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越說越悲憤，“你知道我養得多小心，多仔細的，我難得這麼盡心照顧一回。”

隋策據理力爭：“簡直斷送了一個男人的夢想！”

商音義正詞嚴：“他這和折了我兩年的壽有什麼分別！”

隔著一條街的兩個人，在不同的雅間里詭異而默契地異口同聲。

……

送茶點的小廝沒見過如此陣勢，嚇得頓在門前，不知怎生是好。

今秋于是邁著碎步上來，含笑接了托盤，打發這孩子下去。可憐見兒的，才十來歲，往后怕是大老遠得公主的車轎便要了。

春水坊的茶出自武夷山茶園，口味不輸于茶園的貢品，從前商音溜出宮便常來此消遣。

桌旁垂首細飲的子年逾四十，干凈素雅的襖洗得泛白，通拾掇得一不茍。

聽了小公主的抱怨，正抿一笑，闔上青花瓷的蓋碗，眼目溫和地端坐著。

“不打不相識，奴婢倒認為，殿下與駙馬很有緣分呢。”

“緣分？”商音近乎給聽笑了，不以為然地擺首執杯，“哪怕是有，一定也是孽緣。前世若非有人終兄妹，就是有人終殺父之仇。”

“……”

那一頭的子年紀大了，講話總帶著點老人家的慈祥，細聲細氣的：“夫妻嘛，世間千萬人便有千萬對比翼鴛鴦。有人相敬如賓是一輩子，有人打打鬧鬧也是一輩子，像殿下您這般和駙馬斗斗，吵吵架啊，亦不失為一種趣呢。”

“嗬嗬。”

商音調開視線，借喝茶以作遮掩。

還從沒聽過夫妻之間有如此不共戴天的趣，只能承認是自己孤陋寡聞，想不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口味重的奇葩還多。

耳畔忽傳來對方飲茶后嗆著的咳嗽聲，商音神稍作緩和，放下蓋碗關切道：“云姑姑子不好嗎？”

今秋給拍背順氣，見抬手示意自己不用忙，才停了作。

“早些時候染了風寒，眼下已無大礙了，只是我弱不爭氣，左不過有點氣虛。”

云瑾是皇城宮中六尚局的宮，商音未出嫁前跟著在重華宮伺候，現在小公主出了宮廷，們這幫老邁之人沒有陪嫁的資格，自然給發還回原。

別看在宮里是個老資歷，脾氣卻太過溫和，撞在誰手中都能拿。

商音左思右想不放心，著袖擺沉，“我琢磨著，總得找個由頭，把你調出宮來才行。”

老宮咽下潤嗓子的清茶，連連揮手。

“奴婢一個無足輕重之人，不值得殿下去費心思，屆時鬧到皇后圣上面前，可就不好辦了。”

吐出一口氣，淡笑安：“畢竟是有您的照拂，如今去尚服局做些雜活兒，紛爭，事兒清閑，周遭的宮也不敢怎麼苛待我。”

商音知曉是怕麻煩自己，角帶著民間小輩敷衍長輩時的撇，漫不經心地擺弄茶匙，不拿這話當回事。

“倒是殿下您。”

云瑾往前湊了湊，滿臉擔憂，“只在外，要多加小心。”

“雖說重華府是圣上親賜的宅子，卻難保‘那邊’不會有人盯著。”

仿佛“那邊”二字到了的哪片逆鱗，商音整個人瞬間豎起一的鋒芒，星眸冷厲：“怎會沒有，八等著看我的熱鬧。”

倔強地搭起手肘，“看就看個夠，我才不會因為這點折辱畏畏。”

“此事是我失手，大不了下次再連本帶利扳回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給人家看笑話了，不缺這一遭。

云瑾見自家殿下依舊如此有神，真不知是喜是憂。

是瞧著公主長大的，從堪堪及腰的個頭到如今亭亭玉立，一個人在宮里滾打爬，從這個宮挪到那個宮，由各妃各嬪經手又再丟開。

若不是這份越挫越勇的脾，大概也很難撐到今日吧。

老宮喟地搖頭，注視著商音：“公主現在招了隋將軍做駙馬，往后有什麼打算呢？您的事兒……要告訴他嗎？”

原在把玩腰上的玎珰，聞之一個激靈，立時果決道：“當然不要了。”

嫁是嫁了，但商音心中始終沒有把隋策看做是自己夫婿，住在重華府和在當初的重華宮沒什麼兩樣，甚至還覺得自己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開玩笑，他們連房都沒圓呢，算哪門子夫妻。

老宮猶在苦口婆心：“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麼……”

“我和他都不，講這些作甚麼。”不大愿意提起此人，囁嚅著低聲嘟囔，“再說，我也不想要他幫忙。”

*

轉眼就到了親第九日。

白天里商音很見隋策，他倆都是早出晚歸各忙各的，直到夜才回房一同睡覺。圍屏后如今擺了張酸枝小榻，總不至于再他日日打地鋪。

不管是小吵也好，大鬧也罷，縱然兩人爭得斗似的暴跳如雷，該就寢時還是乖乖地同一室。

圣旨賜婚，剛禮沒兩天，分房是萬萬不敢的，哪怕是給鴻德帝面子，著頭皮裝也得裝下去。

隋策正沐浴出來，發梢的水珠尚未干，起珠簾便見商音坐在床邊，晾著兩只爪子讓今秋給涂蔻丹。

仙花的花紅艷艷地擱在踏步上，乍一看瘆人，像鬼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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