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給拉得東倒西歪，拗不過這丫頭，只能敷衍：“好好好，知道了。”

真是比還能撒。

正說著就到了抱竹軒。

此多種花木，另一側乃一塊寬敞平整的空地，是在宮里時對宅院修葺所提的唯一要求——有個日照充足，景致絕佳之地供以蒔弄花草。

剛路過軒室窗邊，商音卻臉大變，直奔上去。

“我的蘭花！”

捧著瓷盆滿目驚訥，只見纖弱的蘭草被打折一半，先前將開未綻的骨朵不知去向，幾乎僅剩半條命。

“花怎麼變這樣了！”

商音厲聲質問左右下人，“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誰干的！”

幾個仆役婢地換視線，當場識時務者為俊杰，如實代：“回殿下，是……”

那人窺著的表，怯怯說，“駙馬方才在此練劍，不小心……不小心給，砍斷的。”

后半句話簡直低不可聞。

商音尚沒來得及生氣，旁邊聽到一聲漫不經心的“哦”。

隋策扛著他那柄重劍自隔壁的翠竹坪一躍而過，踩著沿途郁郁蔥蔥的白陶，還折了好幾朵剛開的花，言語隨意：

“是我劍風沒收住，掃到了花盆，幸好盆兒沒壞。”

怔愣地瞪著地上的殘花，又去看大步流星，踐踏草木的隋策，生平實沒見過這麼能氣死自己的人，一時間居然沒說出話來，直著指頭對準他：“你！……”

“誒，不過是幾朵花而已嘛。”

青年把劍往地上一，他剛活完筋骨，額間還掛著汗珠，心很不錯的樣子，“回頭我賠你幾盆便是了。”

“幾朵花？而已？！”

商音狠咬，一字一頓地反問，惱得整臉通紅，“你知不知道這盆翡翠蘭我足足養了兩年多，京城的氣候極難適應這個品類，輕易是養不活的，眼看著就要開花了，你！”

今秋只怕背過氣去，忙給拖住商音的小臂。

“你賠？你賠得起嗎！”

隋策想不到會這麼大的肝火，頓時有些無法理解，“養兩年都養不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他自以為然地替出主意：“你要不換個好伺候的養？或者，我改天托人上別再給你買一盆兒……這個什麼來著，翡翠蘭是吧？”

商音險些給他一語點炸，“你懂什麼！就是不好養才珍貴。”

末了，又氣又急，“買來的，那也不是我自己養的了！”

說完愈發覺得是在對牛彈琴，氣得拂袖一甩，抱起蘭花抬步便走，走了沒半丈遠，左思右想總是咽不下這口氣，背對著他罵道：

“隋策，你不得好死！”

“我……”

他怔忡地給劈頭砸了個“英年早逝”的詛咒，等想側去找商音理論，誰料這人已經走沒影了，只能在原對著空氣反駁：“我不得好死，那你就要守寡了。”

不料大老遠的還能聽到回應。

“——那最好！”

隋策癟起角，不予置評地嘖嘖搖頭，對人的難養程度又得了更深刻新的會，“真是麻煩，不過就是盆花麼，發這麼大脾氣……”

他半是自語半是朝旁的管事及仆役一抬下，頗有尋求認同的意思。

管事當然不敢議論主子的是非，笑得含糊而尷尬。

“不理，唉——走，吃飯去。”

說完將重劍一扛，優哉游哉地招呼下人準備午膳。

練武練出一薄汗，隋策正打算先回房換件干凈衫，剛進室不過片晌工夫，很快仍穿著那箭袖急匆匆走出來，目四下滴溜，逮著門口的小丫頭就問：

“我箱籠里放的那些甲銅片呢？”

孩子被他冷凝鐵青的臉嚇得，“什麼……甲銅片……”

他解釋得倉促：“就是一大口紅木箱放著的，其中有鐵有銅，像是軍械的那種。”

丫鬟結結地搖頭說不知。

隋策無暇與之糾纏，慌里慌張連抓了兩三個伺候的小廝和婢，方有一個聲氣兒輕弱地回道：“是、是殿下……殿下嫌箱子里裝的東西臟污礙眼，今晨讓人給扔街上去了。”

“什麼？！”

他不可置信，手上沒輕沒重，抓得那小丫鬟直哆嗦，“扔了？！”

自己的功勛戰利品！

“宇，文，笙。”

隋策著一肚子火去書齋興師問罪時，商音猶在圍著那盆半死不活的蘭花琢磨挽救之法。

見他風風火火，走路刮風，眼皮也懶得多掀半寸。

隋策把袍角得嘩啦作響，狠狠行至跟前，“我那口箱籠，是你下人丟的？”

公主并不看他，對著破敗的花草心如死灰，好一陣才吝嗇地嗯了一聲。

“這麼臟的箱子，也不知裝的什麼東西，不是銹了就是壞了，破銅爛鐵，不扔留著過年麼？”

“破銅爛鐵？”

青年把這四個字重復一回，兩手摁著桌角傾近。畢竟是名門族的教養，再有怒意，說話也依舊是字正腔圓的，“這是我五年征戰以來，所滅敵軍主將的鎧甲碎片，是我收存著的重要勛章。

“將士的戰果就是命子——你竟給我丟外面了！……”

“那我哪兒知道。”商音現下正煩著，將松土的小銀勺一擱，抬頭振振有詞，“箱上又沒寫，瞧著就是一堆破爛啊，再說誰會把這種東西放臥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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