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李靜芬頓了頓，音量降了一些，“那、那都來到家門口了，怎麼也不回家啊？”

關好彩張著小口氣，膛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外婆又老了，這是剛剛在樓下大堂接到外婆時，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在上海的時候，多是跟外婆互傳信息，每周兩三次電話例行問候，每月偶爾一兩次視頻。

通話視頻里的渣畫質，會把外婆臉上的紋路熨平了許多，只有親眼所見，才能瞧見眼角和側長出了多深深淺淺、長長短短的壑。

盡管李靜芬比起許多年輕人還要有神，步伐如風，聲如洪鐘，可仍是明年就能在酒樓里擺七十大壽的老太太了。

“我就是……還沒想好怎麼跟你開口。”

關好彩胡抓了兩下糟糟的后腦勺，悶聲道，“你別氣了，氣壞子不劃算，快七十的人了，緒別這麼大起大落的……”

“哦，原來你還記得你阿婆快七十歲、再過四五年就要睡棺材……”李靜芬當然還是氣的，里細碎念叨著，一不小心往窗下瞥了眼，膝蓋彎彎瞬間發。

忙閉上眼，皺著臉哀嘆：“哎喲哎喲，你住酒店就住嘛，干嘛住那麼高的房間，明知道我怕高……”

關好彩扶到沙發坐，但還是沒停，細聲嘀咕：“我住進來的時候也沒想過你會來啊……”

“你還駁！還駁！”李靜芬沒好氣地往關好彩的手背打了一掌，起眼皮瞪，“我都七十的人了，你就不能讓讓我啊？”

“……能能能，離婚是我的錯，瞞著你是我的錯，住這麼高的房間是我的錯……”

不知是畏高的原因，還是講太久話的原因，李靜芬的有些發白。

關好彩走去吧臺，想給外婆泡杯茶。

可不喝熱飲，住了這麼些天，要麼喝酒店給的礦泉水，要麼喝便利店里買的無糖茶，要麼喝外賣送來的冰式。

熱水壺洗都沒洗過，這時候再燒水也太晚了，拿了瓶開過口的礦泉水，把水倒進杯里，走過去遞給李靜芬：“你先喝口水吧，都起皮了。”

“連杯熱茶都沒有……”李靜芬還是接過杯子，連續灌下幾口，調整了一下氣息，才道，“說說吧，你倆是因為什麼事離婚的？”

“……”關好彩沒在沙發坐下，回到書桌旁，屁倚著桌沿，斜斜站著。

又閉不言。

等不到回答，李靜芬自顧自地猜測起來：“是李巖不了你那小姐脾氣了？”

關好彩睜圓了眼：“怎麼一來就怪我啊？”

李靜芬繼續猜：“那是他家里人給你臉看了？婆媳矛盾？你剛結婚那會兒我就跟你說過，李巖他媽不是省油的燈——”

“哎呀不是！”

“李巖外頭有人了？”

“沒有……”

李靜芬“啊”了一聲，驚詫道：“該不會是你外面有人了吧？！”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關好彩翻了個白眼，“就不能是因為我倆出現問題，好聚好散嗎？”

“那既然都好聚好散了，怎麼還要假扮夫妻啊？阿韻說，你們離婚有兩年多了，但網上的視頻你們還是以夫妻相稱，這像什麼話啊？”

李靜芬實在搞不懂這些后生的腦子里在想什麼，放下玻璃杯子，嘆了口氣，“好彩，你快三十的人了，阿婆管不了你，你也不管。不過就算你覺得外婆長氣*，我還是要跟你講一句，做人要——”

“做人要對得住天地良心嘛！”

這句話關好彩從小聽到大，才下去沒一會兒的煩躁又冒了尖兒，直接打斷了外婆的話，梗著脖子說：“道理講就容易，可在現實生活里哪有那麼簡單啊？”

李靜芬再次大聲：“那你的生活是有多復雜啊？你又不樂意同我講，我哪里能知道？”

“講了你又聽不懂！每次好聲好氣想跟你解釋你都不耐煩，我干嘛給我自己添堵啊？”

話音剛落地，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兩婆孫你瞪我，我瞪你，兩人都把抿得死，事因兩人都知道，再吵下去又要失控。

如若說三歲一代，那們之間有十三道鴻，中間搭著的吊橋搖搖墜，只靠著“緣”和“親”補補，僅能說些輕一點的話題，稍微重一些，那些老舊的橋板又要斷裂開來。

恰好這時手機震響，是郝韻的電話。

關好彩長吁一口氣，拿著手機走到窗邊才按下接聽，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到大堂了，電梯上不去，你下來接還是怎麼樣？”因為丟了一顆耳機，郝韻的語氣也不怎麼好。

“……你等一會兒，我打個電話讓人給你刷卡——”

“不用了，讓阿韻在樓下等就好。”

外婆的聲音從后傳來，關好彩回頭。

只見老太太倏地站起來，徑直往臥室里走，關好彩怔了幾秒，急忙跟上：“外婆，你要干嘛？”

臥室連著一個小帽間，李靜芬走進去，把掛桿子上的服連著架，一腦抱下來許多件。

把服用力丟到床上，又折返進帽間，大聲說：“收拾東西！帶你回家！”

第9章 生日會

酒店大堂里人來人往，郝韻不知關好彩收拾行李得花多時間，索找了張沙發坐下，從書包里拿出雅思題集，低頭開始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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