愜意地看著寫。若是見到哪個字寫不好的，他就隨時開口指點著。

“哥哥，這個鑾字我總是寫不好。”葉初擰著小眉頭不樂，索把筆墨推過來給他，“你寫給我看。”

“這個字四平八穩，好寫的，中間撇捺舒展托住了，你看——”

謝澹接過羊毫筆，順手把葉初拉到跟前，一筆一劃寫給看。他坐著，葉初站著，等他寫完，葉初便接過筆來又寫了一遍，自己覺得有些進步了，再寫一遍。

小姑娘微側著頭，神專注投，然后，便不自覺地在他膝頭坐了下來。

謝澹微微一僵，定了定，低頭看著神專注的樣子，不角莞爾。

熊孩子可以說是在他懷里、在他背上長大的，小時候他抱著坐在膝上讀書習字，原本再尋常不過，只是……

謝澹手臂環著小姑娘開始條的，都十三了，大約發育晚了些，細細瘦瘦，但的條已經逐漸玲瓏，帶著小兒家馨香和……心思純凈，懵懂無知，原本也是他自己沒教過。

就只能怪他自己沒教過。

可是，原本就是在他膝上長大的孩兒，兩人是彼此在這世間唯一的最親之人，喜歡親近他再正常不過，又能有什麼不對？

謝澹暗暗地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呼出，靜下心神，坦然地把環在懷里，點頭笑道：“這個寫的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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