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蕭南瑜眼眸微斂，厚薄適宜的薄在宋令貞的審視下，越抿越。

但凡姜家與陸家沒有私底下定下親事，姜家嫡長這五個字，蕭南瑜就說出口了。

“阿瑜？”

宋令貞見他一直不敢擡眼看，甚至側的雙手也暗暗握了拳頭，心下頓升起不好的預。

“娘，我還不想親，明年再給我議親可好？”

蕭南瑜躬又行一禮，姜沐言的名字，始終不敢說出口。

宋令貞揪著手中的帕子，心頭閃過各種思緒，面上卻依然賢淑冷靜，溫道：

“今年不想親不打，本也沒打算讓你今年就親。今年先議親，明年親。”

“……阿娘，明年九夏開始議親，年底親，可好？”蕭南瑜沉片刻，長揖到地請求道。

陸承彥明年二月春闈，四月殿試。

京中人人稱贊陸承彥，都認為他是狀元的熱門人選。

若陸承彥果真高中狀元，他與姜沐言的親事應會立即定下，雙喜臨門。

若世事難料，陸承彥沒能奪魁，他與姜沐言的親事……

蕭南瑜心裏略有些煩悶的想著，就算陸承彥不是狀元郎，估著姜家與陸家也會如約定親。

總之，等姜沐言正式定了親，他再定親也不遲。

“為何要九夏才開始議親？”

蕭南瑜不給出時日還好，他一給出確切日期，宋令貞心頭的疑與擔憂更甚。

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娘，我歸家不久，對京中許多兒郎都不甚悉，待我了解一二再議親較好。”

蕭南瑜神清冷，語氣卻誠懇。

可宋令貞一聽就知是借口。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妁之言，你若要自行了解再議親，便是心中已有了心儀子？”

是否有心儀子這一問題，蕭南瑜避而不談，卻從始至終都未否認過。

宋令貞了解自己的兒子，若心中無人，他定會否認，不會欺瞞。

他不否認，便是心中有人了。

蕭南瑜低眉斂眸，不敢去看自家阿娘探究的眼睛，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阿瑜，你雖還未及冠，卻自便是一個敢做敢當的好兒郎，你究竟心儀何人？就這般難以啓齒？連阿娘都不能告知？”

宋令貞秀眉蹙，越想越覺事態有些嚴重。

蕭南瑜一雙漆黑如墨的瑞眼，垂得越發低了。

他用沉默的姿態，無聲的拒絕著。

宋令貞看著子倔，怎麽都問不出的清冷年郎，轉換了策略。

不直面回答不要，來猜也可。

蕭南瑜回京不到半月，見過的人不算多，見過的京中貴就更是了，只要靜下心來想一想，定能查到一些端倪。

凝神思索的宋令貞，想起前兩日聽到的一樁事。

說是蕭南瑜回京當日宮時，四公主在宮中見到他，似是對他一見傾心。

且四公主聽聞蕭南瑜常去雲雀樓，前些天還特意出宮去雲雀樓，為的就是見蕭南瑜一面。

可四公主從早等到晚，也未見著蕭南瑜一面。

宋令貞思及此，繡著清雅梅花的手帕又被一下揪，揪得地，不沾春水的手指指節微微泛白，帕子都快被揪爛了。

四公主是中宮嫡，很得聖上寵。

若傳言屬實，四公主當真心悅蕭南瑜，怕是聖上會疑心，是蕭南瑜故意勾引四公主。

且皇後母族勢大，中宮嫡子二皇子，亦是立儲呼聲最高的皇子。

可當今聖上正值壯年，太子可以立，但聖上絕不會允許太子和武將世家攪合在一起。

特別是蕭家這種鎮守邊關，手握大燕最多兵權，且兒郎個個為將的國公府。

一個手握兵權的太子，一個擁有篡位實力的太子，難道皇帝不會忌憚？

“阿瑜。”宋令貞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張到嗓子發，咽了咽口水，才強自鎮定道，“你心悅之人可是四公主？”

若蕭南瑜與四公主相互傾心，蕭家無疑于被架在火上烤。

聖上定然不會讓蕭南瑜娶四公主，蕭南瑜無法娶到自己心儀的子不說，蕭家還反會被聖上疑心。

蕭南瑜當即蹙眉，不明白他娘為何突然提起四公主。

“我與四公主僅一面之緣，何來心悅之說？”蕭南瑜一口否定，擡眸看著宋令貞道，“阿娘莫要瞎猜。”

鎮國公府戰功太甚，惹聖上忌憚之事，蕭南瑜多年前便已知曉。

他娶親，絕不會娶皇家公主。

不止他，鎮國公府的兒郎們，都不會與皇家公主牽扯上任何關系。

因為每一個公主都有皇兄或皇弟。

蕭家若與皇家聯姻將公主娶進門，大燕所有人都會認為，蕭家在奪嫡之路上，站到了與公主一母同胞的皇子背後。

皇帝康健，說還能在皇位上穩穩當當的再坐二十年。

先不論鎮國公府蕭家自大燕朝開國以來，便從不涉黨爭。

就算要涉，在皇帝還壯年時就明目張膽的涉黨爭，跟找死也沒什麽區別。

“不是四公主便好。”宋令貞見蕭南瑜否認，頓時松了一口氣，揪著手帕的雙手也緩緩松開，低喃著又重複了一遍，“不是便好。”

“那你究竟心悅何人？”宋令貞心思一轉，又想到了一個子，“文國公府的嫡？”

文國公夫人說，家嫡在詩會上見過蕭南瑜。

蕭南瑜又蹙了蹙眉，回想了一下道：

“阿娘，我對文國公嫡無任何印象，怎可能心悅于。”

他的否認又讓宋令貞松了一口氣。

不是四公主，亦不是文國公府的嫡，好，好。

宋令貞將份最為高貴的兩個貴猜完，結果都不是。

將目標往下降，想了想，道：

“可是丞相府姜家的……”

蕭南瑜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阿娘怎會知曉？

“庶？”

“……”蕭南瑜眼皮子搐了幾下，一顆心瞬間落回了腔，沉聲道，“不是。”

他都不知姜家庶是何模樣。

“柳家庶？阿娘聽聞在長街上看著你流涎水。”

此傳聞宋令貞是不信的。

雖是庶，可兒郎的矜持還是有的，哪能大庭廣衆之下，看著一個公子流涎水。

就算的兒英俊非凡，恣意瀟灑，確實能令人一見傾心，但兒郎也不該那般失態。

“非也。”蕭南瑜眼皮子又跳了一下。

此傳聞他是第一次聽說，且柳家庶他本就不認識。

“可是商賈之家的兒郎？”

宋令貞也不猜誰家兒郎了，開始按份廣撒網。

“非也。”蕭南瑜清冷淡定的否認。

“農家？”宋令貞又問。

“非也。”蕭南瑜答。

“漁家？”

“非也。”

“敵國子？”宋令貞想到蕭南瑜常年在邊關，認識敵國子的幾率也大。

若他傾心敵國子，有些難辦。

“非也。”

宋令貞氣郁。

“究竟是何人？你莫讓阿娘猜了，直接告訴阿娘吧，不管你心悅何人，阿娘承諾絕不打你，亦不罵你。”

一番猜測下來，宋令貞已然不想再聽到非也二字。

“……”蕭南瑜垂眸不語。

“為何這般保？就那般見不得人？”宋令貞秀眉皺得地追問。

蕭南瑜瓣又抿了起來。

并非見不得人，實是君子立，明磊落，他不能橫刀奪。

宋令貞審視著蕭南瑜，忽而靈一閃，又道：

“阿瑜，你心悅的子不喜歡你？”

“……”蕭南瑜薄抿得更了。

此問題他更無法回答了，因他本就不知曉。

但他與姜沐言僅兩三面之緣，又與陸承彥青梅竹馬，想來……

蕭南瑜眼睫輕，不願去想。

他的沉默讓宋令貞也沉默了起來。

所以是對方不喜歡蕭南瑜，所以他才不願意說？

宋令貞的心又揪了起來，將蕭南瑜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的兒乃是鎮國公府嫡長子，俊無雙的樣貌，修長拔的段皆無可挑剔，他還年名是赫赫有名的年將軍。

他樣貌才，家世背景皆屬上乘，個人能力亦十分出衆，并非是個靠祖宗蔭庇的紈绔子弟。

京中暗暗傾慕他的閨閣子亦數不勝數。

怎的他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子，對方卻偏偏不喜歡他？

原本步步，非要問出一個所以然來的宋令貞，看著沉默不語的蕭南瑜，忽然就有些心疼自己的兒了。

年郎正是竇初開的時候，且他天資聰穎自便是天之驕子，沒遭遇過什麽大挫折。

怎的在之一字上，剛開竅就得栽一個大跟鬥。

心悅的子并不傾心于他，他心裏定然很難，可年郎自尊心強，便于啓齒誰都不想說。

“阿瑜，你莫傷心。”宋令貞一臉心疼的聲安道，“之事強求不來，你莫鑽了牛角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宋令貞看著蕭南瑜的目，越發的疼惜溫了。

改日得去趟寺廟，拜一拜菩薩，替兒求一個兩相悅、幸福滿的好姻緣。

“……”蕭南瑜迎著阿娘心疼的目，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沒有傷心，亦沒有強求什麽，更沒有鑽牛角尖。

“阿瑜你若真的還不想議親，此事便先緩一緩，阿娘不你。”宋令貞心疼道。

“多謝阿娘全。”蕭南瑜又行一禮。

從秋水苑走出來時，蕭南瑜還有些不太明白。

原本還咄咄人的阿娘，怎的突然就放過了他？

他不知曉的是。

他前腳剛走，宋令貞後腳就招來丫鬟，吩咐道：

“去將大公子的長隨青石過來，記住避開大公子，莫讓大公子知曉我要見他長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