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哲的話，像一淬了冰的針，扎進葉弈墨的神經末梢。

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漫過四肢百骸。

沒有，任由那冷意將自己包裹。大廳里香鬢影，觥籌錯，勝利的喧囂猶在耳邊，卻仿佛隔著一層無法穿的屏障。

“更大的泥潭……”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字。

手機在此刻震起來，尖銳，急促，劃破了宴會末尾的浮華。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起，沒有出聲。

電話那頭是一個人驚慌失措的尖，背景音里混雜著救護車的鳴笛聲。“葉弈墨！你爸他……他倒下了！你快來市一院！”

是蔣靈芝，的繼母。

葉弈墨掛斷電話，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轉，穿過逐漸稀疏的人群，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被放大了數倍。

找到蘇晴時，正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神依舊有些恍惚。

“蘇老師，我有點急事需要理。”葉弈墨的語速平穩，“已經安排了車送您回去，這幾天您先好好休息。”

“出什麼事了？”蘇晴察覺到周氣息的變化。

“家事。”葉弈墨只吐出兩個字，沒有過多解釋。

將蘇晴送上車，自己則坐進了另一輛車里，報出醫院的名字。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如流飛速倒退。

王思哲的警告和蔣靈芝的哭喊，在腦中織一張不風的網。游戲，才剛剛開始。

醫院的消毒水味，濃得令人作嘔。

葉弈墨趕到急救室外時，蔣靈芝和葉靜雅正抱作一團，哭得肝腸寸斷。

“你還來做什麼！”蔣靈芝一見到，立刻沖了過來，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淚痕與怨毒。“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你非要去什麼‘華裳’，非要去得罪那些人！現在好了，你爸被你害得躺在里面生死不知！”

葉弈墨沒有理會的撕扯，視線落在旁邊的葉靜雅上。的異母妹妹，此刻臉慘白，只會抖著，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辦……”

急救室的門開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病人是突發腦溢，力過大導致的。雖然暫時離了生命危險，但況不容樂觀，已經轉ICU觀察。”

蔣靈芝一，癱倒在地。

葉弈墨扶住墻壁，穩住形。“他什麼時候能醒？”

“不好說。”醫生搖頭，“這取決于病人自己的意志，以及后續的恢復況。你們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走廊盡頭的電視，正在播放晚間財經新聞。

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最新消息，本市知名企業葉氏集團，今日被部員工實名舉報存在巨額財務造假、違規作，涉嫌非法融資。據知人，集團資金鏈早已斷裂，目前，證監會與經偵部門已介調查，集團董事長葉南……”

電視屏幕上，赫然出現了葉南的照片。

蔣靈芝的哭聲戛然而止。

葉靜雅猛地抬頭，看著電視，又看看閉的ICU大門，整個人像是被走了靈魂。

“完了……”蔣靈芝里泄出兩個字，絕而空。

新聞還在繼續，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鐵錘，砸在葉家的脊梁骨上。

破產清算，刑事調查。

字字誅心。

“是你。”蔣靈芝忽然扭頭，死死地瞪著葉弈墨，“是你舉報的？為了搶家產，你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

“我沒有那麼蠢。”葉弈墨打斷，語氣不起波瀾，“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方式。”

這不是的手筆。

這是報復。是王思哲口中，“游戲開始”的訊號。

對方不僅要葉家倒，還要葉南敗名裂，死無葬之地。

好狠的手段。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公司沒了，家也沒了！”葉靜雅崩潰地尖起來，“錢呢？我們的錢呢！”

蔣靈芝像是被提醒了，猛地站起來，抓住葉靜雅。“對，錢。靜雅，我們還有錢，媽在海外給你存了一筆信托基金，誰也不了。我們走，我們馬上去機場，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著，拉起葉靜雅就要跑。

“站住。”葉弈墨橫攔住們。

“你讓開！”蔣靈芝徹底歇斯底里，“葉弈墨，你已經害了你爸，現在還想害死我們母嗎？我告訴你，葉家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我跟靜雅，一分錢都不會留給你！”

“那些錢，是葉氏的錢。”葉弈墨一字一句。

“那也是我的！是我應得的！”蔣靈芝尖，“你爸躺在里面，公司都倒了，我還守著做什麼？你讓開！”

葉弈墨沒有。

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人，看著企圖卷走公司最后一點潛逃。

這是挪用公款。是犯罪。

一旦跑了，所有的債務和刑事責任，都會在還躺在ICU的葉南上。

蔣靈芝見不讓，手就去推。“滾開！”

葉弈墨側避開，反手扣住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讓蔣靈芝彈不得。

“你……”

“想走可以。”葉弈墨松開手，退后一步，神平靜得可怕。“我不攔你。”

蔣靈芝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出狂喜。不再多話，拽著還沒反應過來的葉靜雅，頭也不回地沖向電梯。

葉弈墨看著們消失在電梯口。

轉，走到無人的樓梯間，拿出另一部手機。

開機，撥號。

電話接通了。

“喂，我要舉報。”的聲音被刻意低，聽不出緒。“蔣靈芝正準備從浦東國際機場潛逃，航班號CA981，飛往溫哥華。攜帶了葉氏集團的非法挪用資金。”

報出一串準的信息，然后掛斷，關機，將手機卡取出，掰兩半，扔進了樓梯間的垃圾桶里。

做完這一切，回到走廊。

葉靜雅沒有跟蔣靈芝一起走。一個人在角落的長椅上，抱著頭，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把你丟下了。”葉弈墨陳述著一個事實。

葉靜雅緩緩抬頭，雙眼空地著，不哭，也不鬧。

“姐，”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你說，天花板上，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在對我笑？”

葉弈墨的心，沉了下去。

一個護士匆匆跑來。“是葉先生的家屬嗎？剛接到警方電話，有一位蔣靈芝的士，在機場試圖出境時被攔截了。”

轟——

最后一弦，斷了。

葉靜雅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著笑著，又變了凄厲的哭嚎。手舞足蹈地站起來，指著空氣，又又罵。

“滾開！都給我滾開！別我！”

的神，在連番的重擊下，徹底崩潰了。

醫生和護士圍了上來，試圖控制住。鎮定劑被推進手臂，葉靜雅的掙扎漸漸微弱，最后倒下去，被送往了神科。

深夜的醫院走廊，恢復了死寂。

冷白的燈，照著空無一人的長椅。

ICU的紅燈，無聲閃爍。

曾經風無限的葉家，一個在ICU里與死神搏斗，一個在看守所里等待審訊，還有一個，被送進了神病院。

偌大的葉家，頃刻之間，土崩瓦解。

只剩下葉弈墨一個人，獨自站在這片廢墟之上。

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坐到地上。勝利的喜悅，復仇的快，在這一刻然無存。

只剩下無邊的疲憊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