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朵花 “委屈了？”

把弟弟送到了目的地後，闞婳就回了崇山疊墅。

在幹正事之前，先在微信的好友申請一欄裏輸了那串得閉眼都能填的電話號。

點擊。

好友申請。

發送。

......

第10086次好友申請石沉大海。

闞婳嘆了一口氣，扶額。

不知道誰家做姐姐做那樣卑微。

重整旗鼓後，闞婳重新打開了郵箱裏的那份加文件。

弗蘭克指導線上清點了很多爺爺的産，但是有個地方必須親自去一趟。

申城最繁華的地段，CBD當中高廈林立如同百龍會聚。

車水馬龍，人流如織，鋼筋水泥架構的都市森林夜以繼日地脈，像是巨大的地下生命正朝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紙醉金迷的霓虹燈彩。

繁華如許，而一座名為“思遠道”的茶樓靜靜矗立其間，顯出一種冷淡的折衷，枯寂的素淨。

闞婳按照地圖上的指示到達“思遠道”的時候，震驚了一息。

沒想到記憶當中破舊冷清、門可羅雀的茶樓現在居然在寸土寸金的江河畔有了一席之地。

茶樓的裝潢說是別有天也不為過。

曲水流觴，小河潺潺，汩汩流泉鳴躍青石板上，充滿了中式意境學。

室燃香名貴，博山薰爐焚爇沉水香，煙縷裊裊，浮在清涼的空氣當中。

闞婳提前聯系了董姨，等一進茶樓就立即有訓練有素的侍應生領上樓。

剛進門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許久沒見，當初記憶當中清瘦堅韌的婦人如今一富貴的氣度，綠翡翠游魚長簪穿過低丸子頭，上穿著墨綠雙排扣長袖襖。

董卓華一見闞婳就笑，眼裏都是懷念的影子，“婳婳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走的時候，你可抱著我一頓好哭呢，現在小不點也長大了，這些年出落得真俊俏。”

說著說著，董卓華又憐地挲了一下闞婳的手背，“商先生這些年深居簡出，我也是不久才聽說商先生的事，婳婳，節哀。”

“沒什麽難不難過的，爺爺年紀在那裏，分別實在是一件太正常不過的事了。”闞婳朝董卓華報以一笑，轉而又擡頭掃了圈周圍，“沒想到當初的小茶樓竟被經營得這麽好，爺爺說得沒錯，董姨您果然是經營的一把好手。”

作為清貴談事斡旋的場所，“思遠道”實在太有名。

“我也就是個管事的，當初如果不是尚先生帶著我們這些散戶在後面投資，又給了我和懷澤一個茶樓傍，我們孤兒寡母的哪能有今天？”

董懷澤是董姨的兒子，大闞婳三歲，兩人小時候也玩耍過一陣。

現在正在國外留學，算算日子也快回來了。

董卓華說著說著，忽然正起來。

拉著闞婳來到窗側，輕聲叮喃，“婳婳，從前商先生在茶樓有投資，現在商先生走了，你就是'思遠道'的大東。”

“董姨這可使不得......”闞婳今天來只是想和董姨敘敘舊，臨了拿了一座茶樓走算是怎麽回事？

這座高矗在黃金地段的茶樓一年流水上億，來這兒談事的人非富即貴。

董卓華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不想闞婳太過招搖引人覬覦，“對外，我只說你在我這裏打工，你也盡管這麽去說，明白嗎？”

闞婳實在之有愧，“董姨，‘思遠道’這些年能有這個就全仰仗您，我不能......”

“好了別說這些客套的傻話。”

董卓華看闞婳的目又憐又，“我就只有一個兒子，你小的時候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在我心裏，你和我的親兒沒什麽兩樣。”

兩人說著，董卓華注意到了外頭陣仗的變化，回過頭囑咐闞婳，“今天三樓有貴客談事，茶樓裏有經驗的老工都在三樓待命，我現在也要上去了。你就幫著新工在二樓幹事，小婁會帶著你悉工作的。”

小婁是董卓華收的徒弟，也是茶樓裏的二把手。

“我應該大你幾歲，你我小婁姐就好。”也穿著一改良襖，發髻梳得一不茍，神態溫和中正。

將人帶到二樓後，小婁遞給了闞婳一個致的茶盤，笑說：“這麽早來了吧？吃點茶點，下午我帶你悉環境。”

闞婳點點頭，這個點茶樓裏的侍應生還沒完全上工。

不好意思在那兒幹站著，幹脆在走廊裏找了扇形門進去，裏面藏著修葺完好的消防通道。

坐在樓梯上，一邊吃茶點，一邊在手機裏開始搜索有關茶樓工作的注意事項。

可以說把“臨時抱佛腳”這五個字展示得淋漓盡致。

“喂。”

應急樓梯間安的是聲控燈，燈伴隨著清冷磁的男聲倏地亮起。

闞婳愣了一下，擡頭向聲源去。

樓上的人形高瘦，倚牆而靠，男的骨架形清雋疏懶。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作好像寫了他的名兒，由他做出來就格外散漫松弛。

闞婳一眼就認出了這t是弟弟。

“闞栩？你在三樓幹什麽？”闞婳鼓鼓囊囊的，還不忘教訓他，“快下來，上面是貴客待的地方。”

此此景說這種話，闞婳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了清宮劇裏發配辛者庫的小丫鬟，吃不飽穿不暖，一點小零食還要藏起來吃。

怪可憐的。

霍堪許著兜，一步一步下了樓，“我才要問你，你在這兒幹什麽？”

“我......”闞婳牢記董姨的話，只謙遜地表示，“我來這裏打工。”

霍堪許狹長郁的眼在上一掃，微微頷首。

“他們不讓你吃飯，還要躲起來吃？”

闞婳覺得這是自己賣慘的好時機，“賺錢嘛，都這樣。”

要讓弟弟知道，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來之不易的才行。

話音落下時，霍堪許正好來到樓梯的拐角。

這時候消防通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小婁的聲音傳來，“闞婳過來，我先帶你去把二樓的包間認一下。”

“這就來。”闞婳起，還不忘回過囑咐弟弟，“你就在這兒乖乖待著，我空下來就來找你。”

“還有，”闞婳說著晃了晃自己的小拳頭，試圖起到一點震懾作用，“不許去三樓打擾貴客，明白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闞婳眼花了，似乎看見弟弟在昏暗的燈中抖了兩下肩膀，這才慢吞吞地應聲，“知道了。”

“姐姐。”

得到回應後的闞婳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安全通道，那扇形門好半晌才慢慢合上。

線被漸漸阻隔在外，消防通道也隨著聲音落下而“噼啪”一聲掉黑暗。

三樓的氣氛端肅靜謐，候在包廂外面的侍應生一水兒的神繃。

霍堪許就靠在安全通道的牆邊。

形門開了一個小，和清晰的低溫燈掃來，映出他的眉宇間攏上一層無端蒼白的薄懨。他大約能猜到，裏面的幾位發現他跑路後氣氛會有多繃。

片刻後，他合上門，下樓坐到了剛剛闞婳坐過的位置。

——但那不關他的事。

闞婳跟著小婁去二樓送茶。

平時茶樓大多數的客戶都喜歡自己泡茶，但偶爾也會上讓侍應生幫忙泡的況。

這種一般不是“思遠道”的常客。

大概率是外地來談事的客戶，打聽到了“思遠道”的名聲就在這裏設宴。

包廂當中朱窗綺戶，風韻裊裊。

小婁在包廂裏面給客人泡茶，闞婳就留在門口的屏風外，照看接下來這些要上的茶點。

到二樓最後一個包廂時，有另一個侍應生過來接替闞婳的活兒，也不扭，直接撤了。

畢竟還有個定時炸彈關在消防通道裏亟待解決呢。

還沒走兩步，語帶試探的聲就從背後住了。

“闞婳？”

闞婳聞言回過，見一張尚未長開的明稚臉龐，五陌生又悉。

“真的是你。”闞娜下意識握屏風，圓眼微微睜大，“闞婳，你回來了？”

闞婳原本也不想和闞家有任何瓜葛，但這正面上了，不好視而不見。

“剛回來沒幾天。”闞婳溫聲開口，清圓明亮的葡萄眼微彎，“好久不見，你長高了好多啊。”

闞娜比闞栩還小一歲。

當初闞婳離開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只會流著鼻涕滿世界找姐姐的小跟屁蟲。

“他們都說你回來了，”闞娜咬，目有些躲閃地左右不肯直視闞婳，“我不信，但沒想到...我居然是第一個遇到你的。”

闞婳沒說話。

“只是你既然回國了，為什麽不回家呢？”

“闞娜，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闞婳的目坦又平靜，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可你始終是闞家人。”闞娜掃了眼闞婳的穿著，“雖然大伯父和大伯母都走了…但好歹我們都姓闞，在闞家你不用擔心吃不飽穿不暖，總好過你在這裏打工，像什麽樣子......”

婳姐姐依然像小的時候那樣好看，甚至更漂亮了，可是闞娜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彩四的。

但穿得那樣樸素，上的服甚至不是什麽名牌，這又讓闞娜覺到了一點點的安。

“我現在也過得很好啊。”闞婳聳了聳肩，“我不是你們闞家的人，你何必在意我呢。”

闞娜別扭地偏過頭。

“以洲哥哥...他知道你回國了嗎？”

闞婳有些頭疼。

就知道遲早繞回這個話題。

“我和梁以洲真沒什麽，這麽多年連個ins都沒互關。”闞婳君子坦，“過去的事哪有那麽多文章，聽小巫說等你畢業你們就要訂婚了，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

闞娜還想說些什麽，但曹汝梅已經出來了，“娜娜。”

闞娜霎時噤了聲，面上顯出明顯的不自在。

雙手局促地絞在一起轉過，“。”

從包廂裏走出的婦人雍容富貴，前的玉佛有市無價。

其實的面容保養得當，不難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如何的風華萬千，只是刻意提起的眼角顯出幾分刻薄。

闞婳心裏暗嘆了口氣。

真是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

“曹夫人。”闞婳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就準備離開，可曹汝梅的聲音卻咬在後面。

“當初商逝水那老家夥把你帶走的時候，還以為他要帶你過什麽好日子，沒想到到頭來還要你來這裏打工......你說早知道這樣，不如留在我們闞家，當個食無憂的大小姐。”

闞婳蜷起了手掌，不卑不地開口：“爺爺對我好的，我也沒吃過什麽苦頭。”

曹汝梅鼻子一哼，語氣鄙夷，“沒吃過苦頭？現在都在這兒當端盤丫頭了......”

闞婳言辭堅定，兀自截過了曹汝梅的話：“苦不苦我自己有判斷，不過我記得茶樓的董老板好像明確說過您一家都不許踏足“思遠道”吧。尤其是您，曹汝梅士。”

董卓華承商逝水的恩，自然也對害婳婳家破人亡的曹汝梅恨之骨。

年輕的時候董卓華子，脾氣差，沒公開嗆曹汝梅是小三上位。

“門今天沒什麽經驗不小心讓您進來了，現在是不是還要我把董老板請下來給您賠個不是？”

曹汝梅的臉越變越難看，顯然沒想到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敢這麽對自己，“牙尖利！商逝水就是這麽教孩子的嗎？”

闞婳低眼，“爺爺只教了我見人說人話。”

曹汝梅氣得冷笑，“好好好，看來是我們闞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既然你寧願在外面當端盤丫頭也不願意回來，那將來你可別後悔！”

“娜娜，我們走。”

曹汝梅一路怒氣沖沖地下了樓。

等到上車後摁住保鏢即將關門的手，低聲耳語：“你再去查查商逝水的囑，闞婳這丫頭絕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回國。”

......

闞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都在輕輕地抖。

心髒跳得很快，可是膛卻像是莫名堵著一團滯的棉花，不上氣來。

闞婳現在的心很繁，說不上是哪裏難，只是覺得如果爺爺還在的話，曹汝梅一定不敢就這樣舞到頭上來。

爺爺肯定會不帶髒字兒地把曹汝梅罵個狗淋頭，讓以後看見自己就繞著道走。

小婁目睹了剛剛的沖突，知道闞婳心裏肯定不好。

將闞婳帶離了人群，囑咐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回過頭就把思遠道剩下的員工全聚到了會議廳。

闞婳還沒來得及走到消防通道，就看見今天進門時遇到的那個白面門灰頭土臉地從會議廳裏出來了。

沉默地站定片刻。

最後手推開了那扇形門。

聲控燈還沒來得及反應，未能適應黑暗的瞳孔只能映出昏晦中蜷著一大團影。

仔細一看，是的弟弟正坐在樓梯上，半倚著。

男的骨架大，他的半屈著展開時一直要到闞婳的腳邊。

看弟弟一直乖乖地等在原地沒有跑，闞婳總算有些欣。

往前走了兩步，徑自坐到了弟弟邊。

從剛開始霍堪許的目就跟隨著闞婳。

他有些不適應這忽如其來的沉寂，修長清勁的手指在樓梯上無意識點了兩下。

等了片刻，驀地開口，“怎麽？”

“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