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朵花 “你他嗎點評誰呢。”……

春暉路上88號, 一整棟樓都是廖常景的。

樓下酒吧，樓上網吧，再往上就是只有非富即貴的vip客戶可以通行的黃金地帶。

樓頂的包廂俯瞰俯瞰申城, 遠眺昌江, 晴時水瀲滟、波撼隘口, 雨時分又見白玉跳珠、江面生霧，風景好得不能再好, 凡是見識過頂樓風景的人，沒有願意再下去的。

廖常景的大樓就做Orville, 寓意來自“黃金城”。建在這裏, 要在這春暉路上掘金的意圖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霍堪許是他的大東之一, 同樣也是他的大客戶。

廖常景甫一進門, 就見霍堪許興致缺缺地窩在包廂的角落裏。他睇了旁書一個眼神, 書立即會意。

包廂外忽然傳來一陣強勁的音浪, 頂樓包廂用了十二層進口的隔音棉，幾乎不外界任何影響。只是廖常景靠得離窗近，從包廂窗往下去，底下三層舞池一覽無。

只見舞池的四沿分別推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盛滿瑰澤的巨塔——九層香檳塔在現場炫目流溢的燈下宛如傾瀉的銀河。

Orville的香檳塔和其他普通夜店的香檳塔不一樣。每一層使用的都是昂貴的盧克索香檳，塔頂甚至澆灌的是價比黃金更勝一籌的路易王妃水晶香檳。

九層香檳塔的造價高昂, 點單的價格更是自不必說。

“樓下的香檳塔全是小許總點的。”書回來了，“小許總說這兒太冷清了，要熱鬧些。”

——但就像是這樣的，從一樓到三樓，包括包廂, 他開了整整三十六座。

天火大有卦。

很符合風水。

很賺錢。

廖常景按著心髒，手上的小葉紫檀珠撥快了兩粒。今天一天的流水已經抵得上他過去一個月的了。

另一邊的霍堪許只是淡淡窩地在角落裏，不時瞥過桌上的手機。

“香檳塔開了嗎？”

“開了開了, 小許總真是出手闊綽。”周圍的人本就圍著霍堪許蠢蠢，只是見他今天心不佳，想上去結又生怕惹得他厭煩，只能等一個契機。

現下他遞了話，周圍的人都紛紛接了上來，贊頌不絕于耳，“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多個香檳塔同開的盛況了，太壯觀了。”

饒是見慣繁華場面的幾個二代都忍不住拿出手機錄像，“一口氣開了那麽多瓶盧克索，整個申城恐怕也只有廖老板這兒能負擔得起小許總的消費了吧哈哈哈哈哈......”

霍堪許沒說話，他推了別人敬過來的酒，兀自走過人群，來到了包廂的窗前。

燈與酒共舞一池，在這兒才能看出申城供養著紙醉金迷、繁華如許。

他打開手機。

通訊錄的界面除了被他開作免打擾的了一群紅點外，就只剩上面孤零零的一條，[你回家需要我來接你嗎？]

這是上午十點十四分的信息。

霍堪許沒回。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卻沒有再發任何新消息。

霍堪許撥著劉海往後按了按，眉宇間不經意蹙起薄懨的神。

就這點毅力？

他從口袋裏出了手機，打開相機後發現自己相冊裏上一張照片是酒醉後酡紅的側。

瓷白的皮當中由而外蒸騰出泛的醉意，濃黑的眼睫靜靜地棲落，醉酒的模樣很秀氣，瓣卻在沾染酒後愈發嫣紅潤。

他的指尖下意識停留在的面龐上，一直到相冊自選中了自在側描出一圈邊，他才驀然回神。

霍堪許切到微信，擡起手機，近乎隨意地對著下面三十六座香檳塔拍了一張照片，選定，發送。

——他的朋友圈更新了態。

霍堪許等了一會兒，他的未讀消息很快就累計起了一個龐大的數字，只是在裏面并沒有那個悉的，暖咖調的，小貓啃琴頭像。

他偏過頭，淡聲詢問，“這個點是不是要吃晚飯了？”

“啊，噯！”那人原本還在和對面的人互噴香檳，扭過頭一看說話的人是小許總，急忙袖子過來了，“小許總您開玩笑了吧，這個點吃晚飯太晚，吃夜宵又太早，都在外面逛著呢。”

霍堪許睨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0:33。

“逛街？”想起之前逛盒馬時一心撲在貨架上的小天鵝，霍堪許點點頭，“那是沒時間看手機了。”

“那也不一定。”那人見霍堪許神薄雋冷峻，只以為他在做什麽市場調研，片刻又補充了一句，“這個點很多上班族估計就在家裏刷著手機休息。”

上班族？

霍堪許瞇眼思索，他記得小天鵝是在思遠道裏打工的吧？

“尤其是白天耗費了太多力力的，下了班只想刷手機休息，所以這段時間流量都好得很…要不以前電視臺要有黃金八點檔呢。”

霍堪許：“……”

那人還想說些什麽，卻見小許總的神越來越冷。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忙收拾著手裏的酒漬默默走遠了。

霍堪許的手指在屏幕上刷了又刷，意識到自己是在等待著什麽後，他下意識退出了消息列表。

視線在藍垃圾桶的標識上猶豫片刻，就在這時候，霍堪許的朋友圈後面跟著刷出來了一條新的態。來自一個他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親戚。

這似乎是一場天的燒烤派對，一張盛滿人的大合照，背景也是他悉得不能再悉的霍氏公館後花園。

他的母親穿著一鮮紅淡綠的Bohemian長，掀起t拿馬草帽的一沿，笑著斜睇向側的人。即便太線灼烈得刺眼，也不妨礙霍倚書笑彎的雙眼裏流溢出對孩子滿滿的意。

費也在宋倚書的邊，和霍堪折一起，他們三個人就像是真正一家三口。

這是一場所有人都被邀請的派對。

除了他。

許斯迎也給他發了消息。

霍堪許略一掃，即便只有寥寥幾個字他也能猜到裏面的容。無非是“學生那裏爸爸不方便出面，由你代為聯系。”又或者是，“聯系一下你外公，這周末我們一起吃頓便飯。”

聯系學生是為了歸攏民意，與外公走是為了爭取學派的支持。

霍堪許面無表地下手機屏幕。

好像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是因為而結合的了。既然如此，將他帶到世界上的行為何嘗不是一種施暴？

霍堪許忽地扯起角笑了一下，帶著幾分嘲意。好像忘除了苦主本，沒人會記得從前的疤痕生了爛瘡。

麥卡倫混了東海岸IPA，猛烈的酒沖擊之後只留下啤酒花的香苦。霍堪許微蹙起眉尖，瑰麗濃昳的眉宇間攏起一層淡淡的薄懨，他沉默著又往肚子裏灌了一杯混酒。

不人離開酒吧的時候看見不可一世的寧二世祖正神匆忙地往裏趕，臭著一張臉，倒是沒人覺得奇怪。畢竟除了小許總外，這混世魔王招誰惹誰都不稀奇。

剛找到霍堪許，寧宇濤就悶了一口酒，憋著一肚子火坐下來。

“呸！”

霍堪許的注意力勉強從面前的手機上分了片刻給寧宇濤，“火氣這麽大，吃炸藥了？”

“那個冒充你和淩羽調的騙子找到了。”

撥弄骰子的手指一頓，霍堪許起眼皮，“繼續。”

“周然。”寧宇濤火大得很。

原本就是這幾年乘著房地産的東風才發展起來的暴發戶，通過朋友的朋友才認識的。天天不可一世地覺得自己是莫欺年窮的天之驕子不說，給他幾分面子上他玩了幾次，竟然就敢這麽背刺小許總。

“那周然真不是東西，就是他調換了你的聯系方式給淩羽，還玩AI語音合那一套。”寧宇濤氣得都歪了，“不止這樣，他還以你的名義網了好幾個妞，也不知道有沒有幹出什麽更加過火的事。”

周然將小號的頭像、個簽以及朋友圈等等資料照模照樣地從霍堪許上搬來，就連最近的一條朋友圈發表時間相差也不過半分鐘。

簡直就像一雙在暗窺伺的眼，照貓畫虎、東施效顰，令人覺得荒誕不經卻又骨悚然。

寧宇濤是愧疚得氣急，畢竟當初要不是他混天混地地上那麽多所謂的“朋友”來酒局，以小許總的個本不會給周然那種小人可趁之機。

霍堪許面上倒是沒什麽異樣，只是寧宇濤看出他今日心緒本就不佳。

“算了，先回家吧。”寧宇濤手撥開了霍堪許跟前的酒，“許董最近關鍵時刻，估計派了好幾個人看你，等風頭過去了再找那小子算賬。”

霍堪許不置可否，將骰子倒擲在桌幾上，起離開了包廂。寧宇濤隨其後。

包廂外舞池的音樂震耳聾，同心髒共振時令人心悸得發慌。

綴滿琉璃的珠串又被人從拐角開，簌啦啦——

霍堪許同來人對上了目。

單眼皮，小眼睛，半臉是痘，瓣腫厚出并不健康的醬紫。

霍堪許只對這張臉有過些微的印象，大約是從前在酒局上見過幾面。他的記憶力極好，但并不會費心去記一些不重要的角。

倒是一旁的寧宇濤先起來，“周然你還敢來？！！！！”

“你他媽的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

寧宇濤倒是知道周然家裏和警局有些關系，可他萬萬沒想到離東窗事發就差臨門一腳，周然竟然還敢現在小許總注資的酒吧。

周然一見霍堪許額上就冒出了冷汗。大約是用他的照片在網上獲得的關注多了，乍一見了正主，周然心裏那點竊的心虛與難以言喻的惱怒便油然而生。

飄忽的目驀地對上霍堪許那雙漆黑的眼瞳。

令周然始料未及的是，霍堪許的眼裏沒有任何類似于憤怒、惡心抑或是斥責的緒，反而平靜又漠然。

就好像獅子從來不會在意上的跳蚤和蒼蠅那樣，霍堪許睨下漠不在意的神徹底踩痛了周然敏脆弱的神經與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我有什麽不敢來的？他不過就是個沒人要的棄子！”周然猛然握手上的酒杯，杯柄上的綢蝴蝶結被他囫圇拽，他手指向霍堪許，“我看過霍家的那張大合照了，上面本就沒有霍堪許！他早就被霍家除名了，要不了多久他那個私生子弟弟就會取代他為霍氏財團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說著，周然憤恨的目剜向他，“有點眼力見的都去結霍堪折了，誰他媽還在意你！爹不疼娘不的東西！”

“周然草你大爺的腦子有病是不是！”寧宇濤著嗓子吼回去，手卻攔在了霍堪許跟前。

這幾天是霍堪許的父親許斯迎爭取民意的關鍵時刻，雖然寧宇濤也常看不慣他對小許總的一些做法，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幾家的利益早就深度捆綁。

這時候霍堪許絕不能出事。

“我有病？寧宇濤你給人當狗當習慣了骨頭都完了是吧！”周旁人注視的目于周然而言好像一針興劑，他越說越起勁，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霍堪許不過是個將倒的神話，“他霍堪許也就是出好了點才站在這裏，刨除這些，我周然哪點不比他強！”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私語聲竊竊。只有霍堪許雙手兜，佇在原地，始終不發一言，黑的長睫上流溢過點點昏暗室燈聚攏的彩。

“哦不過小許總也不在意淩羽那不要臉的人吧？”周然了後槽牙，獰笑道：“反正你有了新的馬子。”

“我看見了，確實又白又漂亮，什麽…闞婳是吧？腰細屁翹，怎麽樣，是比淩羽更會還是床上功夫更好？”說到這裏，周然臉上出了然的神，齷齪至極，“是不是幹起來更……”

“爽”字還沒出口，一無法抵抗的野蠻力量帶著周然的臉連同腦子猛地撞向牆面！他只覺得自己渾“嗡嗡”地嗡鳴震著，接著整個都不控制地往前跪下了。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連擋在霍堪許跟前的寧宇濤都沒來得及攔住他，只有胳膊上那被強行突破的鈍痛讓他勉強回過神。

——剛才霍堪許驟然收攏了手指，寬肩微拉。

一拳上前。

幾乎將人砸進了牆裏。

“小許總……”

霍堪許的面上霜氣四溢，漆黑的瞳仁裏宛如淵藪深不見底，弧冷冽，泛銀如刃。

他慢條斯理地垂下眼睛，整理自己手掌骨節的跡，“淩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你的人生，止步于此了。”

周然的腦瓜子都嗡嗡的，可腦子卻意外地清醒。

這段時間他太沉溺于一呼百應的熱鬧假象，真以為自己擁躉者衆，到這時候他真有了事，剛才那群簇擁他進酒吧的人現在安靜得跟群死魚一樣。

他渾抖起來，周然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兩人力量上的懸殊，如果霍堪許不收手，他今天會不會真的折掉半條命在這裏？

越來越多未知的恐懼湧上周然的心頭，“錯了…小許總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我是喝酒上頭！我是一時胡言，這張該打！該打！”說著周然先一步自己了自己一掌。

霍堪許的神依舊淺淡而寡冷，平靜得如同風雨來的前奏，“你最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我馬上就去和淩羽道歉，我會把所有照片和視頻都刪掉！我賠錢！我拘留！！”說著他緒激地朝霍堪許膝行兩步，“我馬上就去做，小許總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吧！”

霍堪許沒說話，腳下卻退過半步。

正當大家都以為霍堪許這是默許了周然的道歉準備要離開時——就連周然自己都松了一口氣——霍堪許卻忽然蹲下，扣住他的後腦勺“砰”的一聲往地上砸去。

周然如同沒有生命力的藕節似的趴在地上，裏嘔出水和幾顆牙。

“你在點評誰？”

霍堪許的嗓音平直到了犯詭的程度，冷意森森，像是冰冷的無機質，又像憤怒已經超過了閾值。

周然痛得瑟瑟發抖，卻咬了牙關不敢t再吭一聲。

霍堪許無視過寧宇濤瘋狂搖頭阻止他闖禍的神，提著周然的領將人從地上薅了起來，玉一般冷分明的指節按過周然額角的跡，他痛得渾都不控制地發起抖來，霍堪許卻不為所，只慢條斯理地將洇出的漬撚開在他的領上。

“提闞婳的名字。你他嗎也配？”

……

酒吧裏面人多眼雜，霍堪許和周然打起來…或者說霍堪許單方面碾把周然打進醫院的事很快就傳了開來。

有不離開酒吧的人還在興致地討論這件事，只是一見霍堪許就噤了聲。

他的手上、額頭都裹著跡和淤青，不明原因的市民驚嘆于這張俊昳到足以忽視傷口的面龐，知的人以毫不掩蓋惡意與揣測的視線穿他千瘡百孔的。

只有——

“闞栩？”

闞婳吸了吸凍紅的鼻子，從酒吧門口的影當中慢吞吞地走了出來，等到看清了來人後忍不住蹙眉：“你怎麽又傷了？！”