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病房里只剩下儀規律的滴答聲。

葉弈墨就這麼坐著，直到手腕被攥得發麻，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維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傅薄嗔的燒退了一些，呼吸也平穩下來，只是那只手，依舊沒有松開。

這份脆弱，轉瞬即逝。很清楚，等他醒來，他又會是那個無堅不摧的傅薄嗔。

走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助推門而，他先是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傅薄嗔，然后將一部持續震的手機遞到葉弈墨面前。

“葉小姐，老宅的電話。”陳助的表凝重，“傅云深的母親，黎家的那位，正在老宅鬧。”

葉弈墨沒有接手機，屏幕上“老宅”兩個字跳著，像一團鬼火。

“鬧什麼？”

“說……說傅總為了您，不顧兄弟分，心狠手辣，要把傅云深往死里整。”陳助艱難地復述著，“老夫人很不高興，讓傅總立刻回去一趟。”

回去？葉弈墨瞥了一眼床上的人，他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回去？回去聽一個人哭訴兒子叛變是多麼有可原嗎？

“告訴老夫人，傅總傷重，正在休息。”

“我已經說過了，但……”陳助面難，“黎家那位一口咬定我們是拿傷勢當借口，老夫人的意思是，就算坐著椅，也得過去給一個代。”

代？真是天大的笑話。

就在這時，床上的人了。傅薄嗔緩緩睜開眼，那雙黑眸里還帶著病中的混沌，但當他捕捉到“老宅”和“代”這兩個詞時，一鋒利迅速凝聚。

“扶我起來。”他開口，嗓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你瘋了？”葉弈墨按住他的肩膀，“你現在去能做什麼？去跟一個撒潑的人講道理？”

“那是我。”傅薄嗔推開的手，掙扎著要起，“我不去，就會認為我理虧。”

“你去，就會認為你還能撐得住，下次只會變本加厲！”葉弈墨寸步不讓，“傅薄嗔，你現在不是傅氏總裁，你只是個病人！”

“只要我一天沒死，我就得是傅氏總裁！”傅薄嗔的呼吸又急促起來，“傅云深是我親手送進去的，我必須去面對這件事！”

他猛地一撐，傷口撕裂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

“你！”葉弈墨氣結，這個男人簡直是塊石頭，又臭又，“陳助，把他按住！”

陳助左右為難，一邊是老板的命令，一邊是老板的。

葉弈墨看著傅薄嗔蒼白的臉，和他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固執，心中那無名火燒得更旺。忽然松開了手，后退一步。

“好，你想去，是嗎？”冷冷地開口。

傅薄嗔著氣，以為妥協了。

“我不攔你，”葉弈墨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但我會立刻通知所有董事，就說傅氏集團的總裁，為了理一樁毫無意義的家庭糾紛，不顧槍傷，執意離開醫院。我還會把你的傷報告，發給黎家，讓他們看看，你到底被他們的好親戚‘梟’，傷了什麼樣子！”

“你敢！”傅薄嗔的膛劇烈起伏。

“你看我敢不敢。”葉弈墨迎著他的怒火，“我不僅敢，我還會告訴所有人，傅氏的掌舵人，是個分不清主次，意氣用事的蠢貨！你以為黎家那位為什麼鬧？就是要你，你出面，你出錯！你現在這個樣子過去，正中下懷！”

病房里的空氣幾乎凝固。

陳助連大氣都不敢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麼指著傅薄嗔的鼻子罵他蠢貨。

傅薄嗔死死地盯著，過了許久，那繃的力氣才從他上泄去。他重新倒回枕頭上，閉上了眼。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問，這是一種妥協。

葉弈墨沒有立刻回答。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城市的萬家燈火。傅家老宅，此刻想必也是燈火通明，只是那，未必溫暖。

轉，看著陳助。

“備車，去老宅。”

陳助一愣：“葉小姐，您……”

傅薄嗔也倏地睜開了眼。

“我去。”葉弈墨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決斷，“既然他們要一個代，我就去給他們一個代。傅薄嗔去，是孫子輩的部矛盾。我去，就是傅氏集團，在向意圖損害公司利益的共犯家屬，進行事實陳述。”

把“孫子輩”和“共犯家屬”幾個字咬得極重。

傅薄嗔沉默了。他看著，這個不久前還和他激烈爭吵的人，此刻卻要獨自去面對他家族里最復雜的漩渦。

“他們不會對你客氣。”他提醒道。

“他們對你，就客氣了？”葉弈墨反問，“放心，我不是去吵架的。我是去解決問題的。”

說完，不再看他，徑直走出了病房。

傅家老宅，氣氛抑得像暴雨將至。

客廳里，一個著華貴的婦人正坐在沙發上垂淚，就是傅云深的母親，黎振邦的妹妹，黎婉晴。前站著管家，一臉為難。主位上，傅老夫人手持一串佛珠，閉目養神，臉上看不出喜怒。

葉弈墨走進來時，黎婉晴的哭聲一頓，隨即發出尖利的指責。

“你還敢來！你這個狐貍！是你害了我們云深！你把薄嗔迷得五迷三道，讓他對自己的親堂弟下這種毒手！”

葉弈墨連一個多余的表都欠奉，徑直走到客廳中央，先是對著主位的傅老夫人微微躬。

“老夫人。”

傅老夫人這才緩緩睜開眼，打量著葉弈墨，這個攪了傅家風云的人。既沒有讓葉弈墨坐，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麼審視著。

黎婉晴見這副不卑不的樣子，更是火冒三丈，沖上來就要撕扯：“我跟你拼了！你還我兒子！”

“黎士。”葉弈墨側避開，聲音不大，卻讓黎婉晴的作僵住，“您是想在這里討論傅云深如何勾結外人，泄傅氏核心機，差點讓傅氏萬劫不復的細節嗎？”

“你胡說！”黎婉晴尖，“云深他是一時糊涂！他也是傅家的子孫！”

“傅家的子孫，會幫著外人，差點害死傅家的繼承人嗎？”葉弈墨的語調陡然轉冷，“傅薄嗔現在還躺在醫院里，口中了一槍，是‘梟’干的。而傅云深，就是‘梟’在傅氏部的接應。這些，您不知道嗎？”

黎婉晴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反復哭喊：“我不知道什麼‘梟’！我只知道我兒子被抓了！是傅薄嗔干的！他好狠的心啊！”

葉弈墨不再理會的哭鬧，而是將矛頭直接對準了沉默的傅老夫人。

“老夫人，傅薄嗔不能來，因為他如果來了，這件事就了家事。兄弟鬩墻，說出去，只會讓外人看傅家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