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大，沒人繼續唱歌，也沒人上前當和事佬，蘇濤臉面掛不住，摔了蛋糕，對關好彩手。

——這個“”，其實是向天庥的猜測。

他不知道蘇濤是不是真的想去扯關好彩的手，反正他覺得是，于是腦子一燙，他直接沖蘇濤撲了過去。

都說男生從小到大，怎麼都會打過一兩次架，但向天庥沒有，他連親兄弟之間的打鬧都無。

所以他自然很快被蘇濤踹翻在地，像只背殼著地的胖烏，彈不得地挨打。

他雙手護頭，子彎蜷，恍惚間聽見關好彩的大吼，再聽見蘇濤的怒罵，一陣乒乓聲后，又聽到誰誰的尖。

他忍痛起，抹了淚，看清關好彩跪在地上，雙手捂著額頭，一聲接一聲悶哼。

事發經過向天庥是后來聽人描述的：當時蘇濤對他施暴的時候大家全嚇傻了，無人敢上前，只有關好彩去攔他，被蘇濤一把推開。

而關好彩不“好彩”了，踩到地上油膩的油后踉蹌摔倒，額頭還磕到茶幾尖角，流了，破了相。

那天之后，向天庥發了場燒，在家躺了一個禮拜。

期間父母兄長替他去學校理事后續，待他病愈回校時，蘇濤的桌子空了。

有同學跟他說，蘇濤一直沒回學校。

而關好彩回校了，額頭上著紗布，表比以前更冷。

蘇濤一直沒來學校，再后來，老師說他轉學了。

聽說他父母早早離異，他本來跟著父親住在廣州，事發后，母親把他接回浙江外婆家了。

向天庥在學校仍會偶遇關好彩，兩人依然連一個招呼都不打，仿佛那天關好彩喚他的名，只是他的一場夢，隨著一場高燒，便蒸發得無影無蹤。

只有向天庥一直記得。

——他覺得自己七老八十、白發蒼蒼的時候，肯定還會記得那個瞬間，除非老天爺狠心，要把他的記憶力收走，否則他永遠會為之栗。

渾過電，汗豎起，眼眶，嚨酸楚，視線漸亮，眼里只能看得見。

馬尾在腦后，隨著步伐左右搖晃。

劃出的那道弧，早鉤住了他。

高考結束的返校日，向天庥終是鼓起勇氣，找到機會，對關好彩道一聲“我鐘意你”。

他有自知之明，也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可關好彩那天不知道怎麼了，像吃了一噸火藥，說話怪氣，字字皆針，往他心頭扎。

指著自己額頭上淡的那道月半彎，說要不是因為要幫向天庥，就不會留下這麼一道疤，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

…………

……

那時候的向天庥怎麼都不會想到，時隔十年，他會和關好彩重逢，兩人能說上那麼幾句話，還會坐在同一輛車中。

車子一直往前走，路漸寬，樹蔭無法再遮住整片天空，出現在向天庥眼里的亮越來越多。

他忽然就明白了他一直在等待什麼。

他在等再一次看到那片的機會。

向天庥吁出一口很長很長的氣，把腔里那些全吐了出來。

再對關好彩說一句：“嗯，都翻篇了。”

關好彩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手撐下，著后視鏡里的郁郁蔥蔥，嘟囔問道：“真的翻篇了？”

如果沒重遇向天庥，以那麼自私又利己的格，是不會去回想那一天對向天庥的傷害會有多深。

郝韻說得沒錯，是自己不痛快、就不想讓別人痛快的人。

話說得難聽點又如何？

反正不會再見面了。

向天庥同告白是在高考后的返校日，為何會記得這麼清楚，再次托賴黃士。

就在返校日前一天，黃昭君突然回國，說是回來辦些資料，也來看看老母和兩個兒。

逐漸長出白發的李靜芬開心，在附近酒樓訂了包廂吃晚飯，上學前班的郝韻也開心，一直纏著黃昭君喊“媽媽”。

就關好彩不開心，悶聲夾著南花生丟進里，嚼得腮幫子發酸，也不樂意同黃昭君講話。

黃昭君倒是主，問志愿要填哪所大學。

關好彩提了心水名單上的幾所高校，都是外地的，黃士語氣突變，問關好彩為何不選廣州的學校？

郝韻還那麼小，外婆又年紀大了，關好彩去到“冇雷公咁遠”的地方，外婆和郝韻要怎麼辦？

多年來的怨氣再努力都不住，關好彩氣得淚花都冒出來，筷子一摔，跳起來指著黃士破口大罵。

火力全開，罵黃士既然不想養孩子干嘛又要生？沒個“結晶”就無法證明那是“”嗎？

又嘲諷遇到一個就一個，所謂的“真”真是好cheap啊，干脆“cheap love”好了！

還問黃士能不能上個環，或讓第三任丈夫結個扎，別過兩年生了個娃，不想帶又往外婆這邊送！

給幾個臭錢就要外婆替做牛做馬養孩子，這麼不孝，為何至今還沒有遭雷劈？！

“遭雷劈”三個字剛落地，就挨了黃昭君一掌。

很快反應過來，仰起頭，揚起手，想還黃昭君一掌。

是外婆撲過來攔住了，死死掐著的手腕說“好彩，不可以”。

外婆眼眶紅，卻沒有眼淚往外冒，關好彩那一刻緒了套，竟還有力氣去想：外婆是不是哭得太多次，連眼淚都哭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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