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離開，走廊無人，關好彩才開門，把餐車拉進屋里。

九十八塊錢一碗的云吞面，擺盤自然比街邊二十塊錢一碗的致得多，廚師恨不得把所有鮮蝦云吞全擺在人眼前。

面上還臥了一顆煎蛋，這反而有些畫蛇添足了，也不知碌面的師傅是哪里人。

關好彩其實沒什麼胃口，吃了兩顆云吞和兩口面，再把蛋和上海青解決，就吃不下了。

把餐車放回門外，按下「請勿打擾」的按鈕。

攤開的行李箱沒心整理，拉窗簾不留一隙，褪黑素吃了兩顆，眼罩耳塞都用上。

關好彩躺在床上，真心誠意地向觀音菩薩祈禱，今晚能讓順利睡。

*

北方大雪，熱了大半年的羊城也一夜降溫。

天黑得快，不到七點天已經黑了，夜幕里掛上月半彎。

“冷死了冷死了……”

向天庥正包著云吞，聞聲抬頭，對走進店里的阿伯打招呼：“林伯，今晚怎麼那麼早過來？”

玻璃門隔開屋外的冷空氣，林伯終于舒服許多，抖著肩說：“一凍就容易肚嘛。”

“是不是照舊？”

“對啊，一碗細蓉一碟菜心，不過今晚要加多碟豬手。”林伯邊說邊從袋里出一小瓶九江雙蒸，走到正對電視的那張空桌子旁，把酒瓶放桌上占位。

向天庥看向店員卿姨，都不用等他提醒，卿姨已經走去收銀機那兒給林伯下單。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又吃豬手又喝雙蒸？”

盆中的餡及手邊的云吞皮均所剩無多，向天庥右手執木質餡尺，左手捻起一張云吞皮，攤在手心。

刮一團餡，抹在云吞皮上，四指攏起，拇指輕，云吞皮便把餡輕盈裹住，反復兩三次，一顆云吞便在他手中型，像未綻放開的芙蓉花。

向天庥已是“手技工”，全程只用兩三秒，林伯回答他的時候，他就把一顆包好的云吞碼進盤中。

“下午我兒子來電話，說他們一家四口今年會回來過年。”林伯面上的喜悅之難以掩蓋，眼角堆起層層紋路，音量比電視聲音還大，“六年了！足足六年了！小老板你說值不值得慶賀？”

林伯的兒子17年時拿到一個技移民的機會，帶著老婆和兒去了悉尼，頭兩年忙著適應新生活，而后三年遇上疫，加上今年，林伯已有六年沒見過兩個孫。

“哇！恭喜你啊老林，苦盡甘來！”林伯隔壁桌的一位阿婆一邊同他道賀，一邊用輔食剪，把塑料碗里的竹升面條剪短剪碎。

“是啊，我等到頸都長。”林伯門路地從消毒碗柜里拿出餐，筷子勺子蘸料碟，還有一個玻璃小酒杯，回頭沖坐在阿婆旁邊的兒餐椅里的小娃眉弄眼，試圖逗對方笑。

但小娃只對面前的食興趣，迫不及待地長胖乎乎的小手，想直接上手抓碗里的面條，小咿咿呀呀，都有口水快淌到下了。

阿婆忙阻止，把兒彎勺塞到孫手中：“妹豬，不好用手抓！”

林伯回到桌旁坐下，開了酒瓶，斟滿一杯，驀地變得慨：“想當年，我家小孫也是差不多這個年紀就離開廣州，去到‘冇雷公咁遠*’……有的時候真的想過，早知道就不要同意他們出國了，要見一面都難。”

阿婆安他：“仔大仔世界，他們能家庭滿、幸福安康就行了，我們做老豆老母的，多諒，多幫忙吧。”

阿婆阿伯聊天的這會兒功夫，向天庥已經包完云吞，進了廚房。

等水滾，先落六粒云吞，拿來印著「向記面家」的瓷碗，鋪上些許韭黃段。

至于碗底的豬油部分，向天庥減去一半分量。

半分鐘后，煮的云吞抖去水分，倒進碗中，再抓一兩竹升面，抖兩下，丟進篩勺里。

汆燙的時間需逐秒計，慢一點快一點都對面條口有影響。

如今煮面已向天庥的記憶，篩勺需要幾次起落，筷子需要撥幾回，都已經刻在他的骨骼中。

店鋪是長形的布局，半開放式的廚房在尾端，過大片玻璃，他可以一邊煮面，一邊留意廳面的況。

林伯是真的好開心，面和豬手未上，他已經小飲了半杯。

燙好的面需過一勺“冷河”，一勺滾水，一勺高湯，才能裝碗中，把幾顆皮薄餡靚的云吞蓋得嚴嚴實實。

最后舀一勺高湯淋上，碗面飄煙，熱氣騰騰，香氣滿滿。

云吞面先出餐，菜心在水里碌的時候，向天庥挑了塊最瘦的豬手裝盤。

他親自把蠔油菜心和南豬手送到林伯桌上，林伯一下扁了：“怎麼拿這麼瘦的豬手？”

向天庥瞥他一眼，聲音淡淡：“你的況你自己清楚。”

“哎呀又不是天天吃，給我換塊的嘛。”林伯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一小塊也行啊……”

他的語氣和討糖吃的小娃娃沒什麼差別，一時都分不出他是在抱怨還是在撒。

修長手指在林伯的酒杯前點了兩下，向天庥說：“這個也要節制，再喝一杯就行了。”

林伯有“三高”，大半年前有一晚半夜，林伯口作痛，急呼了“平安結”，向天庥和團隊里的義工醫生一起上的門。

向天庥抬眸，掛墻電視機里的本地新聞正好在說省多地氣溫驟降，提醒市民們多添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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