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在包廂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人喊馮老板，縣里鎮上姓馮的人雖多，可能夠被人上一句馮老板的，也只有他了。

馮遠山也在看周時禮，確切地說，是在看他脖子上那條圍巾。

周時禮腳步略有遲疑，又邁步走向馮遠山，他也看他脖子上那條圍巾，和他圍的這條一樣，都是同心扣的花紋，云舒最喜歡織的一種款式。

他揚下點馮遠山的圍巾，“這也是云舒送你的？”

馮遠山從他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向霓虹燈起的街頭，煙懶懶地咬在里，沒有要搭理周時禮的意思。

周時禮又道，“我這條也是送的，這是第一次送我的東西，也是織的第一條圍巾。”

馮遠山叼在間的煙一頓，視線又慢慢轉到周時禮的圍巾上，半晌，輕嗤一聲，“周書倒是念舊。”

周時禮也低頭看自己的圍巾，他沒法兒不念舊，曾經對他那樣好，現在只要一想到要把那種好放到另一個男人上，他晚上就睡不著覺。

算命的說，他心的太多，不能既要前途坦，又不放紅塵路，必要二擇其一，否則終將兩手空空，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途坦。

他在他爹墳前發過誓，他一定要為人上人，他要站在泰山頂上俯瞰眾生，讓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都來仰他，到那個時候，他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可他還沒登上山頂，就已經開始后悔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無論他以后怎麼樣的富貴尊榮，都再遇不到一個。

周時禮挲著圍巾的一角，喃喃回馮遠山，“你不懂。”

馮遠山譏誚地扯了下，他確實不懂，他兒也不想懂，他又不是整天閑得沒事兒干，他對別人的生活沒一點興趣。

他隨手將煙頭燃盡的煙灰彈落，煙灰順著風落到了周時禮的圍巾上，周時禮急著用手拍，但還是晚了些，圍巾被燙出了個。

馮遠山漫不經心地看了眼那個，將煙碾滅在垃圾桶上，“抱歉，煙灰不長眼。”

上說著抱歉，可神里卻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周時禮惱怒地看著走遠的背影，他絕對是故意的。

馮遠山進到飯店，面無表地直接扯下脖子上的圍巾，路過垃圾桶，胳膊抬起，卻遲遲沒有放手。

服務員看馮老板手里拿著條圍巾，像是想扔掉，又一直沒，他剛想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對上馮老板凜寒的眉眼，又閉上了，假裝去忙別的了。

凌晨的深夜。

沈云舒躺在炕上，半天也睡不著，從那會兒到現在，腦子里一直想起他電話里說的那句“隨你”，他應該是不高興了，又有些惱自己一張又對他說起了您。

說過，他有多認真，就會有多認真，他為做了那麼多的事，不該還老是表現得像隨時要游離在這段關系之外。

但搞不懂為什麼一到他跟前，就那麼容易張，哪怕是隔著電話，跟他弟弟顧松寒明明也沒有很，可就沒有在他跟前的那種繃。

總不能結婚以后也這樣，沈云舒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睡在旁邊的方青螢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轉頭看，“睡不著呀？”

沈云舒這才意識到嘆氣出了聲，抱歉道，“吵醒你了？”

方青螢著眼醒了醒神，側過，“是不是張？”

沈云舒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點下頭。

方青螢上的頭發，小聲道，“這很正常，我結婚前也是這樣，張得一宿一宿睡不著，我和你姐夫看起來像是了一年多的時間，但他那個工作，一走就是大半年，認真算起來，我們結婚前，總共也就見了三次面，比你們還不。”

沈云舒猶豫問，“那你和姐夫是……怎麼好起來的？”

方青螢輕笑，從枕頭底下扯出個袋子來，塞給，“剛才小知言和歲歲沒睡著，我不好給你。”

屋里沒開燈，什麼都看不太清，沈云舒只能到袋子裝著的一團布料，在手里，若無。

問，“這是什麼？”

方青螢到耳邊，小聲嘀咕，“結婚禮，我跟你說，等后天你們領完證，晚上你就穿上這服和他躺一床上，我給你打包票，一個星期都出不了，你倆準能得不能再。”

沈云舒好像知道了拿的是什麼，把服胡地塞回袋子里，又到枕頭底下，就不該問青螢姐什麼。

方青螢想起什麼，又問，“你試他了沒？”

沈云舒不說話。

方青螢又湊過來些，“我給你的書你看了沒？那真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從來沒給外人看過，寶貝著呢。”

沈云舒拿被子扯過自己的頭頂裝死，“我已經睡著了。”

方青螢笑著打一個哈欠，也不逗了，這臉皮薄得就像紙一樣，一逗就紅，逗也得等有馮遠山的時候再逗，保證他肯定看得挪不開眼。

沈云舒等方青螢的呼吸均勻了，才從被子里出來，給小知言和歲歲扯了扯落的被子，又給青螢姐了被角，輕著作下了炕，穿上拖鞋，披了件外套，又拿上織了個開頭的圍巾，來到外屋，打開燈，坐到煤爐前的椅子上，繼續織了起來。

想再給他織條圍巾，送給他的那條總歸是戴過的，而且雖說是織的第一條，但因為第一次織手藝不行，織得歪歪扭扭得也不太好看。

第二條就好了些，給了哥，第三條織給了周時禮，那個時候哥還逗周時禮，說我妹第一次織圍巾就送給了你，你可要一輩子對好才行，周時禮毫不遲疑地點頭，應得鄭重，也相信得天真。

現在想想只覺得可笑，誰會因為一條圍巾就對誰一輩子好，沈云舒有些后悔沒跟周時禮要回給他做的那些服圍巾，分手的時候說讓他都扔了，也不知道他扔了沒，他要是還繼續用，那可就太惡心人了。

沈云舒飛快著的手猛地頓住，看了眼線的量，要不還是不織圍巾了，改織吧。

不想送他和周時禮一樣的東西，沒給周時禮織過，周時禮喜歡穿襯衫，冬天夏天都是襯衫，而他肩寬腰瘦，很適合穿，他上次穿的那件高領的黑就很好看，就是得找機會量一下他的尺寸才行。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那會兒在電話里都忘了問他，沈云舒靠到椅背上，看著頭頂的燈泡發呆，又突然站起來，走到窗戶前，掀開窗簾往外看。

好像聽到了有車的聲音，墻上新開的門現在只擋了個簡易的柵欄，能一眼看到胡同里。

有輛車停在了門側，車上一直沒人下來，沈云舒等了一會兒，拿起手電筒，打開屋子的門，穿過院子，又搬開柵欄，走到車前。

車里閉目養神的人聽到靜，睜開眼，掃了眼外面，推門下車。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怎麼還沒睡？”

沈云舒仰頭看他，眼里有，“睡了一會兒又起來了，我剛還在想你什麼時候回來。”

馮遠山對上的視線，語氣很淡，“事辦完了，就提前回了，順路過來看一眼。”

“事辦得還順利？”

“還。”

“路上冷不冷？”

“不冷。”

“吃飯了嗎？”

“吃了。”

他的聲音里好像著些不耐煩，沈云舒烏亮的眸子漸漸黯下來，停止了問，他也就沒有再說什麼的意思，沉默一點點蔓延開。

能明顯覺到今晚的氣氛和之前的不同，從他家吃飯回來那晚，他是允許靠近的，今晚他在他和之間豎起了一道厚重的墻。

其實一直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掌控權在他，他要近，不會不同意，他要是想遠離，也說不出什麼挽留的話。

只是不明白，他要是不想見到，為什麼還要深夜驅車前來。

沈云舒摳著泛白的指節，又道，“青螢姐和歲歲在，我就不請你進屋了。”

馮遠山可有可無地點一下頭，“我也回了。”

沈云舒轉要走，腳尖轉到一半，又停下，眼睛盯著隨意扔在中控臺的圍巾，輕聲問，“遠山哥，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結婚了？”

馮遠山眉頭皺起，“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他臉上現在就是這樣寫著的，再看不懂他，再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也能讀懂他看眼神的溫度差，在幾天前剛過他目里的灼熱，自然也能察覺到他現在刻意的冷淡。

就像當初周時禮的突然轉變。

男人大概都是這樣，想對你好的時候，千好萬好都是你，不想對你好了，收起來得也快。

直背，看回他，假裝輕松地笑了笑，“婚雖然是我求的，但你要是不想結了，也不用為難，直接跟我說就行，彩禮的錢我也會一分不地還回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退我婚的，我被退過一次，不怕再被退第二次，這個世上最不缺的應該就是男人，我相信我總歸能找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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