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了十字路口。

繼續效忠周晏嶺？可對方已經明顯冷落了他。

投靠徐振海？可這位副局長再有兩年就要退休。

但現實沒給他太多猶豫的時間。

公示期結束的第二天，徐振海就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關于棲茶園項目貸款審批的復核意見》，上面需要辦公室主任簽字確認。

讓鄭維揚到意外的是：林晚的名字赫然在列。

難怪對自己提出的"幫忙"婉拒得那樣干脆。當時只當是倔強，現在看來...

"倒是長進了。"

他在心底冷笑。上個月才出臺的《特農業扶持細則》，連局里大多數人都還沒吃，居然能準抓住茶園改造的低息貸款政策。

是誰在背后指點？

鄭維揚的筆尖懸在"審批意見"欄上方，"經核查，企業經營狀況不穩定，建議不予放貸"。

這行腔十足的結論下，其實藏著無數種作空間.....只要他稍加修改，或者干脆著不批...

他忽然想起,林晚那雙帶著期盼的眼睛。

剛剛提了貸款申請，想要擴建茶園，引進新設備。如果這筆錢批不下來，的計劃就會徹底擱淺。

鄭維揚緩緩拿起鋼筆，筆尖懸在紙面上。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讓林晚沒想到的是，銀行貸款的事并沒有那麼順利。

林晚攥著銀行出的拒貸通知書，紙張邊緣在指間皺一團。

"很抱歉，林小姐。"

銀行經理的語氣很公式化，

"鄉村振興貸款新規要求提供連續三年盈利證明，但您家的茶園近兩年虧損，賬面不符合要求。..."

后面的話沒聽清，耳邊嗡嗡作響。

茶工們期盼的眼神，下周就要發放的工資單，倉庫里積的春茶……這些畫面在腦海中翻涌。

林晚的心慌了，著頭皮聯系父母。事實上，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跟他們開口。

母親很快打過來100萬人民幣，但同時要求立刻變賣掉國的所有資產，去m國和他們團聚。

“小晚，你一個人在國，媽媽總是不放心。”

父親倒是很支持，

“小晚，人生是曠野，想做什麼就去做！爸爸永遠支持你！”

只可惜，林修然的支持，只能從神上。瀟灑慣了的他，上本就沒有積蓄。

林晚苦笑著掛斷電話。父親的神支持很溫暖，但解決不了眼前的困境；母親的一百萬很及時，卻帶著無法接的條件。

最終林晚還是沒有收母親的錢，夜漸深，想了很久，終于第一次主聯系周晏嶺。

準確的說，應該是郝天。

沒說有什麼事，郝天也只是說局長在忙，讓等。

這一等，就是三個小時。

窗外的暮已經完全籠罩了天空，林晚盯著始終沒有亮起的手機屏幕，思緒如同打翻的茶簍，散落一地。

迫切地想見到周晏嶺，想親口問個明白，可理智又將牢牢釘在原地。

當手機終于響起時，屏幕上閃爍的還是郝天的名字，這無疑已經宣告了今晚的徒勞。

這樣一來，林晚反倒清醒了幾分。定了定神，輕聲問道：

"郝大哥，周局長是沒有空是吧？"

郝天的聲音帶著幾分歉意：

"周局長原本計劃今天回云城和您見面的，但臨時被省里留住了。他特意囑咐我跟您說一聲..."

林晚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

他為什麼不親自打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按了下去。

有什麼立場期待他的來電？他們之間，從來就不是可以任抱怨的關系。

"替我謝謝周局長。"

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

"是我冒昧打擾了。"

掛斷電話，林晚著窗外的夜出神。

輕輕搖頭，周晏嶺讓司機特意轉告，已經是給足面子了。一個局長，本就沒有義務向解釋行蹤。

一夜輾轉難眠，林晚在天微明時就睜開了眼。機械地倒了杯牛，將收音機打開，早間廣播的聲音在空的廚房里回響。

手機突然震，下意識接起，帶著晨起的慵懶"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讓的太突突直跳，直到看清屏幕上那個名字，林晚的睡意頓時煙消云散。

"林晚？聽說你昨天找我？"

周晏嶺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

"抱歉，昨天實在不開...你現在方便嗎？"

林晚的心跳驟然加速。手忙腳地翻找著出門的服，指尖在柜里胡翻，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答應得有多快。

站在門口，攥著手機，心里忐忑不安。

當悉的黑轎車停在面前時，林晚怔住了，居然又是他自己開車。周晏嶺搖下車窗，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

"上車吧，我要回去換服。"

晨中，看清了他襯衫領口細微的褶皺，林晚猜測他應該是連夜從省里驅車趕回來的。

周晏嶺將車駛一靜謐的院落，林晚這才注意到上次因慌而錯過的景致。

修剪整齊的綠植環繞著幾棟方正的低層建筑，進出需經嚴格登記。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穿過明亮的走廊，電梯門開合間，心跳聲在耳畔愈發清晰。

踏玄關時，林晚不自覺地攥了包帶。可鑒人的地磚倒映出繃的影，而周晏嶺已徑自走向廚房，冰箱門開合的聲響。在空曠的客廳里格外清脆。

"小晚，你喝牛還是茶？"

含糊應了聲，目掠過客廳簡約的擺設。當溫熱的玻璃杯遞到手中時，才驚覺自己選了牛。

周晏嶺的目，在局促的指節上停留片刻，忽然轉了話鋒：

"早飯用過了嗎？"

林晚搖頭，滿腹心事哪還容得下這些瑣碎。可對方卻已拉開冰箱門，出碼放整齊的食材：

"蛋面條倒是現的。"

晨過紗簾，為他下頜新生的胡茬鍍了層淡青。不知怎的，林晚口而出：

"我來做吧，您先去忙。"

話一出口便愣住了。

周晏嶺低笑一聲，簡單代了廚位置便轉離去。浴室水聲響起，林晚站在陌生的廚房里，恍惚有種做夢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